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山藏金玉 作者:久久竺 文案 初下山的纯良少侠张风冷,住进了败落许久的金玉堂。 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无奈逃婚的富家小姐,痛失所爱的教书先生,前来认爹的苗疆丫头,从四方而来,汇聚于此。 金玉堂不过方寸之地,却成为了他愿以命相守的地方。 江湖是波澜诡谲的武林奇遇,也是风雨同舟的赤诚相待。 知己红颜,仗剑天涯。 内容标签: 江湖恩怨 三教九流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张风冷/黄霭晴/徐念远/海棠 ┃ 配角:阿飞/贺鹏/唐淼/阿紫 ┃ 其它: ================== ☆、不知所措的寻仇者   一阵秋风来,刮得院里的枯叶乱飞。一个老头蹲在大厅前,裹紧了自己的衣裳。他抬头看了看萧瑟的天,站起身来往屋里走去,一边咕哝着:“越来越冷咯!”   这个老头子便是昔时名震江湖的金玉堂的堂主贺鹏,只不过金玉堂今时不同往日,已经泯然于世了。   他往厨房走去,准备给阿飞做晚饭,阿飞下学差不多要回来了。米缸已经见底,他微微叹了口气,舀了米下锅。不多时,饭菜已做好,阿飞也回来了。   阿飞看着这粗茶淡饭,面色不豫。抱怨道:”叔啊,我想吃肉。我们都多久没开荤了,我还在长身体呢!”   贺鹏安慰道:“明天我去山上打野兔野鸡儿,给你开荤。你先对付对付,赶紧吃完赶紧功课。”   阿飞撇了撇嘴,闷不吭声的低头吃饭。   客厅里气氛有点沉重。豆大的昏黄烛光摇曳不停,外面的秋风呼啸萧瑟,热菜热饭都暖不了胃。   贺鹏知道,要没米了,更糟的是,要没钱买米了。这天寒地冻,打猎哪有说的那般轻巧。   阿飞默默往嘴里扒饭,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他也知道贺鹏在盘算什么。他看着贺鹏的脸色,小声道:“叔,我不想离开这里。不吃肉也可以的。我们想想办法,总会有办法的吧。”   贺鹏挺他如此说,心中煞是酸苦,他伸手摸了摸阿飞的脑袋,说道:“还有什么办法?手边值钱的玩意儿,一块玉、一份地契、一份秘籍,哪个是动得了的东西?”   玉是上任掌门任秋雨死前留下的千叮万嘱要保存好的一块玉,地契是金玉堂的地契,秘籍是金玉堂传了十三代的秘籍,哪个都是动不了的东西。   两人相顾叹了一口气,继续闷闷吃饭。吃着吃着贺鹏突然觉得颇为困倦。他对阿飞说:“阿飞,我怎么觉得今儿这饭菜吃的人犯困呐?”   阿飞已扒不动犯了,迷糊道:“我也是,困死了...我眼皮子就要撑不住了...”话未说完便一头栽在了饭桌上。   贺鹏反应过来了,这定是迷药!   他马上站了起来,只是手脚发软支持不住,一下就没了意识。   待他醒来时,发现自己被紧紧的绑在了厨房的梁柱上,动弹不得。阿飞不在身边,不知被弄到哪儿去了。他大声叫嚷起来:“来者何人!报上名来!是为何而来!使这等下流手段!”   一个身形高大黑衣人听到他的声响走了进来。问道:“这里可是金玉堂不是?”   贺鹏见他如此装扮,怯怯的点了点头,也不敢大声叫嚷了。   那黑衣人又问道:“你是谁?这里上上下下的人呢?”声音还甚为清朗。   “我......我就是一个厨房打杂的”贺鹏避重就轻,“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心里暗暗想着。   不曾想那少年人直接拔剑,横在他脖颈边,喝问道:“别给我耍花样!你们堂主任秋雨呢!”   “死...死了...”贺鹏被吓出一身冷汗,颤颤兢兢的答道。   “我劝你实话实说,不要给自己找不痛快!”黑衣人将剑又逼近了几分,贺鹏只觉得一丝凉寒的剑意扑面而来,激起了他一身的疙瘩。   “真的死了呀!!”他叫道。   “你再不说实话,莫怪我手下无情!那个小兔崽子的命你还要不要了!快说!任秋雨呢!”那柄剑已经贴上了贺鹏的皮肉,还未见血贺鹏便感受到了剑的锋利。   “真的死了啊!!!你问我一百次一千次,死了便是死了!也不能叫他活过来啊!”贺鹏无奈的叫道,涨的脸色通红。   “真的死了??!”黑衣人一把扯下面罩惊讶道,是一张颇为俊俏的年轻人的脸,估摸年纪未到二十。   那人问道:“怎么死的?”   “欠钱,被仇家追杀,重伤死了。”贺鹏言简意赅的说,他咽了口唾沫,弱弱道:“这位少侠,我们打个商量。这刀剑不长眼,你先拿开。行不行?”   “那这金玉堂呢?怎么如此破败不堪?连个人都没有?”那少年人竟然真的放松了手里的剑。   “人早就散了,就留下这么个空房子了。”贺鹏答道。   “那你怎么不走!”剑气又涨了起来,贺鹏心里叫苦不迭。   “我从小在堂中长大,无处可去。老堂主对我有恩,我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若你说现在谁是堂主,现在堂中就我一人,我就是堂主罢!”贺鹏也看开了,豁出去说道。   “那那个小孩子呢!是不是任秋雨的儿子!”黑衣人喝问。   “他是我从山下捡的,任秋雨死的时候他还没出生呢!”贺鹏生怕他对阿飞不利,连忙撇清关系。   “他死了很久了?”黑衣人一脸惊愕。   “死了十二年了,你到底是何人!阿飞你绑在哪里了!绑了我们到底是所谓何事!快给我松绑!”贺鹏也懒得和他废话了,干脆一股脑儿把疑问全盘托出。   黑衣人看着他,犹疑了会儿,没说话就径直走出了厨房。   贺鹏担心阿飞,挣扎也无济于事。见那黑衣人没了声响,便大声喊叫道:“你快放了我们!我们两个都不会武功,有什么事情放了我们再说!要杀要剐都悉听尊便!阿飞!阿飞你在哪里!!”   外面还是没声响,阿飞也没回应,贺鹏又气又急不知如何是好。过了半夜,贺鹏挣扎的累了,模模糊糊靠着梁柱睡着了。   直到夜半时分,那黑衣少年人才掌着一盏灯走了进来。   贺鹏听到声响猛地醒了。只见这年轻人双眼通红脸色苍白,脸色难看,好像是哭过。贺鹏摸不清是个什么情况,也不开口说话。   这个年轻人一声不吭的给他解了绑,一屁股坐在了他旁边。贺鹏看着他如此这般行为,也不敢动弹,心中只是记挂着阿飞。   那少年人沉默了半晌,闷闷道:“那个小子在床上睡着呢,迷药睡醒了就没事了。”   贺鹏“诶”的答应了一声,不知道这个少年人到底是想干什么。看他这样,便摸摸索索的坐在他身边,轻声问道:“年轻人,看你年纪轻轻,和我们上任掌门能有什么纠葛。唉,不瞒你说,我就是个厨子,对堂里的大事小情一概不知。”   那年轻人回答了他的疑问:“在下奉为师之命前来取任秋雨项上首级。却没想到,任秋雨已经死了十二年了。”   “哦,这样啊。可惜我们掌门已经死了,你不能亲手取他性命了。你师父怎么不自己来啊?”贺鹏缓缓道。“幸好老堂主早就死了”,他心下默默想着。   没料到这少年人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我师父,我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去世了!他老人家身染重病,临终前千叮万嘱要我来这里替他手刃仇人。结果我连他老人家的遗愿都完成不了!”   贺鹏松了口气,至少他师父是来不了这里来寻仇了,他和阿飞这两条命,今天是能保住了。   他轻声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一定要大动干戈的呢?依我看,既然两人都死了,不如将这恩怨一笔勾销了吧!”   那少年怔望着他,没作声。   贺鹏见他满脸迷茫,显是初入江湖。多嘴问道:“不知小兄弟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那少年迷茫的摇摇头,低声说道:“我不知道,我从小跟着师父。向来是师父要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如今师父死了,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了。”   贺鹏见他言谈之间毫无城府,心下一软、他看着门派由盛转衰,看着一众门人散去,这样单纯的人不多见,这样的人,不应该在什么都没见过的情况下,就去那水深千尺的江湖闯荡。这个干净的少年激起了他一番慷慨之情。   他仗义说道:“小兄弟,人死不能复生,你且节哀。我这里,虽然不富裕,但是至少有屋睡,有饭吃。不如这样,你先在我这里住下来,待你想清楚了,再做打算。”   那少年人望着他,脸上渐渐浮出感激的神色,重重的点了点了头。   张风冷是个勤快的小伙子,更有一身好武艺。他在金玉堂住下后,金玉堂就有三个人了。风冷会去山上打些野鸡野兔的改善伙食,更有些富余可去换些银钱,如此日子便也紧巴巴的过下去了。   转眼已是隆冬,再过一月,便是新年了。   一日晚饭时,阿飞道:“叔,过完年,要交束修了。陈先生说下年的学费要一两银子。”   “一两?!不是五钱么!”贺鹏呛了一口饭。   “先生说了,来年要修学堂。今年得多收点。”阿飞说道。   “这...这我给他从哪里多变出五钱来!”贺鹏叫苦道。   阿飞做了个鬼脸,嬉笑道:“那我就不去上学啦!反正我也不喜欢上学,我跟着冷哥学武功!”   贺鹏喝道:“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就给我用心读书!别想些有的没得!”   阿飞撇撇嘴,埋头继续吃饭。   风冷插言:“贺叔,你别急。明天我去镇里,找点活计,总会赚到的。”   “谈何容易啊!”贺叔叹道。   饭桌上的气氛又变得沉默了。   晚上阿飞睡了之后,贺鹏敲开了风冷的门。   贺叔说到:“风冷,我们得想法子赚钱,阿飞得继续读书。” ☆、不速之客   晚上阿飞睡了之后,贺鹏敲开了风冷的门。   贺叔说到:“风冷,我们得想法子赚钱,阿飞得继续读书。”   风冷点头以示同意。   贺叔说道:“我有个主意,不知你觉得怎么样。你有一身武艺,我有金玉堂的招牌,不如我们合起伙来做点小买卖。”   “什么买卖?”风冷问道。   贺叔开口道:“前几日西街的王老伯,被镇上那酒楼,欠了三月工钱。跑去讨钱结果被打了个鼻青脸肿。据我所知,现在年底了,这种事儿还真不少。你说我们要是帮个忙,收点辛苦费总是没问题的吧!”   风冷眼睛一亮,说道:“这倒是个好法子!”   贺叔笑道:“还不错吧?!但是我们要约法三章。第一,不给放债的讨钱,我们不跟着他们做亏心事。第二,下手点到即止,不要犯官非。第三,见好就收,赚了钱我们就去做正经买卖。怎么样?”   风冷连连点头,后又疑虑道:“好是好。不过拿金玉堂的招牌去做这些事,传出去名声恐怕不大好听吧。”   “不会不会,都十几年了,谁还惦记我们。况且这镇上都是些寻常百姓,哪里就传出去了。”贺叔说道。“我明儿就去跟王老伯说,届时一传十十传百,找我们的人肯定少不了!”贺鹏心里打着美滋滋的如意算盘。   果然如贺叔所料,风冷一出手,就顺利的给王老伯讨回了三个月的工钱。王老伯千恩万谢,给了他们两百文做辛苦费。日后便时时有人上门求他们帮忙。   贺叔眼见如今上门的人多了,便打算好好将金玉堂好好收拾一番,才像个样子。三人便做起大扫除来。   忙着拾掇了一早上,堂里看着干净亮堂了许多,不似先前那般灰蒙蒙的。   贺叔从库房里拖出了一块牌匾,这牌匾上书着“金玉堂”三个鎏金大字。不过这牌匾在库房里待了好多年,落了厚厚的一层灰,连字也不怎么显了。   贺叔把厚厚的蛛网拂掉,对风冷说道:“任堂主去世后,还有些不知原委的人找上门要比武,要入堂。我一个厨子,半点武艺不会,实在是尴尬的紧。后来我就干脆把牌匾给摘了,有人找我,我就推说搬走啦。没想到这个牌匾,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来,风冷,帮我把这个牌匾挂上去。”   这日阳光很好,即使是冬日的风也觉得温暖。张风冷将牌匾方方正正仔仔细细的挂好,看着鎏金字上反射的金光,心下突然生出了踏实的感觉。   其实房子还是那个房子,日子却不是那从前的日子了。   这一日,风冷和贺叔正在客厅中算账,不过半个月就赚了快七钱。贺叔寻摸着到此为止,等过了年再做别的打算。   两人正在讲话,忽听到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女声:“请问,这里便是金玉堂罢?”   风冷应声前去开门,只见一名穿紫衣的少女俏生生的站在门外。风冷见她衣着华丽,并不是这镇上人。他说道:“有什么事,还请姑娘进门说吧。”   那位姑娘走进大厅不及贺叔客套便坐了下来,望着贺叔问:“你就是管事儿的吧?”   贺叔打量这位姑娘,见她衣着绸缎头戴宝钗,应是大户人家出身,不知到这儿来干嘛。便应道:“正是,在下金玉堂主贺鹏,不知姑娘找在下有何事。”   那位姑娘微微笑道:“两位最近的所作所为,小女略有耳闻。这位少侠,想必是青云派出身吧?”   风冷贺鹏两人眼神交错,惊讶非常。在这乡野之间,竟还有人能认出风冷的身家路数来。   贺叔赞道:“姑娘好眼力!”   那位姑娘说道:“我家小姐派我来请这位少侠帮个忙。”说罢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子,贺叔瞬间就直了眼。见这姑娘笑着望着自己,忙整肃颜色。   那姑娘娇滴滴说道:“这只是定金。事成之后——黄金——三百两。”   贺叔心内倒抽一口凉气,想着这位姑娘好阔绰的手气,只是脸上仍不动声色。“黄金三百两,怕是买命钱。这位姑娘只怕不是财神而是瘟神。”他心下想道。   他内心挣扎了一会儿,终是拒绝道:“姑娘还请回吧,这个忙我们帮不了。”   紫衣姑娘也不着急,微笑道:“贺堂主你可还没听,这是个什么忙呢,就这样拒绝我?”   贺叔道:“黄金三百两,怎么也不会是个明面生意。我们不懂,也不想掺和”   姑娘继续说:“哦?看来这杯敬酒你们是不打算喝了。”又轻笑道:“贺堂主莫怕,不是要你们杀人,只是要你们帮忙救个人。那个人嘛,就是我家小姐。”   贺鹏还想开口拒绝,这姑娘好像知道他要说什么,不等他开口便从怀里又摸出了一张纸。两只纤纤玉指便夹着张纸送到贺鹏面前,说道:“贺堂主自己好好瞧瞧吧吧,瞧完再同我讲话。”   她这手上夹着的,原来是个欠条!等贺鹏仔仔细细看清了,她便又将这欠条折好揣进了怀里。   那姑娘笑道:“要怪就怪你们上任堂主,欠银一千两。你们拿什么还?《金玉满堂》啊还是这块地儿啊?不过我看你们这破地方,顶天了也就三百两。你们不知道规矩,那官府懂不懂啊?!”说到后来脸色笑意全无,一脸讥诮。   风冷怒道:“谁知道这欠条是真是假!任秋雨都死了那么久了!”   贺鹏忙忙拉住风冷,从齿间蹦出几个字儿:“还烦请姑娘在此稍待。”   紫衣姑娘得意洋洋的说:“我就在这儿等你们。要是今儿得不到满意的回复,明天本姑娘就让你们无家可归!”   风冷忍不住怒道:“你!——”话音未落便被贺叔拉近了房里。   风冷问道:“贺叔,那个欠条真是真的?”   贺叔点了点头,苦笑道:“真不知任堂主在外面给我们惹了多少的麻烦!我也万想不到,金玉堂落了如此地步,还有人惦记着。风冷,这件事情是因老堂主而起,与你无关。你走吧,你一身好武艺,到哪儿都活的下去。”   “贺叔!我是不会就这样丢下你和阿飞的!如若不是我露了武功,那位姑娘也不会找上门来。我走了,那个姑娘也不会让你们好过。更何况你们是师父走后对我最好的人,我怎么能做一走了之这种不义之事呢?!”少年的眼中满是坚定。   贺鹏默然良久,说道:“风冷,你知不知道有多少少年人,在江湖中活不过三年五载。你和人结仇,人便要杀你。我原来有个好兄弟,出了堂门,不过半载就被挑断手筋脚筋送回来,只是因为见不过人出老千替人出头,被仇家请了高手打成重伤。我那时就知道,在这江湖里,是没道理可讲的。江湖人不讲道理,是要命的。”   风冷昂首道:“我不怕!师父跟我说,下了山,会有许多事情身不由己,但是有许多事情义无反顾。现在就是我义无反顾的时候,就是断手断脚丧了命,我也不悔。”   贺鹏望着他,心中百味杂陈。他已在小镇上忙忙碌碌过了十来年的寻常生活,是个为生计忙碌的平头败下。那些江湖事情,江湖道义,那些陈年的记忆突然在他脑中喧嚣尘上,就唤起了他尘埋已久的一丝热血。   良久他开口道:“好吧!那便同进退罢!”   俩人回到厅里,那位姑娘一见他们的神色,便了然笑道:“想必两位已经想好了,两位大爷莫要恼,若不是我家小姐走投无路了,我也不会做这样无礼的事,我先替我家小姐谢过了。”说罢竟然起身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贺叔开口说道:“还烦请姑娘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   姑娘又坐了下来,说道:“我叫阿紫,是江南黄家的丫头。不知二位可知江南黄家?”   “当然知道,”贺叔说道“全国最大的绸缎庄,富可敌国,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难怪一个丫头都锦衣华服,派头十足。   阿紫继续说:“我家小姐,被我家老爷许配给了万宝矿产王家的三少爷。”   “山西王家也家底富足金银万两,更听闻三少爷剑术高绝,不失为一段好姻缘。”贺叔说道。   没想到阿紫冷哼一声:“你们又知道些什么?罢了罢了,你们也不用管那么多。三日后送嫁的队伍会过五十里外的黑风山,在那里就烦请这位少侠把我家小姐劫出来,之后我们就两清。欠条一笔勾销,三百两黄金我们也奉上。”   “不知你家老爷请了哪些人护驾。”贺叔问道,他更关心风冷此去有没有危险。   “这我怎么知道,主人家的事儿我怎么好打听。”阿紫撇嘴道。   贺鹏明白了,其实阿紫并不多指望风冷能将黄小姐救出来,从杭州到山西这一路她肯定逮着机会就出手,他们想必不是她找的唯一的帮手。至于他们的命,她是不在乎的。   可是事已至此,无路可退。    ☆、快带我走   风冷正趴在土坡的草丛里,手里紧紧握着他的剑。不多时队伍就要从土坡下的路行过,那时便是他动手的时机。   天色已经黑透,他静静的等待着,他心里有点紧张,他不怕死,但也希望能活着。   远处的马车的轱辘声和着马蹄声,火把的亮光也若隐若现。这一路有三个马车,每个马车旁都有人骑马护驾,其中一辆马车最为华丽,但是他知道小姐很可能不在这个马车里。队伍前后都有约莫二十人开道,能看出全是精壮的会武的汉子。   他牢记着阿紫的话:“等看到队伍过来了,就吹鹰笛。小姐会扔霹雳弹,你就趁乱把小姐带走。”他也知道,并不是像阿紫所说,趁乱一定可成事,一场恶战是少不了的。   等队伍行到了土坡下,他吹响了鹰笛便飞身而下,马上就有一颗霹雳弹从一辆马车的车窗里投出,散出一片烟雾。想必这小姐一路都在等着这声笛声。马车边上的马儿受到惊吓,发出一阵嘶鸣,脚步散乱,马车开始不受控制的乱扭。   风冷甫落在马车上,刀光剑影便倏忽而至。他凛心静气,剑气如虹,手中的追云剑剑走轻灵,剑招行云流水。他习武多年,拨挑刺砍招式早已融汇贯通,在这交手中也不落下风。   风冷没杀过人,也不忍杀人,出招着意避开死处。   刀光剑影渐渐停歇,十几个汉子已经倒下,痛苦的哼叫。风冷手中的追云剑刚刚饮了血,发出阵阵剑鸣,可他不喜欢剑上有血。   马车下一群大汉戒备的围着他,看着同伴都被击败,不敢轻举妄动。可是风冷知道,只要他一动,他们就会马上冲上来。   他们就这样对峙着,他想说我不想杀人,却终究没有开口。   马车里突然传出一声清脆的女声:“快带我走!”便见一个女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他一把抓住她,低声说道“得罪了”,便揽住她盈盈一握的腰身,飞身而起,落到高处的土坡上。   他刚一落地,便听见身后簌簌风声,显是夹带着极大的劲力。风冷侧身一闪,只见一杆银枪“叮”的一声插到地上。   一名大汉飞身而上,一个跟斗翻在银枪前,拔起银枪二话不说便向他刺来。   若是江湖人见到这杆枪,皆会知道他便是大名鼎鼎的三尖两刃银蛇枪——石中玉。   石家以枪法扬名江湖,石中玉更是将这三尖两刃银蛇枪发扬光大。这银蛇枪法使出来时若银蛇吐信,扎、刺、挞、抨、缠、圈、拦、拿、扑、点、拨等招式诡异莫测,被击中非死即伤。   风冷把小姐护在身后,只见面前点点银光,皆是冲着命门而来。他使出一招风卷残云,剑光如风吹散点点银雨。银枪突进,好似一条银龙,气势十足,他横剑挡在胸前,一招拨云见日,轻巧的拨开银枪。   石中玉本用了十足的功力,所谓四两拨千斤,银枪差点从手上脱出。他忙一个翻身稳住身形,银枪直指风冷。说道:“青云派追云剑?”   “正是”风冷答道。   “你可识得我这银蛇枪?”石中玉问道。   “不识。”风冷不识江湖事。   “好大的口气!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放下她,我让你走。”石中玉脸上闪过愠色,他以为风冷故作倨傲。但是风冷真的不识他,不仅不识他,也不识任何江湖人。   “多说无益,出招吧。”风冷道。   石中玉冷哼一声,一个灵猫扑鼠向他扑来。风冷侧身而过,一招冲云破雾飞身攻他背心,石中玉不得不一个回马枪挡住剑锋。两人你来我往缠斗不休。   追云剑法轻灵,越使越快,若疾风电闪一般。风冷不忍伤人只是想要逼退他。石中玉还道风冷托大,本想着给这个少年人一点颜色瞧瞧,但是缠斗二十招过后,竟觉不敌,不免气恼又羞惭。他想这样打下去必输无疑,大喝一声,银枪一凛竟掉转枪头直直像小姐刺去!   风冷万万没想到他会做出如此下作的事,立马飞身像小姐扑去。银枪噗嗤一下刺入他右肩,登时血流如注。风冷大怒,手下也不留情了。拔出银枪向石中玉掷去,一招遮云蔽日直供石中玉胸前。剑光暴涨,压得石中玉抵挡不住,破绽百出。   风冷转手大漠孤烟朝他咽喉刺去,剑风疾疾,石中玉哪里还抵挡得住。电光火石之间只见追云剑生生停住,转而刺进他右肩,一股无形气力将他掀倒在地。   风冷道:“这一剑,是我还给你的!你要想死,下一次我就成全你!”   风冷还是不愿杀人。   石中玉觉得脖子一片濡湿,伸手一抹,鲜血沥沥。浑身一阵冷汗,这少年取他性命不过轻而易举,哪还敢乱动!他眼前忽然一阵烟雾散开,迷了眼睛,待烟雾散去。两人早没了影子。   风冷揽着小姐向西急奔,待奔出余里,那小姐开口道:“停下吧,让我看看你伤口,还在流血呢,他们一时半会追不上了。”声音甚是柔美。   风冷见这四处都是荒地,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一览无余,便依言停了下来。   这里前后茫茫,天边乌云沉沉,不见月光,雷声隐隐响个不停,怕是有场大雨要下。小姐给他把脉包扎,十分熟练。风冷不禁问道:“你会医?”   小姐回道:“学过。没什么大碍,歇息半月就好了。”她顿了顿,抬头望向他:“多谢你了。”   风冷此时才有机会看清小姐的样子,夜色沉沉,只望见她眸子里的星。   他说道:“分内之事,阿紫在十余里外的荒庙等我们,我把你送过去。”   “你还走的动吗?”小姐轻声问,耳边已传来隐隐雷声。他点点头,说:“走吧。”   待他站起来却觉得双腿沉重,一场恶斗又受伤流血,刚刚疾驰时还不觉得怎样。现在松了口气,再是支持不住。小姐扶住他:“你不用逞强,我们慢慢走过去。”   雷声大作,一块雨云向他们飘来。风冷皱眉:“怕是容不得我们慢慢走过去。”   小姐叹了一声:“我们横竖是跑不过这雨云的,反正都要淋得一身湿,不如慢慢走。你这会强要用功,只怕等下走都走不动。就听我的,慢慢走吧。”   风冷点了点头,两人便并肩往西走去。那雨云没一会儿便追上他们,将两人浑身淋得透湿。   风冷只觉今晚是他人生中最为难忘的一晚。是他长到这十八年来从未有过的经历。   不过还好,他顺利的做完了阿紫交待的事情。金玉堂保住了,阿飞以后的学费也不用愁了。今晚过后,他可以和他们一起好好过日子了。他想着想着,脸色不自觉带着笑。   小姐看他微笑,问道:“你笑什么?笑我们等着被雨淋么?”   风冷摇摇头:“不是,我只是想到今日后我能和贺叔他们安安稳稳过日子,心里开心罢了。”   小姐听他如此说,不解的深深望了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走了半晌,小姐开口问道道:“你的身手是我见过顶好的了,却从来没听过你的名头。”   风冷说:“我下山不过月余,还没和人交过手。”   小姐好奇问道:“你真的不知道三尖两刃银蛇枪?”   风冷摇头。   小姐叹道:“阿紫沿路也请了好手来劫我,看到这柄枪谁都不敢动手了。”讲到后来,声色有点黯淡。   风冷说道:“我把你抢出来了,就不会让他们把你再带回去。”   小姐的眸子星星闪闪,说道:“阿紫给了你多少钱,你这么卖命?”   风冷哼道:“如若阿紫不是用金玉堂来威胁我,给我多少钱我也不会给她卖命。”   “金玉堂?”小姐奇道:“你不是青云派的人吗?怎么又和金玉堂扯上关系了?”   “一时半会讲不清楚,反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会好好把你交给阿紫的。”风冷说道。   小姐不说话了,两人默默的向前走。   两人走了好久,雨渐渐小了下去,小姐有点走不动了。她坚持走了会儿,终是叹口气道:“我实在是走不动了。”   风冷估摸着路程,说道:“我背你吧,再走一个时辰,差不多就到了。”   小姐想了想没说话,风冷见她犹豫,直接蹲了下去:“快上来罢!这时候就不要计较那么多了。找点和阿紫会合是正经。等天亮了,行事就太打眼了。”   小姐见他如此说,也不扭捏了。   两人走了一会,小姐突然问道:“我重不重?”声音婉转轻柔,像阵风吹进风冷耳朵里。   风冷回到:“不重,轻的很。”   小姐在他背上轻轻笑,问道:“你姓什么、叫什么呀?”   小姐的气息就在耳畔,头上的环钗叮叮当的响,响的他心里痒痒的,他回道:“我姓张,张风冷。风起云涌的风,冷冽的冷。”   小姐说道:“我叫黄霭晴。江色沈天万草齐,暖烟晴霭自相迷的霭晴。”   风冷道:“我不懂这些。”   小姐笑道:“不懂就不懂罢。”风冷觉得心痒痒的,脸上热热的,幸好她看不见,他想着。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走了半晌,背上的人突然惊喜的叫起来:“张公子!便是那个破庙么!” ☆、逃出生天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走了半晌,背上的人突然惊喜的叫起来:“张公子!便是那个破庙么!”   两人走进破庙,破庙里空空荡荡,门梁萧索,蛛网密布,显是荒废多时。   庙里却不见阿紫的身影。霭晴问道:“阿紫呢?你们不是约在这里了么?”她略一沉吟,说道:“她不会不来的,我看八成事有生变。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两人甫一冲出庙门,只见火光灼灼,破庙早已被团团围住。   风冷见此情景,追云剑出鞘,将黄霭晴护在身后,准备又一场恶战。这些人却并不动手,只将他们围住。   忽听一阵马蹄疾驰,又一队人马到了,为首的是个甚为俊朗的中年男子,衣着华丽,气度不凡。他翻身下马,众人都自觉给他让开一条路。   霭晴看到他,不觉惊叫道:“四叔!”   原来这个男子便是黄如海。黄家虽为商贾之家,黄如海却自幼痴迷武艺,黄家便送他去武当学艺,习得一身好武功。   黄如海向着黄霭晴痛心道:“你父亲托我这一路暗中护送,就怕出这等事!霭晴,你好糊涂!!今天的事情传出去,你一个女孩儿家还怎么处于世间!你要我们怎么和王家交待!你以后又怎么面对王家的三少爷!”   霭晴听的四叔一连串的诘问,低头默然,复又开口,哀求道:“四叔,从小你对我最好。你知道的,我实在是不愿嫁给王之帆,但凡有半点办法,我怎么会用这种法子闹得人尽皆知!!”   黄如海沉声道:“这桩婚事已没有转圜的余地了。之帆会好好待你的。你回头吧”   霭晴知道四叔在这里,自己是绝无逃走的机会了。垂头默立半晌,深叹一口气,往黄如海走去。   她刚挪步,却有一只手将自己拦住。她惊愕抬头,只见风冷侧头对她低声道:“我说了我把你抢出来,就不会再让他们把你带回去。你去庙里等我。”   黄如海见这少年如此行动,高声道:“你是何人!”   风冷朗声笑道:“你家小姐花大价钱雇我,事儿可还没做完呢。拔剑吧!”语毕,追云剑如闪电飞出,直向黄如海攻去。黄如海一挥手,一群大汉便蜂拥而上。   青云派不知追云剑法高绝,轻功也高绝。众人一片混战,只觉这一下必定击中,却见风冷左躲右闪,轻轻巧巧便躲过攻击。风冷手里的追云剑如蔽月轻云琢磨不定,云抚过之处便见血红飞出。   只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十几个武功精劲的大汉。等那群大汉倒地,风冷身上也免不了带上几个血口。   他却浑然不当回事,直望着黄如海道:“让我们走。”   黄如海见这少年武功高明,更识得他手中的追云剑。追云剑十余年未在江湖出现,没想到传入了这少年手中。   他习武之人的心性难忍,说道:“且让老夫来会会你!”便拔掌飞身而出,一套通天掌直攻风冷胸前。   黄如海练武四十余载,内力自是深厚,出掌如蛟龙出水,威力十足。风冷横剑挡过胸前,侧身翻去,却觉周身掌风环绕避无可避。他转守为攻,一招连云叠嶂向黄如海膻中、鸠尾、巨阙三穴攻去。黄如海疾步后退,横手挡住胸前,右手两指一夹竟将剑尖稳稳夹住,风冷竟拔剑不出。   黄如海的两指一拧,风冷只能顺着劲力侧翻。黄如海左手送出一掌,风冷肋下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追云剑脱手而出,整个人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他只觉五脏六腑一阵剧痛,喉头一阵腥甜。   黄如海捡起追云剑一扔,叮的一声插在风冷身边。抱拳道:“少侠如此年纪便有这般身手已属难得。家门之事另少侠见笑了,今天还望少侠不要继续插手 。”   风冷吐出嘴里的血,站起来拾起追云剑,剑锋直指黄如海,说道:“我不会让你们带她走。”   黄如海见这少年如此倔强,心念一转,竟想到风冷和黄霭晴之间莫不是有私情?   现在见他如此豁出命去也要带霭晴走,必是有私情无疑了。他心下一阵火起,暗暗思忖道:“既然如此,今天哪还能叫这少年活着离开这里。如若是闲话传到了江湖上,黄家怎么做人,霭晴又要如何做人!不如打死他拉倒!”   他冷哼一声,双掌又呼呼袭来,掌风绝不留情。风冷适才受了重伤,甫一运气就觉五脏一阵抽痛,只得勉力支撑。不出几招,便被一掌掀翻在地。黄如海一掌直朝他面门而来,显是用了十足功力。   风冷闭目待死,不想一个柔软的身躯蓦的扑到了他身上。   黄如海眼见侄女扑倒风冷身上,总不能一掌将她也打死吧。猛然收回掌力,喝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霭晴哭道:“四叔!我跟你回去!你不要杀他!”眼泪从眼眶里滚滚落下。   黄如海见从小疼爱的侄女如此这般,更是气急,怒道:你和这个臭小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霭晴哭道:“没有!没有!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已。”   “萍水相逢他会如此这般?!”黄如海道。   霭晴摇摇头不说话,只是扑在风冷身上抽泣。黄如海心下又有些纳闷。   霭晴抬起头对风冷说道:“张公子,多谢你。就送我到这儿吧,你的恩德,我不会忘了。”   风冷见她眼里又是绝望,又是感激,又是悲伤,心底生出一股豪情。他扶住她的肩膀,说道:“我知道你心里还是不愿嫁给他。既然你不愿,我就不会让你做这样的事情。我虽然没用,但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会让他们带你走。”   霭晴摇摇头,呜咽说道:“不,我愿意了。经过这样一番事后,我已愿意了。”便起身像黄如海走去。   黄霭晴走到黄如海身边,说道:“四叔,你要放过他。我不仅要你放过他,还要你治好他。”   黄如海叹了一口气,说道:“我不仅要治好他,还要让他下半生生活无虞。”   风冷见此情形,觉得心里升起一股酸涩的情感。他心有不甘,不愿如此就认输。   他踉跄的站起来,却支撑不住。他用追云剑撑住自己,说道:“黄姑娘,不愿意的事情就是不愿意。你不愿意我死,所以你要回去。我不愿意你做违心的事,所以我不会就这样让你走。”   黄霭晴没料到他竟然如此死心眼,声音颤抖着道:“你会死的。你真的会死的。”   风冷轻笑道:“我最不怕的就是死。”   黄霭晴双眼一热,又流下泪来。   黄如海未曾想到这个少年竟能为不相干之人豁出命去。想起自己年轻时,也曾如这少年一般满心真诚一腔热血,心下不禁也为之动容。   罢了罢了,江湖儿女,端的是快意恩仇。他没料到自己深闺的侄女竟能碰上如此奇遇,自己何必又做自己年轻时最讨厌的人。   他向霭晴低声道:“霭晴,如若没有锦衣华服,珍馐美馔,下人服侍,你也愿意么?”   黄霭晴回道:“如若我是贪恋荣华之人,我就不会做如此的荒唐事了。我为灵芝仙草,不为朱唇丹脸。”   黄如海长叹一声,低声道:“去罢,好好保重自己。”   霭晴万没想到黄如海如此说,抬头惊问道:“四叔,你这是?”   黄如海爽朗笑道:“没想到我万事守规矩的大哥,竟然生了这样一个女儿。霭晴,你安顿好后,记得给我报个平安。”   黄霭晴似是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但已无暇再想,奔到风冷旁边。向黄如海道:“四叔,多谢。”   黄如海下令众人让开一条路,众人莫名其妙,不敢动弹。他大喝一声:“让他们走!”众人这才犹疑的让出一条路。   风冷见此情形,生怕黄如海又翻悔。拼进全力带着霭晴向前飞掠。只到连火光也不见,才停下来瘫倒在地。   黄霭晴见他浑身是血,又挨了两掌,忙忙去翻他手腕给他把脉。还好还好,四叔手下留情,还有的救。   风冷突然开口道:“我们这是逃出来了么?”   霭晴一听他这话,眼泪又簌簌落下,说道:“逃出来了,我会救你,你不会死的。”   风冷回道:“嗯,我必是不会死的。往西再走几百米,大榕树下我栓了一匹好马,你跟我一起回金玉堂去,好么?你会骑马么?”   “我会,我会。”霭晴忙说道,一边忙不停的给他包扎止血,幸好她随身都会带金创药。   “没想到你这个大家小姐,还会骑马。”风冷笑道,声音越来越虚弱。   “你不用如此这般,我不害怕。”霭晴哭着说,他知道风冷不停说话,是怕这流不停的血吓着了她。   待她处理好后,独自一人去取马。估摸此时已是四更天了,夜色浓的化不开,刚下过雨荒野里坑洼不平。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前走,一边走一边跟自己说:“黄霭晴,张公子还在等你。不要怕,不要怕。” ☆、劫后余生   自风冷去后,贺叔一直在大堂等他回来。   眼看天色转黑,眼看电闪雷鸣,眼看大雨滂沱,眼看天边都已泛起鱼肚白,风冷还没回来。   他心里很不好受,他见过太多兄弟踏出这个堂门,便再没回来过,那时他也没如此这般忐忑心焦。   只是他一人支撑金玉堂太久,早已忘了自己是一堂之主,忘了自己也算是个个江湖人。是风冷找回了当年金玉堂的影子,他不愿又重新回到十几年的岑寂生活。   江湖就是如此,言语间便是有去无回。   忽然一阵拍门声急促的响起,他马上奔过去开门。   只见一个妙龄少女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见到贺叔便急急道:“金玉堂?是这里吧!”贺叔忙点头答应。   风冷一身是血,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不知是死是活。贺叔忙不迭的把风冷背过来,送到房里去。   那少女一路跟来,对他说:“麻烦你给他找身干净衣裳,找些干净的布条,烧点热水。我给他处理一下伤口。”他也无暇去问这少女姓甚名谁,着急忙慌的就去准备了。   他奔去阿飞房间,摇醒阿飞,说道:“你去库房找些跌打损伤的药,赶快拿了送去风冷的房间,今天不上学了。他房里有个姐姐,她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阿飞见贺叔脸色难看,瞌睡马上散光了,点头如鸡啄米。便奔去厨房烧热水,找绷带换衣服忙前忙后不得停歇。   一番兵荒马乱,等把风冷收拾干净早已是天光大亮。   此时贺叔才来的及好好看清这少女。只见她穿着上好的绫罗绸缎,只是身上又是血又是泥,狼狈不堪。   黄霭晴见风冷脉相终于平稳,心下稍安。看见自己这幅模样,也觉不好意思。说道:“我开几味药,请你去买来。”说罢,摸出一锭银子,交给贺叔。说道:“还麻烦你买几身干净衣裳回来,我这个样子,实在是太不像样啦。”   贺叔也不多问,叫过阿飞,给了他钱要他去买点吃的和衣裳,嘱咐他不要多嘴,自己便前去药店抓药。忙活好一阵子,才把一切都收拾停当。   时值隆冬,风冷又是受伤,又是淋雨,一天都没醒来,到了傍晚还发起了热。   霭晴怕他病情反复,一直守在他床边。贺叔晚上煮好药送来,见她精神不济的样子,便说道:“黄姑娘,你去歇息一下吧,这里我来照看就好。”   霭晴心下觉得歉疚,低声道:“贺堂主,这件事情都是因我而起。我歉疚的很。你就让我做点什么吧。”   贺叔原本看风冷伤成这样,心下甚是恼怒,只是看着黄霭晴忙前忙后一刻不停,待人接物也是彬彬有礼,不快早已散去大半。   他轻声道:“黄姑娘你不用自责,风冷既然愿意为你赴汤蹈火,想必是真心把你当朋友了。你是风冷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既是朋友,便不用挂怀那么多。”   黄霭晴听他如此说,没想到这位贺堂主是如此心胸豁达之人。想着这张公子与贺堂主与她不过是萍水相逢,却能做到以诚相待。   贺叔继续说:“这段时间,你就安心住在这儿。有什么事情,大家一起出谋划策,总是能解决的。”   黄霭晴轻轻答道:“是。”心里的感激温暖,只是梗在喉头说不出来。   贺叔似要猜到她想说什么,摆摆手道:“不要说谢,朋友之间不言谢。你去歇息吧,夜已深了,想必这两日你也累坏了。这里交给我,你放心吧。你要阿飞带你去客房,好好休息。”   霭晴点点头,便出去了。   风冷足足昏睡两日,睁眼时觉得眼前一阵恍惚,看到是自己的房间心里便轻松了不少。只是四肢酸痛不已,犹如灌铅一般。   贺叔此时正守在他身边,见他醒来自是喜不自禁,向院中喊道:“醒了醒了!黄姑娘!阿飞!风冷他醒了!”   阿飞正在院子里玩,听到风冷醒了,连忙跑来笑嘻嘻的说:“风冷哥你醒啦!那天一身血真是要吓死我啦!”又不怀好意的笑道:“那个漂亮姐姐是谁呀!”   风冷见阿飞笑嘻嘻的样子,觉得前几日的事情如梦一般,还好一切总算是过去了。见到贺叔和阿飞,心中踏实松快,对阿飞笑道:“那个姐姐在哪里呀?”   阿飞做个鬼脸:”啧~啧~啧~,一醒来就问她。姐姐在厨房里给你熬药呢,我去叫她。“说完便跑走了。   贺叔问道:“怎么样,觉得好些了没有。”   风冷直说没大碍,两人正在说话时,黄霭晴走了进来。笑道:“你总算是醒了,看来的我的医术,还是没白学的。”说完便走来给他把脉。   她此时穿着一身粉红的细布衣裳,衬得肤色愈发白皙,头上只插了根白玉簪。如此朴素衣裳更显的眉眼如画,温柔可亲。   风冷笑道:“我年轻力壮,受点小伤,睡几日也就好了。”   霭晴说道:“外伤换几日药,不打紧。就是我四叔那两掌,恐怕你还得将养半月,养好之前就不要提气运功了。等好了,你再练功不迟。”   风冷点点头。贺叔听到黄霭晴如此说,心下石头总算是彻底落下。觉得万事如拨云见日,自是快意。爽朗道:“这下总算是能过个好年了!”   风冷一天天好起来,离过年的日子也一天天近了。阿飞也不用去学堂了,日日就在家玩耍。   四人忙着打年货收拾房屋,每日忙的不亦乐乎,转眼已到除夕。   贺叔使尽浑身解数做了一顿丰盛的年夜饭。鸡鸭鱼肉一应俱全,阿飞兴奋的乱叫乱跳。   贺叔感慨道:“自从老堂主去世后,这里就没这么热闹过了。风冷,霭晴,我要谢谢你们。”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风冷原来一直只和师父两人过年。师父淡泊世事,他从不知过年是件如此郑重,如此热闹的一个事情。现在看大家聚在一起,只觉无事挂怀,事事如意,自是喜笑颜开。   霭晴家族庞大,每年过年都要摆上数十桌酒席,姑嫂叔侄互相恭贺,排场多,礼数也多。今年未能陪在父母身边,心下免不了寂寞感伤。只是想到自己总算是不用嫁给那王之帆,可以踏出那深深府邸,还能结交到这两位真心相待的朋友。这一路经历,也算是奇遇,抹平了不少愁绪。   大家推杯换盏,气氛好不热闹。酒过三巡后,霭晴拿出了一个小木盒,推到贺叔面前,说道:“贺叔,我知道阿紫给你许了黄金三百两。只是我现在身边没那么多银子,这里是我随身带的银钱。我住在这里,总不能白吃白喝罢,你这些一定要收下。”   贺叔打都不打开,推回她面前,说道:“我当初并不是冲着三百两黄金来帮你。我只需你把金玉堂昔时与你家的债一笔勾销即可。至于你住在这儿,怎么吃饭过日子,这些事情大家一起来想法子便是,活人哪能活活饿死。这些银子,你自己留着,如若哪天我们真的需要了,我也会开口,不会客气的。”   霭晴笑了笑,便不再多说了。她又说道:“这几日我常去镇上同仁医馆去抓药,胡掌柜跟我讲过完年余大夫便辞工了,请我过去坐诊。你们觉得怎么样?”   贺叔笑道:“我觉得甚好,胡掌柜向来仁心仁术,不会亏待你的。只是你向来都是被人服侍,怕你受不住。”   霭晴笑着回说:“快不要这样说了,我现在能自己讨口饭吃,比以前已不知强到哪里去了。”   众人一起笑了起来,阿飞不懂他们在笑什么,也跟着一起笑。   寒冬腊月,门外北风呼啸,寒冷刺骨。只见这金玉堂里昏黄烛光,欢声笑语不断,一丝寒冷的气息都无。   吃完年夜饭,众人留在厅中守岁,喝茶闲话。   阿飞最是兴奋,只不过年纪小,挨不过亥时便在贺叔怀里睡去了。忽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响起鞭炮声,阿飞猛的弹起,叫道:“啊!过年啦!!”便兴奋的拉着风冷出去放炮仗。   前几日他们买了好多烟花炮竹,现在在院子里一一点将起来,阿飞又笑又叫,高兴的几乎要飞起来。   院子里火树银花,恨不能照亮天边月色,煞是好看。   风冷向霭晴道:“好看么?”   霭晴笑着点头,风冷把火石给她,对她说:“你也去放一个玩玩。”   霭晴忙缩手说不敢不敢,风冷硬把火石塞她手里,推着她往前去,她也就硬着头皮上去点火。阿飞看他俩如此这般,玩心顿起,一把向他们撞去。   霭晴冷不丁被阿飞撞到,一个站不稳倒在风冷身上。风冷把她扶稳后,对阿飞道:“你这个坏小子!看我怎么收拾你!”便去追阿飞。   阿飞笑着在院子里乱跑,风冷将阿飞捉住,作势要打,阿飞吱哇乱叫的耍赖。   霭晴和贺叔便在一边笑着看他们玩闹。   新年便这样愉快的过去了。 ☆、意外来客   霭晴初八便去同仁医堂坐诊,每日辰时出门酉时回来。十四下午,阴沉的天终于飘飘扬扬的下起了大雪,天气愈发冷了。   贺叔站在院中说道:“好大的雪!风冷,你给霭晴送把伞去。她身子弱,怕别冻病了。”   风冷答应了一声,拿起伞便打算出门。阿飞正在院子里堆雪人玩,见状便叫道:“冷哥!我给你一起去。”   贺叔教训道:“天天就记着玩,过完元宵就要去见徐先生了。看你怕不怕。”阿飞听了这话也不理会,做了一个鬼脸便拉着风冷出门了。   霭晴下诊时天色已黑了。她甫一踏出同仁馆,便看见阿飞和风冷撑着伞站在门边等着她。   霭晴说道:“你们怎么来了?外面这么大的雪,也不进医馆里去,站在外面吹冷风。”   风冷回说:“才到没一会儿呢,看你那么忙,就不进去给你添乱了。”说罢便将伞递给她,一起往家走去。   明日就是元宵节,一路上小摊贩已摆出了不少元宵的玩意儿。新年未过,街上热闹的很。阿飞这一路上又是吵着要花灯,又是吵着要糖葫芦,一段路走了比平常三倍还不止。   风冷被吵到没法子,说:“明日带你来逛花灯会,行了吧?快利索点回去吧,贺叔该等急了。”   阿飞听到他如此说才安静一会儿,到买乌梅糖的小摊那儿又不肯挪道了。霭晴无奈,只能给他买了一点。   风冷见霭晴双手冻的通红,皱眉道:“你这身衣裳也太单薄了,别冻病了。”   霭晴笑道:“这是没法子的事儿,我到了冬天向来是手脚冰凉。刚才听你们讲花灯会,明日这镇上有花灯会么?”   风冷点头,问道:“有的,你也想来瞧瞧么?”   霭晴回道:“我还没见过花灯会呢!挺想瞧瞧的。”   风冷说道:“那好说,明日你下诊时,我们就在同仁堂前那座桥边的柳树下见面,行么?”   霭晴听他这样讲,笑道:“好的呀。”顿了顿又笑道“你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一句诗了。”   “什么诗?”风冷问道。   “便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了”,霭晴笑着说,“可算是应情应景了。”   “这诗是什么意思?”风冷不通诗词。   “我知道!我知道!”阿飞抢着回说:“徐先生说过,讲的是男女在元宵节晚上约着见面逛街!”   风冷继续问道:“那这首诗还说什么了?”   阿飞耸耸肩,撅嘴道:“我不记得啦。”   霭晴想着这首诗情情爱爱,不免害羞起来。便岔开话说:“没什么,就一句玩笑话罢了。快回去吧,贺叔真该等急了。”三人便向金玉堂走去。   翌日霭晴下诊时,果然看见三人在柳树下等他。贺叔笑着说:“今日元宵,我们去外面下馆子去!吃完饭去逛灯会。”四人便一起往饭馆走去,一路说笑好不温馨热闹。   今日元宵,路上行人摩肩接踵,街市灯火如昼,小摊小贩沿街叫卖,街上不少少年少女玩笑笑闹。火光腾灼,萧鼓喧闹,整个小镇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待酒足饭饱,四人便一起去逛灯会。贺叔给每人都买了一个花灯,说今日提着花灯走灯会,叫“走百病”,来年定是身体康健,百病不侵。   他们边行边看,霭晴没见过这样的热闹情形,玩的犹为尽性。笑靥如花,妩媚动人,忽见少男少女全往镇东头走去,她奇道:“他们这是去做什么?”   贺叔回道:“他们去镇东头放花灯去啦!这里的习俗,对花灯许愿,然后把花灯放进穿镇而过的溪里,便能心想事成。”   “这样啊,要不要一起瞧瞧去?!”霭晴想去凑凑热闹。   “你和风冷跟着去玩吧,我一个老头子,就不凑这个热闹了。”贺叔忙摆手。风冷和霭晴听他如此说,都笑了起来。   “我要去!我要去!!”阿飞听到放花灯,马上兴奋的叫道。   贺叔一把把他拉回来,说道:“你这个小孩子凑什么热闹,你去跟我猜灯谜去。”又嘱咐道:“风冷,你们去玩吧。我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再逛下就和阿飞家去了,你们等下直接回去吧。玩的尽兴点。”   风冷答应了一声,便和霭晴往镇东头走去。   阿飞眼巴巴的望着他们,待他们走远了。斜眼对贺叔哼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想撮合冷哥和霭晴姐。”   贺叔笑眯眯的说:“知道你还不识趣点!”阿飞气鼓鼓的不做声,贺叔哄道:“给你买糖葫芦,行了吧。走罢!猜灯谜去!”   阿飞一听到糖葫芦,也不跟贺叔计较了,兴高采烈的跟着贺叔玩去了。   风冷和霭晴一路向镇东头走去,边走边聊些家常闲话。   半路风冷从怀里摸出个东西,递给霭晴。霭晴接过来一看,是个小巧的紫铜手炉。她说道:“这是?”   风冷低声道:“别冻坏了。这里不比自己家,总要对自己上心些。”   霭晴不说话,低头把手炉揣进怀里,只觉脸上发烧,说道:“多谢。”   两人不说话默默向前走,心中皆是心潮起伏。周围人声鼎沸,讲话声、笑声、炮竹声、叫卖声等种种声响都似消失了。这天地万籁俱寂,只他们俩人在此并肩独行。   走到人群聚集之处,只见溪中已飘了不少河灯,烛光点点煞是好看。   风冷去买了两个花灯,笑着对她说道:“来许个愿吧!”   霭晴笑道:“若真这么容易便能心想事成,世间便没有那么多伤心事了。”   风冷笑道:“管他那多,心诚则灵。”说罢将纸笔递给她。   霭晴写好后将花灯送入溪中,看着一盏小小花灯随水逐流,双手合在胸前许愿。   风冷笑话道:“不是说不信么?”霭晴回头笑着瞪他一眼。   风冷问道:“许的什么愿?”霭晴嫣然一笑:“才不告诉你!你呢,许的又是什么愿?”   此时突然一片烟花放起,瞬间照亮了整个夜空。霭晴连忙回头看,兴奋的拉着他的衣袖说:“快看!好漂亮啊!”   风冷站在她身后,默默看着她被烟火照亮的侧颜,无可奈何的笑着摇摇头。   两人玩的尽兴,回到家时已是二更天了。   贺叔和阿飞早已睡去了,两人也速速梳洗安眠。不料丑时,突然有人敲门,将众人惊醒。   风冷匆匆披了件衣服,前去开门。不料来者是镇上书院的院长陈文祥。风冷不明所以,看他愁眉苦脸,将他请进来。   贺叔问道:“陈先生,深夜前来,是有什么要事么?”   陈文祥愁眉满脸,只是叹道:“真是孽障啊!老朽家门不幸,竟生养了如此一个不肖女!”   贺叔说:“陈先生,你莫着急,慢慢说来。”   陈文祥说道:“老朽深夜来访,实在是迫不得已。今日元宵灯会,小女说是前去花灯会,结果...结果一去不回了!”   贺叔大惊,说道:“都这般晚了,莫出事了罢!赶紧报官是要紧!!”   陈文祥满脸羞惭,说道:“小女不是被歹人抢了去,她是跟徐念远这厮——私奔了!”   说罢连拍大腿,满脸痛心的咬牙切齿道:“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我在镇上办书院教书育人,结果自己的女儿和教书先生做出这等事!简直丢人现眼!!!”   贺叔听他如此说,实在不知道如何接口,只能请他喝茶。   陈文祥呜呼哀哉了一番后说道:“贺堂主,我知道你们这儿有一个江湖好手。他们两个文弱人,跑不远的。你替我把他们追回来,只求人不知鬼不觉,老朽定有重谢。这件事传出去,老朽真的再无颜面活在这世上!如若李侍郎的公子知道了这件事,哪还肯要小女?!我们一家只怕也都没命了!!”   贺叔还是一头雾水,问道:“不知这事与李侍郎又有何干系?”   陈文祥道:“你有所不知,李侍郎的夫人与我妻子是在闺中的密友,两人嫁人后便没了联系。没想到机缘巧合,近日又偶然联系上了,两人自是欢喜。后又想说做一门亲事,两人能成亲家,更是美事一桩。李侍郎的公子是个知书达礼之人,人又正派,家室也显赫,你说这天下哪有这般好的事情?我自是应承了下来。没想到书静听到这桩亲事,不欢天喜地也就罢了,还寻死觅活。更没想到她竟然如此不知廉耻,竟然和人私奔!真是家门不幸!!”   霭晴听他讲这些话时,心下颇是别扭,听他讲到“不知廉耻”“家门不幸”等字时,更是觉得他直指着骂她,不禁变了脸色,默默低下了头。   此时耳边却传来风冷低低的温柔的声音:“你是我见过的最勇敢的女子。”她蓦的回头,看到风冷站在她背后,对她不出声的说道:“莫怕。”   她的眼泪突然就涌了上来,感激的看着他。   贺叔听陈文祥讲了半晌,转头对风冷道:“风冷,就麻烦你跑这一趟吧。”   风冷背过身去冷冷道:“我不去。” ☆、痛失所爱   风冷背过身去,冷冷道:“我不去。”   贺叔见风冷这样如此说,便向陈文祥摊了摊手,表示无可奈何。没曾想这陈文祥竟然双膝一软,跪在了贺叔面前。   贺叔大惊,陈文祥是镇上德高望重的学者,在此下跪!传出去得多难听!   他忙起身去扶起他,口中说的:“陈先生,万万不可,凡事好说啊!”   陈文祥不肯起身,跪在地上说道:“老朽早已是颜面扫地了!贺堂主你有所不知,李侍郎家风甚严,如若他知道了这件事,以后岂可对书静有半分好颜色?书静他哥哥在朝为官,李侍郎官高一级压死人。稍不留意,便丢了性命!还请张少侠高抬贵手救命啊!”   风冷不作声,陈文祥只是跪在地上嚎啕。霭晴心软,知道这件事对陈文祥家的利害。走近风冷身边,软语劝道:“你帮帮他们吧。”   风冷望了她一眼,还是不说话。霭晴说道:“我家家大势大,谁敢乱议论半分。可陈先生家不是这样,他们没能力堵住悠悠众口,那就只能被世人的议论逼死。帮帮他们吧。”   风冷见她如此说,冷着脸点点头。贺叔见如此,忙将陈文祥扶起来。陈文祥大喜过望,对风冷不住作揖。   贺叔说道:“他们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走不了夜路。也从没出过远门,我估摸着他们还是走着官道。应是打算出了我们这地界儿在做打算。沿着官道二十里外有个驿站,我们先去那儿找着。务必要快,他们若是再走远了,就不好找了。   陈文祥连声说是,忙接口道:“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我已要小厮备好了几匹快马。还望两位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小女带回来。老朽真是千恩万谢了。”   霭晴说道:“我也去,我与陈小姐同为女子。有些话你们男子不方便说,我可以替你们讲。”   陈文祥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这便起身罢!”   三人便一起上路,陈文祥年纪大,受不了马上颠簸,便派了个小厮一路跟着三人,自己坐马车跟在后面。   众人星夜奔驰,不过一个时辰便到了驿站。   他们不愿大张旗鼓的惊动众人,商定让风冷前去查看。霭晴从袖中掏出一个细小的竹枝,递给风冷,说道:“这是我调制的安魂香,你若发现他们,先迷晕了再说。免得他们叫嚷起来,惊动了众人。”   风冷点点头,将那安魂香接了过来,便潜入了那驿站里。   此时驿站里早已人息马眠,只听见人沉睡时的呼吸之声。风冷轻功高绝,一间间房查看过去,皆无所获。他飞身上驿站两层,只见有一间房还未熄灯,映出点点烛火。   他翻身飞上驿站顶层,落在瓦片上只有极轻微的“咔哒”一声。他轻轻掀起两片青瓦,只见房中端坐着一个白衣书生,对着烛光发愣。床上还坐着一年轻女子,双目垂泪,不是陈书静又是谁!   风冷向房中吹去安魂香,只见陈书静的身体晃了两下便倒了下去。徐念远忙起身去查看,只是一站起来,也倒了下去。风冷见他们都已放倒,飞身回去找霭晴他们。说道:“果然在驿站里,已经放倒了,接下来怎么做。”   霭晴略一沉思,对那小厮说道:“告诉你们老爷,人已经找到了,要他莫慌。你们就在前面等我们,我们等下就把这两人带过去。”   那小厮点点头便去了。霭晴对风冷笑道:“把那两人绑了偷出来,送还给陈先生罢。”   风冷便去将两人绑了,从窗户里送出来,横在马背上,拍马去找陈文祥。   陈文祥见两人如此这样,气不打一处来。对着徐念远便是狠狠一脚。   徐念远闷哼一声悠悠醒转来,见自己被扔在马车里,惊惧非常。他看见陈文祥,脸色一下变的苍白,惨笑道:“罢了,罢了。现如今,被先生捉回来了,小生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陈文祥听他如此说,更是目眦尽裂,指着徐念远鼻尖狠道:“你这个狼心狗肺,不知好歹的畜生!我念你父母双亡,抚养你,给你书念,还让你在我这儿当个先生,你就这么报答我?!你的良心呢!!”   说罢气急,一口气接不上,气的直喘,又狠踹徐念远几脚。徐念远只是闭目不作声。   陈书静听到声响也悠悠转醒来,向陈文祥哭道:“爹!爹!我和念远从小一起长大,早已是情投意合,求你成全我们吧!”   陈文祥听她讲到情投意合四字,更是气极。翻手便是一个耳光,陈文静脸颊登时红肿起来。   陈文祥骂道:“我怎么会养出你这样一个不守妇道的小娼妇来!什么情投意合!你这叫暗通款曲!这叫不知廉耻!”   霭晴不愿插手人家家事,见他骂的难听,不欲再留在这儿。她暗暗扯了扯风冷衣袖,用眼神示意。风冷会意,开口道:“陈先生,人我们已经帮你找回来了。其余事,就不掺和了。我们先告辞了。”说罢和霭晴转身欲走。   不料陈书静瞧见他腰间的佩剑,猛的扑过来,拔出剑便向脖子边横去。   原来陈书静是陈家唯一的女儿,也是父亲最宠爱的孩子,听到父亲用如此难听的话辱骂自己,竟起了自伤之心。   陈书静如此一番行为,将陈文祥和徐念远直吓得魂飞魄散。徐念远叫道:“静儿!别做傻事!”陈文祥只是摆手,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书静哭道:“念远,父亲将我许给他人,我已违背了我们之间的誓约。我与你私逃,又辜负父母养育之恩,实为大逆不道。我实在是没有颜面再活于这世间了!”   风冷见她如此,急用铜钱打她手腕,陈书静没练过功夫,只觉手上一阵剧痛,追云剑已脱手而出,她扑倒在地失声痛哭。   霭晴走去她身边,劝慰道:“陈姑娘,我知道你伤心难过。只不过你若将此剑刺了下去,你的父母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忍心么?你与徐先生情投意合,若见你如此,他又怎能独活!你又忍心么?”   陈书静泪眼蒙蒙哀声道:“我真不知道怎么办了!”   陈文祥捶胸顿足,老泪纵横道:“我为你好我还错了么!李公子身家、相貌、品行、才能,哪一样我都为你细细考虑过。你非要跟着这个穷小子?!你有想过我和你娘么!想过你在朝为官的哥哥么?!!”   又转身向徐念远诘问道:“好!念远,我且问你,若你们今日得以逃脱,你们打算怎样度日。你俩肩不能抗,手不能提,又打算怎样过活!莫若学那文君相如,去当垆卖酒么!我家不说是大户人家,书静哪做过半点辛苦事!你就这样带着她走,你有想过她的名声,想过我们么!你这个一走了之的懦夫!”   一番话说的徐念远面容惨白哑口无言。   半晌徐念远艰涩说道:“陈先生,是我的错,我不该如此冲动行事。您对我昔日的恩情,学生一日不敢忘!”语罢双膝跪地,给陈文祥磕了三个响头。又望向陈书静,双眼蓄满泪水,只是勉力忍者不让眼泪流下,两人相顾无言。   马车内众人皆不说话,只是听得陈书静抽泣之声。   半晌,她从怀中摸出一块白玉,垂泪道:“念远,你我今生...今生有缘无份。我愿你日后,能找到真心相待之人,我愿你...愿你今生都平安如意。”语意肝肠寸断,令人伤情。   徐念远呆望她半晌,终是颤抖着手将那白玉接过,苦笑道:“是我没用。书静,你...你日后多多保重自己。”话语哽咽,语音落下便冲出马车,向那乡野中奔去了。   陈书静向着他走的方向凝望半晌,回过头对陈文祥哑声道:“父亲,我们家去吧!”双眼早已泪干。   陈文祥长叹一声,吩咐车夫调转车头,往书院驶去了。   那徐念远冲出马车后,只是埋头不辨方向的乱奔。等到精疲力尽,瘫坐在荒野中,手中紧紧攥着那块白玉。   昔年时与陈书静相处时的一点一滴此时若跑马灯似的在他脑海中浮现。他俩自幼时起一处长大、一处玩闹、一处读书。两人知道是天赐良缘,以为今生可以结缡。莫料想横生枝节,今日后怕是再无见面的时候了!   他忍不住痛哭,一路恍恍惚惚,行到一处断崖,心下想到:“我父母早逝,现如今爱人也失去了。罢了罢了,我这一生轻若鸿毛,不如投入这断崖下罢了!”   他作势欲跳,一个少年拉出了他手臂,他定睛一看,不正是刚刚那个绑他的少年么!   他心头火起,抄起一拳便向风冷打去。只是他未学过武,怎么打的中!风冷轻巧一闪,便闪了过去。   徐念远又向风冷扑过去,乱打一气,风冷见他如此,轻轻轻松缚住了他双臂。   徐念远吃痛,说道:“你打死我好了!”   风冷听他如此说,气不打一处来,说道:“男子汉顶天立地,岂能为这么一点小事就动辄寻死!陈先生说的对,你就是一个懦夫!”   徐念远动弹不得,听到风冷的话无话可说,惨笑道:“懦夫,哈!对,我是个懦夫!我是个无用的人!”   霭晴眼见他们这般,忙对着风冷打手势。风冷会意,对着徐念远的脖间劈下一掌,徐念远登时就晕了过去。 ☆、心若死灰   风冷一个手刀将徐念远劈晕在地,两人将他扛回了金玉堂。   贺叔此时已做好了早饭在堂中等他们回来,万不想他们竟将徐念远给带了回来。   风冷将徐念远安置在自己房中,便出来吃早饭。   贺叔细细询问晚间发生的事,听着他与陈书静的一番事情,也是连连叹气。说道:“风冷,等会儿你给徐先生送点吃的去,别饿着他了。”   吃了会儿,霭晴抬头看看天光。说道:“我先去医馆了。你们慢吃。”   风冷劝道:“向胡掌柜告一天假吧,你昨儿一宿没睡了。”   霭晴摇摇头,说道:“还是不了,告假也得有个理由,免得又横生些事端。今儿晚上回来再好好休息吧。”说罢便拿起医箱去医馆了。   这日是十六,正是阿飞开学的日子。贺叔便带着阿飞前去学堂上学,顺便探探风声。   话说这边风冷送了饮食去徐念远房里,不料想他只是铁青着脸坐在房里,一言也不发。   风冷放下吃食,劝道:“吃吧。有什么事儿都等吃饱了再说。”   徐念远铁青着脸不说话,风冷叹了口气,便留他独自一人在房里呆着。   贺叔从学堂回来,朝徐念远的房里努努嘴,风冷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贺叔示意风冷来柴房,说道:“今日学堂好似无事发生过一般,陈先生就一言带过说他辞工了。后来他与我找了个僻静地儿交谈,说是打算挑个最近的良辰吉日,就将陈姑娘嫁了,免得又出事情。无非就是嘱咐我们务必要守口如瓶。然后....”   贺叔鬼鬼祟祟的从怀里摸出了张银票。“呔!一百两!说是这次的谢礼!!”他忍不住嗤嗤笑出声来。“一百两哎!够我们用好几年了!!”   话音未落,便听见身后一声冷哼。   两人齐齐回转身,发现徐念远正铁青着脸盯着他们,贺叔着急忙慌的将银票折好放入怀里。   徐念远怒道:“一百两!一百两你们就做这样下作的事!!卑鄙!无耻!!”他实在是不会骂人,说完拂袖便走。   风冷听他如此说,心头火起,拦着他:“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卑鄙!无耻!”   风冷气急,揪住念远衣领作势欲揍。不料徐念远还说道:“你们不但卑鄙!无耻!还是没有脑子的莽夫!”   风冷一拳呼到他鼻尖,硬生生停住,放开了他,气闷道:“我不与不会武的人动手!”   徐念远冷哼一声,整整衣裳,拂袖走出了金玉堂。   徐念远出了金玉堂的门,胡乱走到一处酒馆。   这小镇不大,镇上的人彼此都认识。小二看见一向斯文的徐念远铁青着脸,也不大敢和他搭话了。小心翼翼的问道:“徐先生,您要点什么?”   徐念远苦笑一声说道:“我要什么?我要什么?我要你们这里最好的女儿红!”话语间不尽酸楚之意。   小二见此情景,忙诺诺称是,给他上了两坛子酒。   徐念远看着澄澈透明的酒液,心下想着:“这碗女儿红,就当是我对你的贺礼了!”便和着眼泪一饮而尽。俗话说是借酒消愁,他却是几碗酒下肚,将内心的愁绪一股脑儿都喝了出来。   醉眼朦胧间,听见邻桌的几个人闲聊道:“你们听说了吗?陈先生的女儿,过几日就出嫁啦!”一人问道:“哪个陈先生?”   那人说道:“还有哪个陈先生,就是开书院的那个陈先生。说是和李侍郎家的公子结亲。啧啧啧,算是飞上高枝儿了!”   一人又附和道:“可不是?!也不知道陈先生祖上积了什么德,觅得这样一个好夫婿。不过怎么嫁的这么快,与礼数不合啊!”   那人又说道:“这还用说嘛,肯定是怕煮熟的鸭子飞了呗!这么好的亲事,还不赶快把女儿巴巴的送上去啊!”   那几人便吃吃的笑将起来。   徐念远听到什么“飞上高枝儿”,“巴巴的送上去”,心下愤怒至极,一个酒碗砸过去。怒道:“你们在胡说八道些什么东西!”   那几人一惊,拍案而起,叫道:“是谁!”   看到是一个醉汉,本不欲计较,再定睛一看,原来是学堂的教书匠徐先生。揶揄笑道:“哟,我当是谁,原来是徐先生!今日学堂开学,你怎么跑到这儿喝个大醉。莫非是癞□□想吃天鹅肉,被陈老先生发觉,赶出来了吧!”说罢几人交换一个眼神,一齐哄笑起来。   徐念远怒极,扑身过去欲打。那几人皆是市井粗汉,向来吃不得亏,轻轻松松便将他打倒在地。徐念远哪有还手之力,只得无力的护住头部腰腹等要紧处。   那几个醉汉一边对他拳脚相加,一边讥讽道:“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还有半点读书人的斯文!考不得状元,做不了生意,卖不了力气,还痴心妄想呢!”将他一顿好打便扬长而去,也没人敢拦。   这酒馆如此一闹,客人早就跑光了。酒馆老板从他身上搜出了二钱银子,一脚踢中他小腹,痛的他缩起身子。   老板嫌恶道:“穷鬼,真是晦气!”便让小二把他抬了出去扔在路旁,免得耽搁到他做生意。   霭晴待到傍晚出医馆时,见风冷正站在外面等她。霭晴问道:“今日你怎来啦!”   风冷笑道:“你两天一宿儿没合眼,我怕你撑不住倒在路上了。”   霭晴笑道:“哪里就这样容易倒了。”   风冷说:“瞧你眼圈下乌青,胡掌柜没问你呀。”   霭晴抚了抚脸,问道:“这么明显么?!唉,我这样子肯定难看的紧!”   风冷笑道:“不难看不难看,还是那么好看!休息两日就好了。”霭晴撇了撇嘴,笑着不说话。   两人一起往金玉堂走去。听到有行人说“诶,你晓得那个徐先生吧。被人打了扔在路边,一身酒气。哪里还像个先生哟!”   两人听了这话,对视一眼,忙拉住那人问道:“徐先生?在哪里?!”那人朝着酒馆的方向指了指,两人慌忙便赶了过去。   只见徐念远瘫倒在地,人事不醒,被人打的鼻青脸肿。众人围着他指指点点,不知道说些什么难听话。   风冷大声道:“散了散了!有什么好看的!”一把将他背了起来送回金玉堂。   三人甫一进门,贺叔看到徐念远这个样子。慌忙赶过来,说道:“唉呀!怎么被人打成了这个样子!快快快!先送到房里去!”   阿飞看见是徐念远,大为吃惊,叫到:“咦?!徐先生!他怎么在这儿?!”众人也没功夫理会他。   一番兵荒马乱将徐念远安顿好,才出去吃饭。霭晴留在房里替他包扎上药,出房门时已是疲累不堪。   风冷见她出来,轻声对她说道:“给你留了饭,你快去吃点。还烧了点儿热水,你等会儿泡个澡解解乏,这两天你怕是累坏了。”   霭晴点点头,说道:“累狠了,反而吃不下。这徐先生,真是可怜。”   风冷问道:“怎么了?你觉得我们做了一桩错事?”   霭晴摇摇头,叹道:“我不觉我们做错了,这件事儿没有更好的解决法子了。只是我们,毕竟是拆散了一对有情人。”   风冷扶住她的肩,望着她轻声说道:“你不要想太多了,很多事情便是如此这般,没有那么多道理可讲的。陈书静是陈书静,你是你,你们的事情哪能相提并论。好了,快去吃饭吧。”   霭晴望着风冷坚定而澄澈的眼睛,他温暖而干燥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一股暖意从肩头传进了心里,觉得心里松快了不少。她点点头,两人便去吃饭了。   风冷每日将饭食送入徐念远房里,只是每日怎样拿进去,就怎样拿出来。徐念远整日昏睡,略一清醒便感到万般痛苦,只是强逼着自己睡去。说来徐念远已是三日滴米未进了,金玉堂几人一筹莫展,怕他把自己给活活饿死。   一日上午,忽然间外面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阿飞马上跑出去看热闹,见是一支迎亲队伍正从这条街道行过。   阿飞兴奋的叫道:“嫁新娘子啦!嫁新娘子啦!”   徐念远听到阿飞的叫声猛然惊醒,踉踉跄跄的奔到门边,行过的果然就是李公子的迎亲队伍。   只见一气宇轩昂的公子骑在一高头大马上,满脸春风得意向道贺的路人抱拳回礼。身后跟着的仪仗足有几十人,后面抬着五乘轿。轿身红幔翠盖,上面插着龙凤呈祥,四角挂着丝穗,端的是富贵华丽。更不用说嫁妆聘礼等物,自是一等一的派头。   路边行人不住啧啧惊叹,徐念远只是呆呆望着队伍走远,慢慢瘫坐在门边。   他这几天滴水未进,已经形容枯槁瘦到脱形。   阿飞见他这样,怯怯的说:“徐先生,你怎么了?新娘子出嫁,你不喜欢看么?”   徐念远喃喃道:“新娘子?喜欢?我不喜欢看么?我喜欢啊!”   说罢便搂住阿飞,呜呜的哭起来。    ☆、心乱如麻   阿飞看着徐念远呜呜哭泣,吓得大气也不敢出。只是怯怯的小声说道:“徐先生,你...你不要伤心了。有...什么事情,我们都会帮你的。你先去吃点饭,不要把自己弄坏了。”   徐念远渐渐平息下来,心中一片茫然。他只觉得心中一片黑茫茫,不辨方向。   阿飞见他摇摇晃晃的走进房门,心里有点害怕,便跟着他走了进去。只见徐念远踉踉跄跄的进了门,没走两步便扑倒在地,额头碰到桌边,登时鲜血直流。   阿飞吓的大叫,乱了分寸。贺叔去街上采买日用了,风冷去帮着李婶到临镇送货了,现下金玉堂只有他们两个人。阿飞心下一团乱麻,拔腿便往医馆跑去。   霭晴正在坐诊呢,突然见到阿飞上气不接下气的跑过,扑在她的诊台上。叫道:“不好了!徐先生!他流了好多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霭晴看阿飞吓成这样,也不及多问。连忙背起医箱,跟胡掌柜交待了一声,便往家跑去。   她进门便看见徐念远扑在地上,满脸是血。霭晴马上给他清理伤口。摸他脉相甚是虚浮,想是这几天滴米未尽,身体被耗尽了。   霭晴嘱咐阿飞:“你在这儿照看着,我去给他抓点药去。你莫怕。他死不了的。”便去抓药煎药一通忙活。   风冷和贺叔下午回来时才知道早间发生了这样一档事。阿飞跟他们绘声绘色的讲,那徐先生见到花轿怎么奔过来,又怎样哭起来,又怎么磕的满脸血,讲的眉飞色舞。   霭晴熬好了药,送去徐念远房里。霭晴怕他醒来不肯吃药,只有趁他晕着时强灌了。   且说徐念远只觉得迷迷糊糊,想要睁眼而不得。忽然闻到身边传来一阵女子的胭脂香,那女子行动温柔,一勺勺给他喂药。他心里突然想到:“莫不是书静晓得我快要病死了,前来看我!”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抓住霭晴的手腕,叫道:“不要走!不要走!”   霭晴一时没防住,被他拉住了手腕,一推一拽之间,将那药碗摔了。霭晴只觉的手腕被他牢牢拉住,挣脱不得。她吃痛叫道:“徐先生!放开我!徐先生!”   徐念远感到那女子挣脱,以为书静此时便要走。哪里肯放手,竟然把霭晴一把抓住,带进怀里。霭晴被吓得大叫起来。   风冷他们在外间,听到药碗摔地之声,又听到里面的声响,赶忙冲了进来。   他看见霭晴被徐念远牢牢抱着挣脱不得,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愤怒至极。他一个箭步将霭晴拉出来护在身后,便要前去将徐念远那厮痛扁一番。   贺叔和阿飞看到这个场景,都吓得不敢吭声。贺叔默默的伸手捂住阿飞的眼睛。   霭晴感受到风冷肌肉喷张,他武艺高强,徐念远本就虚弱不堪,哪能受的住风冷一击。她慌忙拉住他,急道:“徐先生是将我错认了!他不是有意的!你不要动手!”   风冷被她拦住,她感受到他急促的呼吸慢慢平息下来,才敢放开他。软语说道:“他是将我错认成了陈姑娘,你别生气。”   风冷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徐念远。这时徐念远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一脸歉疚,弱弱道:“黄...黄姑娘。小生,小生不是有意对姑娘做此轻薄之事。”说罢啪的一声重重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说道:“小生,小生...真是罪该万死!”   霭晴忙转身过来,说道:“徐先生,我知道你是个正人君子,不是有意的。我不怪你。只是有句话,我一定要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男子汉顶天立地,万不可因为儿女私情就放弃自己。日子总要是好好过下去的。”徐念远听了她这话,默不作声。   风冷听她如此说,冷哼一声便出门了。   霭晴也不再说教了,说道:“我再给先生熬碗药去,还望先生自己想清楚。”   徐念远闷闷的点了点头。   霭晴出了徐念远房门,见风冷负手站在院中,明显还在生气。她本想过去跟他好好说会儿话,但是突然想到他把自己护在身后,他的气息现在好像还留在自己衣裳上。她突然就红了脸,便没走过去,径直去了厨房给徐念远熬药去了。   风冷武艺高强,听见她的脚步声向自己走近了几步,又走远去了厨房,心下更是气闷至极。   他在院中独立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憋不住。跑去厨房,果然看见霭晴在厨房里熬药。   霭晴看见他来了,微微笑了笑,软语说道:“还在生气呐?”   风冷点点头,说道:“为什么不让我教训他?”   霭晴笑道:“你自己不明白么?你也晓得他不是有意的,何必呢?”   “可是他对你.......!”风冷将话咽了下去,“可是他对你动手动脚,我便生气。”他在心里默默说道。   霭晴不做声了,气氛变的有点微妙。   风冷鼓起勇气,扶住她的肩膀,说道:“霭晴...我...”   又是熟悉的风冷的好闻气息,还有他温暖干燥的手。霭晴只觉得脸上发烧,忙插口道:“药好了,我给徐先生送过去!”便匆匆溜走。   风冷见她这般逃避,泄了气一般。在厨房独自站了一会儿,便闷闷回房间了。   夜深人静之时,霭晴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失了眠。她闭上眼,眼前便浮出了风冷的模样。他拼死救自己的模样,认真听自己说话的模样,大笑的模样。那个在他背上的雨夜,拦住自己的双手,那双澄澈的眼。全都浮现的在她眼前。   她辗转反侧,干脆坐了起来,推开窗户,望着外面。今天是很好的夜,空气清冽,一轮银月挂在深沉的天空,一切都温柔而安静。   她突然就想起了一句曲儿,: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   她默默在心里反复念着这句诗,末了掩面笑起来,轻声对自己说道:“罢了罢了,别乱想了。”便胡乱睡去。   且说自这日后,徐念远若想通了一般,不似前几日那般颓废。渐渐将养好了身体,与众人相处也融洽起来。   等到身体无碍了,他便跑去镇上,帮人代写书信。另找些文书伙计,也算是自力更生。   时间一日日过去,天气渐渐暖和了。随着春风吹来,这金玉堂也多了些生机勃勃之意。   二月二,正是花朝节。晚间众人正坐在厅中饮酒赏月,闲谈些有趣故事。   徐念远想到去年花朝节时,自己与陈书静情投意合,好不快活。想到两人现下光景,不免神伤。唏嘘道:“争知道,梦里蓬莱,待忘了余香,时传音信。”   金玉堂等人都不解诗词,不晓得他是个什么意思。霭晴接口道:“纵留得莺花,东风不住,也则眼前愁闷。徐先生,放下罢!”   徐念远听她念出这词的后两句,惊喜道:“黄姑娘也懂诗词?”霭晴摆摆手,说道:“不通不通,只是读过些书而已。”可徐念远知道这首《夏云峰》在全宋词中不过一篇不起眼的词,黄霭晴能顺口接出来,绝对是在诗词上颇有造诣的。俗话说,千金易求,知己难逢。两人便从仲殊谈起诗词来。   霭晴看他难得如今日这般起意,便与他倾心交谈,不想扫了他的兴。谈着谈着竟觉得颇为投契。   风冷从小念的莫不是些剑诀秘籍,只懂的些平常诗句。看他俩谈的东西自己一窍不通,那两人都是文采斐然举止斯文的人,心下不免黯然。   众人晚间散去,风冷闷闷回屋,从书架上翻出一本宋词,没读几页便觉得眼皮沉重。他索性扔了书躺在床上,只是想心事。   不曾想阿飞突然跑了进来,扑在他身上,嬉笑道:“冷哥,你怎么不开心呀?”   风冷把他从身上拨下来,闷闷说道:“哪有什么不开心?”   阿飞谄笑着拿起书桌上的那本宋词,不怀好意的笑道:“那这又是什么?!你怎么也看起这文绉绉的书起来了?”   “哦~!”阿飞抢词道:“莫不是看到徐先生和霭晴姐聊的高兴,你不高兴了吧!”   风冷劈手抢过那书,说道:“瞎说什么!才不是!”   阿飞笑嘻嘻的锤了他一下,说道:“冷哥。我顶你!”   风冷觉得好笑,说道:“你这个小鬼头,年纪小花样还不少!”   阿飞继续说:“你武功那么高强,霭晴姐姐肯定是喜欢你的啦!”   风冷苦笑道:“怕不是他喜欢,而是你喜欢。贺叔叮嘱了我不教你学武,你耍什么花招我都不会教你武功的!出去出去!”   说完便将阿飞推了出去,心里想道:“若是真的这样,那该多好啊!”   第二日霭晴下诊回到金玉堂时,看着众人都坐在大厅里讨论着什么,她便也上前去了。   原来,他们收到了一封信,一封来自华山派的信。 作者有话要说:  好希望有小天使出现啊T^T ☆、华山之行   且说金玉堂收到了来自华山派的信,原来是华山论剑要在三月间举行。   华山派在此时便广发英雄帖,邀请武林众豪侠前来参与。金玉堂自任秋雨死后,已七八年未收到请柬了,没料到今年却又接到了帖子。   贺叔琢磨道:“自风冷用金玉堂的名头出手,不过月余。这华山派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霭晴笑道:“贺叔你有所不知。向来如华山少林等名门名派,门徒散布之广,怕是你想不到的。不说江湖门派,便是如我家这样生意做的大些的,眼线也是遍布全国。不瞒你说,风冷出手第二天,我们便知道这里来了个好手,派了上面知江湖事的暗中调查,不过十日便将风冷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贺叔咋舌道:“那不是我们什么事儿你们都晓得的一清二楚!”   霭晴回道:“那倒也不会,突然出现个身手分外出挑的人。各门各家都忌惮,自是要调查清楚的。寻常人家过日子,谁管你呢!”   贺叔问众人:“你们怎么说,去还是不去呢?”   阿飞马上叫道:“去啊!怎么不去!这武林盛会,当然是要去的啊!”   霭晴道:“我小时跟着四叔去瞧过热闹,的确说的上是武林盛会。什么青城少林,峨眉武当。打的好不热闹。那些偏门小派也有去的,用的些偏门兵器,也有趣的紧。”   贺叔问风冷道:“你怎么说?”   风冷虽然不想去抢什么天下第一的名头,但毕竟是习武之人,听霭晴如此说,自是十分想见识见识那些高明武功的。便说道:“我还是挺想去瞧瞧的。”   “那徐先生呢?”贺叔询问徐念远的意思。   “小生未曾与武林人士打过交通,听黄姑娘如此说,也不失为一奇特经历。横竖我也没事,不如跟去凑凑热闹。”徐念远道。   阿飞听到众人如此说,已欢呼了起来。   贺叔略一沉吟,见这几人兴头颇足。便爽朗笑道:“那好!我们就去他一遭!去瞧瞧这江湖,到底是个什么样儿!”   阿飞兴奋的跳起来,展臂欢叫道:“太好了!我不用去学堂了!哈哈哈哈!”   贺叔一把拎住他脖子道:“你想的美,这一路就让徐先生盯紧你课业。不去学堂,书还是要读的!”   阿飞听贺叔如此说,如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就垂眉搭眼了。   金玉堂地处宣州寒亭,一路行去陕西便要二十余天。又恰逢初春时节,春光正好。众人商定这一路顺便游山玩水,才够快意。   过了两日,众人将事情都收拾停当,便启程出发去华山。   他们为赏春光,特特绕道巢湖。   只见长天远波,浩浩汤汤,值此初春,岸边柳树绿意出显,愈加显得湖面秀丽。那巢湖中有一绿洲,在这一倾碧波中若一片绿叶,甚是秀雅。   霭晴兴致大发,说道:“不如我们去找这附近的渔家租个小舟,再买点上好的茶叶。泛舟湖上,品啜香茗,想是在风雅不过了!”   徐念远听她如此说,笑道:“黄姑娘真是好雅兴!这烟波浩渺,水天一色,若能乘舟游玩,肯定若舟行碧波上,人在画中游一般,真是快哉快哉!”   众人便前去租舟买茶,谈谈笑笑,不觉离岸已有余里了。   一阵清风吹过,湖面碧波荡漾,微光粼粼。众人赏此美景,品着清茶,极是畅怀。   霭晴自杭州长大,自小是见惯西湖的灵秀,这巢湖温婉秀丽,又是一番风情。她开口唱道:“残霞夕照西湖好,花坞苹汀,十顷波平,野岸无人舟自横。”声音婉转轻灵,若林籁泉韵。   她上阕甫唱完,便听得徐念远接口唱道:“西南月上浮云散,轩槛凉生。莲芰香清。水面风来酒面醒。”两人一齐唱完,相视一笑,举茶对饮。   风冷不懂这些诗词,看他俩如此这般默契,心意相通,心下甚是难受。便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没料想霭晴笑着说:“这黄山毛峰清香冷韵,入口甘醇。要细细品味才得其妙处。你这样囫囵一杯,甚是可惜啦!”   风冷听她如此说,更是气闷。   转眼已行十余日,估摸着再过三天便可至华山。离华山越来越近,一路上携刀带剑之人也见得越来越多。   他们在沿途驿站歇息时,时不时遇到些少年人一言不和便刀剑相向。   这些年轻人,一个个都想着在这华山上一鸣惊人留名江湖。少年心性毛躁,处处都要和人分个高下。风冷腰间佩剑,一路上也有人挑事儿找茬,好在他沉着稳重,并不与之计较。   一日他们赶了半晌路,甚是饥渴,便到路边一处茶棚子坐下休息。正饮食间,看见一白衣少年走了进来。这少年眼含精光,躯体十分壮健。应也是前去华山的武林人士。   不多时,又有一大汉走了进来。背厚膀宽,神情粗豪,手里拿着把大刀,进门便嚷道:“小二!切斤牛肉,来碗面!再来壶烧刀子!”   小二忙迎了上去,陪笑道:“客官,现下桌子都坐满了。您要不和这位一起凑一桌?”又转身对那少年笑道:“这位公子,真对不住了,还请凑一桌吧!”   少年冷哼一声,小二便讪讪的请那大汉坐下了。那大汉吃面哧溜哧溜声音极大,时不时还吧嗒吧嗒嘴。少年脸色颇为不豫,大汉看那少年一脸嫌弃的样子,心下也颇不高兴,只是不理会。   少年吃完面付罢帐,起身离去,嘴里低声嘟囔道:“真是乡野莽夫!”   那大汉是习武之人,耳力自是高强,听他如此说,再忍不住,怒道:“你说什么?!”   少年听他听见了自己的话,也不畏惧,昂首冷笑道:“我说,你真是乡野莽夫!”   大汉勃然大怒,拍案而起。怒道:“哼!我倒要看看你这么个女里女气斤斤计较之人,打不打的过我这乡野武夫!”说罢便抽出大刀,直劈过去。   少年见他如此,又听得什么“女里女气”的混账话,更是气盛。   那大汉身形庞大,力拔千钧。大刀一抡,刀头震震发声,显是内力十分深厚。少年的武器乃是一判官笔,见这大汉来是凶猛,步伐轻巧只是躲闪。   大汉还以为这少年怕了他,更是将大刀耍的虎虎生风。他却不知这判官笔乃是短打,不长于与人正面肉搏,而长于趁其不备攻其穴道。大刀虽耍的是虎虎生威,但大开大合之间却是将自己弱处暴露了出来。   白衣少年瞅准时机,一招“弱柳扶风”向那大汉倒去,判官笔如电出直指他期门穴。那汉子连忙横刀去挡,听得判官笔与大刀“叮”的一声碰撞,那汉子被震的倒退两步。   白衣少年趁此机会,双腿蹬地,整个人连绵欺进,转守为攻。这少年下盘功夫了得,只见他左摇右晃,双脚却在地上钉的极稳。他连连将判官笔刺出,竟笔笔都是往致命之处点去。大汉竭力抵挡了一会儿,大刀到底略显笨重,没一会儿就显得左支右绌。   少年飞身而起,一笔竟直指百会而去。需知百会是死穴,被这判官笔击中,怕是即刻就要毙命。   风冷等人见他们大打出手,这本不是路上第一遭,也不欲多管闲事,便只在一旁安静观看并不插手。   风冷见少年出手阴毒,招招皆是往死处招呼。所求的竟不是取胜,而是取命,心下颇为不齿。他眼看这大汉眨眼间便要命丧于此,于心不忍。拈起一粒花生米像那判官笔射去。   那花生米打到那判官笔上,无异于以卵击石。只是带着风冷的劲力,将那判官笔打偏了去,将将从那大汉耳边擦过。   那大汉被吓得魂飞魄散,动弹不得。少年转向风冷,判官笔直指他,冷笑道:“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风冷说道:“不过是一点无关痛痒的小事,也不用取人性命这般狠毒吧!”   那少年道:“江湖规矩,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哪里就轮得到阁下来说这些话了?!”语罢竟飞身而起向风冷攻来。   风冷拔出追云剑飞身迎战,追云剑法飘逸出尘,白衣少年与风冷一比,倒显得笨拙不堪。那少年眼见不敌,竟从袖中簌簌发出三枚银针。风冷见他使出如此下作招数,挥剑护体,一招云遮雾绕,将那银针挡了开去。   他心下恼怒,也不想与这少年多纠缠了,一招大漠孤烟只往他胸前刺去。那少年人用判官笔格挡,两兵相接发出金石之声。少年却觉得轻云剑好似巨石一般,压的他不住后退,最后判官笔竟飞手而出!   风冷此时便用手肘撞他膻中,少年只觉得胸口发闷,眼前一黑,内力一散,便跌坐在地。追云剑直指他鼻尖,若是他敢动弹,怕是性命不保。   风冷怒道:“技不如人,快滚吧!”少年也不敢再多嘴,摸摸索索的捡起武器便逃了出去。   阿飞见风冷如此英勇,大声喝彩道:“冷哥!你好厉害!你是大英雄!”徐先生抱拳笑道:“行侠仗义,风冷兄,佩服佩服!”   他见霭晴也钦佩的望着他,反倒不好意思起来。说道:“别说这些了,快些上路吧!”   不料只行了一个时辰,忽然听见身后马蹄声四起。   风冷勒马回头,只见一群汉子正追着一少年,疾驰而来。 ☆、故人重逢   只见一群汉子正追着一少年,疾驰而来。   那少年穿着身月蓝衣裳,骑着一匹枣红马,时不时回头看看身后那群汉子。那四五个汉子里上拿着兵刃,只是穷追不舍,拉不过十丈远的距离。   这群人没一多会儿便奔去他们前头了,风冷只当是江湖寻仇,也并不甚在意。   蓝衣少年与为首的汉子距离渐渐缩至不过五六丈,为首的汉子一脚蹬着马背,飞身而起,展臂便是一鞭。鞭子在空中一荡,恰恰绕住了少年的腰身。那大汉手臂用力一甩,就见得那少年“唉哟”一声高呼,被扯下马来。   蓝衣少年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待爬将起来已被团团围住。他拍打拍打身上的土,说道:“至于么!不过一点小钱,至于追了我这三天三夜么?!”   一名精壮大汉怒道:“废话少说!你现在已无路可逃!你这条膀子,是你自己砍,还是要我们帮你砍!”   那少年笑道:“就凭你们这些三流货色,还想卸本少爷的膀子,真是痴人说梦!”语罢便拔出腰间的玉笛,与一群大汉打作了一团,那持鞭大汉只是站在一旁,并没冲上去。   只见蓝衣少年手执玉笛,或招架或击打,若行云流水一般潇洒。那群汉子或被那少年点了穴道,或被一掌劈开,或被一腿扫倒,纷纷倒地痛哼。   少年得意笑道:“几个人打一个,真不要脸!还不是打不过本大爷?”   持鞭的汉子怒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且吃我一鞭!”说罢挥鞭便打。   这汉子使鞭极是利害,一套无常鞭法使得出神入化,北五省人称郝三鞭,意思便是说无人接得下他三鞭。只是这人嗜赌如命,欠了万利赌庄的好几万两的银子,便被万利赌庄收为己用。   现下受了那赌庄的命,前来找这少年的麻烦。刚刚见那群手下蜂拥而上,自己到底顾了几分江湖颜面,没有以多欺少。   只见他一鞭即出,发出破空“噗噗”之声,想是这一鞭打到身上,必是要皮开肉绽。   少年双足跳起,往后一个筋斗,轻巧躲过了一鞭。蓝衣少年自知不是他对手,只是躲闪逃命。只是那鞭使得滴水不漏,少年只觉得毫无漏洞可钻,只得拼命躲闪。不想一不留神,脚踝便被鞭子缠住。郝三鞭手腕一抖,就见得那少年正面扑地摔了个狗吃屎。   郝三鞭将鞭子收近,直将少年拖进跟前,狞笑道:“你这个膀子,今儿我就笑纳了!”只见那少年回头笑道:“想的美!”语罢右手一扬,竟撒出了一把石灰粉!   郝三鞭被石灰粉迷了眼睛,只觉得眼睛又热又痛,视物已不能。他惨叫一声,手腕劲力松懈,被少年挣脱了开去。那少年拼命向前跑走,不欲与他再斗。   郝三鞭心下怒极,怕少年又出阴招,只是将鞭子狂挥乱甩,耍的密不透风。   蓝衣少年只道已经逃出生天,心下才略放心,背上便被狠狠抽了一鞭!原来那郝三鞭武功高强,那鞭子狂甩之时发出忽忽破空之声,他听声辨位,晓得了他的方位,抬手便是拼尽全力的一鞭!   那少年一声痛呼,只觉得眼冒金星双腿发软。还未来的及躲闪便又是一鞭往他小腿上抽了过来。少年摔倒在地,便见得鞭子若秋风落叶般扫来。   需知郝三鞭被他毁了眼睛,心下愤怒的发狂,鞭鞭都使尽全力,就是要将那少年活活抽死!   那少年在地上滚来滚去,叫苦不迭。见风冷他们在不远处,大声叫道:“救命啊!救命啊!有人杀人啊!”   且说霭晴在马车内坐着,并不知外面发生何事,突然听到有人大喊救命,觉得声音甚是耳熟,便掀开车帘往外看,待看清了那少年,一声惊呼:“唐淼!”   她对风冷急急道:“风冷!快去救他!”   风冷听她如此说,便飞身而起前去支援。风冷飞落在那少年面前,郝三鞭一鞭落下,他便用追云剑裹住那鞭。郝三鞭觉着鞭子被人制住,怒道:“不要多管闲事!不然我连你也杀了!”   霭晴从车内急忙奔出,说道:“这位英雄,还不知他做了什么事。我乃江南锦绣绸缎庄的二小姐,有什么事儿,还请你说来。”   这锦绣绸缎庄的威名,这郝三鞭自然是知道的。他晓得这黄家不仅仅只是富商,在武林中更是有自己的势力。黄家二小姐这口气,显是管定了这桩闲事,实在是没必要得罪她。   郝三鞭冷冷道:“他欠了万利赌坊三千两白银,还将赌坊打了个稀巴烂!”   霭晴冷冷往唐淼看去。唐淼只道今天要命丧于此,不料遇旧时故人出手相救,本是大喜过望,结果这郝三鞭将自己做的事情一语戳破,便讪讪的向霭晴低声道:“霭晴,救我......”   黄霭晴从袖中掏出一块白玉,说道:“你拿着这玉,到各地的绸缎庄去找管事的,有人会给你钱。”   郝三鞭接过这玉,知道她所说不假,便将玉放入怀中。   唐淼只道事情已了,正松了口气。却没料想郝三鞭冷笑道:“这小子还毁了我一双眼睛,我要他用一双眼睛来还!”说罢竟一鞭向他眼睛挥去!   唐淼吓的魂飞魄散,风冷一剑将那鞭子挡开,唐淼慌忙躲到风冷背后。郝三鞭愤道:“黄小姐,这点规矩你不会不懂吧!有钱也不能这般不讲理!”   霭晴略一沉吟,说道:“欠债还钱,杀人抵命,自是应当的。”语罢竟让开了。   唐淼见霭晴如此,吓得半死,说道:“我不要!霭晴!你想想办法!我这次真的知错了!”   霭晴并不作声,唐淼急道:“你不要玩我了!快治好他!你要我做什么都行啊!”生怕郝三鞭一鞭挥来把他打成瞎子。   郝三鞭听唐淼如此说,对霭晴说道:“好姑娘,你真能治我的眼睛?若你能治好我,我一切都既往不咎!”唐淼忙不迭道:“她能治!她能治的!”   霭晴瞪了唐淼一眼,到底去马车中取了医药箱来。她拿出一青玉小罐交与郝三鞭,说道:“你把眼睛用清水洗净。挑一簪子药膏化入热水里敷眼,一日两次。保管你十五日后眼睛恢复如初。”   郝三鞭拿了这药,千恩万谢,便带着那几个汉子走了。   唐淼看郝三鞭等人一路走远,总算是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凑到霭晴身边嬉皮笑脸道:“多谢啦!没想到在这儿能碰见你,真巧啊!”   霭晴无奈道:“你可少给你爹惹点事儿吧!”   原来唐淼乃是四川唐门家主唐经天的小儿子。唐门地处西蜀要道,与黄家素有生意往来。黄如海痴迷武艺,与唐经天引为知己,常有往来,霭晴与唐淼自幼相识,自是十分熟悉的了。   唐淼不以为意,嘻嘻笑道:“我听爹爹说你要和王家三少爷成亲啦!恭喜恭喜!”   霭晴听他如此说,颇为尴尬,说道:“我不与他成亲了,你可别乱讲。”   唐淼讶异道:“是这样么?那太好了!明儿我就要爹爹去你家提亲去!”说罢哈哈笑起来。霭晴知道他向来胡言乱语,也不理他。   唐淼指着风冷道:“这位公子又是谁?好俊的身手!”   霭晴便将众人一一介绍与他,一起上了马车,往华山驶去。   不日便行到了华山,华山高峻雄伟,峥嵘威严。他们甫入华山,便有华山派门下弟子一路接引。那些华山弟子都穿着道袍,言行甚是有规矩。贺叔见华山派如此气派,不免咋舌道:“真是好气派,当年金玉堂鼎盛之时,也未像这样令行禁止。”   华山派掌门岳山清听闻金玉堂堂主来访,特特迎了出来。那岳山清七岁即入华山,一生醉心武学,武功深不可测。为人颇得道家之风,洒脱自如。   金玉堂早年得势时,曾出金万两资助这华山派举办这华山论剑。故金玉堂败落了,华山派仍将金玉堂奉为座上宾。   且说这岳山清特出来与贺叔寒暄,说起任秋雨等昔年往事,不免感叹人事无常云云。聊了半晌,竟向风冷说道:“你这柄追云剑,我是认得的。这剑传入你手中,想必你师父已驾鹤西去了罢!”说罢一声长叹。   风冷惊讶道:“你认得我师父?”   岳山清拈须笑道:“这江湖谁人不知青云派的柳云飞?你师父当年便是在这华山之上,打败当年华山第一剑,就是我的师叔——丹丘子,一战成名。这追云剑也跟着他在这江湖中名声大噪。只不过二十年前,你师父突然就归隐山中,再是寻不到。想不到这轻云剑竟是传到了你手中。人都说英雄出少年,望你也能若你师父一般,一战成名啊!”话语中颇具期望之意。   众人晚间回到各自房间歇息,风冷照常拿出追云剑细细擦拭。他想起下午岳山清的话,发起愣来。   坐了半晌,便出了房门,寻了一处空地,将那追云剑法一招招一式式慢慢使出来。   等一套剑法练完,听到有人说道:“好剑法!”   风冷回头一看,见附近立着位一红衣女子,容颜颇为清丽。   刚才叫好的,便是她了。 ☆、心烦意乱   红衣女子见风冷望向她,便走了近来,抱拳说道:“在下拈花门沐移红,见阁下剑法颇为精妙,便多看了会儿,还望阁下不要怪罪。”   那少女又说道:“我看你这剑法飘逸出尘,见所未见。不如我们切磋切磋吧!”说完便满眼期待的望着他。   风冷从未听过那拈花门,对其武功路数也不甚了解。他也是爱武之人,便说道:“好!不过我们点到为止。”   沐移红说道:“那是自然!”便翻掌攻来。   这拈花门下皆为女子,武功都是幽雅飘逸的路子,身法舞乐结合。追云剑法飘忽不定,讲求的是轻灵二字,只见两人身形翻飞,不似比武倒像是共舞,煞是好看。   这拈花门有两门绝学,一是拈花拂叶手,是门点穴功夫。点穴时手型若佛祖拈花,讲求如拂叶般轻柔精准,对力道的要求极高。被拈花拂叶手点住,用寻常解穴手法是解不开的,必得用这门功夫才能解开。需知穴道被点住,若是长时间不解,经脉被阻,体内真气乱行,轻则武功尽废,重则命丧黄泉。因此江湖中人对这门功夫颇为忌惮。   还有一门绝学便是飞花掌,这套掌法姿态飘逸,身形曼妙。招数虚虚实实、防不胜防。虽看着轻柔雅致,实则掌风如剑,被拍到绝讨不了好。   只是这沐移红年纪尚轻,功力颇浅,没一会儿便败下阵来。   她吐吐舌头,说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啦!”   风冷打的甚为快意,两人便慢慢拆招起来,一来二去,直至深夜才意尽散去。   早间吃饭的时候,阿飞挤眉弄眼的对风冷笑道:“冷哥,昨儿晚上你做什么去了?那么晚才回来?”   原来他夜间起来小解的时候刚好瞧见风冷回来,还以为他与霭晴夜间幽会。   众人都讶异的看着风冷,风冷脸红说道:“啊!昨夜我练剑练得晚了些罢了。”   话音未落,便见沐移红和她的师姐妹走了过来,见到风冷马上兴奋的叫道:“风冷兄!好巧呀!”奔了过来笑道:“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再来拆招!”   众人众目相对,不明所以。   还未及风冷开口,她便说道:“这些便是你的同行罢!想必这位便是金玉堂的贺老堂主了。在下拈花门沐移红,见过贺老堂主!”   贺叔见这小姑娘叫他贺“老”堂主,额头青筋跳将一跳,也只得抱拳回礼。寒暄几句,沐移红便回去找她的姐妹去了。那一群人犹自望着风冷这边不知道说些什么。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阿飞开口问道:“这拈花门又是哪门哪派啊?”   霭晴放下筷子,幽幽接口道:“拈花门,地处云南。门下皆为妙龄女子,武功轻柔飘逸。绝学是拈花拂叶手和飞花掌。”   阿飞奇道:“还有门下皆为女子的门派啊?!”   话音未落便被徐念远一个馒头塞住嘴巴,说道:“食不言寝不语,你少说些话吧!”   徐念远和贺叔两人都是知情识趣的,此时只是低头吃饭。风冷觑向霭晴,见她不动声色,心下闪过一丝失望,也只是默默吃饭。   这时唐淼凑了过来,说道:“怎么吃个饭这么安静?”   众人都不作声,他也不理会。向霭晴道:“三少爷今日上山,你知道不?”   霭晴眼角一跳,说道:“我收到的消息可是说他不来,你确定么?”   “怎么不确定,昨日我和爹爹一起同岳掌门讲话的时候,亲眼看见他那小厮瑞安来送拜帖,这还有假?!那什么...你要不要躲一躲?”   霭晴叹道:“罢了罢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总是要把话说开的。”   唐淼又问道:“那你的消息有没有说,你四叔来不来?”   霭晴望了他一眼,笑道:“你怕不是想问我四叔来不来,而是想问阿紫来不来罢?”   霭晴与唐淼幼时便相识,阿紫从小跟在霭晴身边,与唐淼自是也十分相熟。三人年纪渐大,唐淼便对阿紫生出些道不明的情愫,霭晴全都看在眼里。   唐淼被她戳中心事,嘿嘿笑道:“那她到底来不来?”   霭晴笑道:“来来来,不过得过两日。”唐淼听她如此说,终于放下心来,便推着众人前去看比武。   这日华山上那些少年英豪已摩拳擦掌的打了起来。这江湖人士比武自是要比寻常武夫好看的紧,刀光剑影,招式精妙让人眼花缭乱。阿飞更是兴奋的手舞足蹈。   这比武也不讲多大规矩,不服便上,点到为止。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自是讲江湖道义。虽说是比武,但也十分和气。   众人看了半晌,只见一抹红影翩然飞至台上,不是沐移红又是谁?!   那沐移红看这擂台上打的热闹,心痒难耐。擂台上这一男子,乃是长鸣岛的一个好手,名叫杨典。这杨典使得一手好掌法,已连着击败好几人。沐移红心性单纯,便飞身上去想要和人一较高下。   她抱拳说道:“在下拈花门沐移红,请阁下指教。”两人便摆开架势打了起来。   这杨典掌风劲劲,乃是刚猛一派的武功。飞花掌讲求轻柔飘逸,只见沐移红在这擂台上左右翻飞,红衣丽影,煞是好看。只是她不停游走,却找不到杨典的疏漏之处。   杨典念她为女子,只守不攻。沐移红见他这样,便飞掌而上,转掌拈花,向他肩井穴拂去。杨典知道这拈花拂叶掌的利害,侧身躲过,左手护胸,右掌向沐移红身侧击出。沐移红只得收手侧翻,只见她使出一招碎琼乱玉,掌风翻飞,犹如落英缤纷。   杨典只觉周身皆是掌影,不知道哪个是真,哪个是假。便凝神静气,使出一招石火风灯,管他这漫天掌影虚虚实实,全都震开便是。沐移红只觉得一股强劲的气力往自己逼来,抵挡不过,只得撤掌后退。不料她功力不高,刚撤回掌便被那杨典捉住手臂。   那杨典也不曾想她反应那样慢,竟被自己拿住。他下意识使出一招小擒拿手,将她向后扔去!需知这全是处于习武之人克敌制胜的习惯,并非有心为之。   沐移红一声惊呼,身子一翻向后飞去,眼看便要摔下擂台,杨典那一扔还夹着自身劲力,这样一摔肯定是要伤筋动骨的。杨典急忙飞身去抓她,却已来不及了。   不料这时,风冷飞身而上,一把搂住沐移红,在空中转了一圈稳稳落地。杨典忙抱拳道歉:“多谢这位少侠出手相助!沐姑娘,我不是有意的,还请不要见怪。”   那沐移红惊魂未定,却也知道杨典是无心之过,她本是爽朗之人,摆摆手笑道:“没事没事!阁下好功夫,我甘拜下风!”又对风冷笑道道:“多谢你啦!不然我可要被摔惨啦!”   在场众人见这少年英雄救美,江湖中人不拘小节,都哄笑起来。那沐移红红了脸,便跑回她师姐妹那儿去了。   风冷回到众人身边,见众人都眼神复杂的望着他。他低声向霭晴道:“刚才我见那沐姑娘有性命之忧,我与她好歹有一面之缘,总不能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吧!”   霭晴也不看他,只是垂着眼睛说道:“你自是侠义心肠,救人于水火的。也不必来跟我说。”   风冷见她这样,也说不出话了。还欲张口,只是不知道说什么。贺叔见状,忙和徐念远两人插科打诨,将话头岔了开去。   霭晴早间见那沐移红与风冷的亲近模样,便不大好受。又听得唐淼说王之帆今日要上这华山,更是心烦意乱。刚才又见风冷这般,只觉得心中酸胀,便没个好语气。   她那话脱口而出,正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但是心中又是酸,又是气,又是烦乱,也不想开口说话,只是一个人在那生闷气。   正在胡思乱想的时候,听得众人一阵骚动,略一注目,便看到王之帆带着一众人走了近来。   那王之帆剑术高绝,人称“神剑三少爷”,十二岁时便打败一众剑术高手,成名江湖。人也生的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家世雄厚,武功高绝,人又英俊,真是上天的宠儿了。   众人见这三少爷走了过来,都议论纷纷,争着想要看看他的模样。风冷见这三少爷丰神俊秀的样子,不觉朝霭晴望去。霭晴感受到了风冷的目光,心下甚是烦乱,便用团扇遮了脸。   那三少爷径直走到了他们面前。也不理会众人,对霭晴轻声道:“你没有话要对我说么?”   霭晴冷笑一声,说道:“无话可说。”   王之帆也不生气,还是柔声细气的说道:“可我有话要对你说。今晚戌时,我在桃林中等你。”   霭晴不说话,见众人都望着这边,心下不豫。冷冷道:“晓得了。”   王之帆望着贺叔道:“想必阁下就是金玉堂贺堂主了罢!霭晴还麻烦你多有照顾了。”说罢便恭恭敬敬的抱拳行礼。贺叔见他这样,连忙回礼说道:“不敢不敢!”   他又望着风冷说道:“这位便是张少侠吧,改天还请追云剑赐教!”众人听见王之帆向这少侠如此说,便是挑战之意了。不晓得这两人有什么过节,纷纷猜测起来。   风冷还未说话,那王之帆便道:我还要前去拜见岳掌门,失陪了。”便带着一众小厮走远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王之帆是几个意思。风冷向霭晴问道:“你晚上要去见他么?”   霭晴本来就烦乱至极,见他呆头呆脑的问出这样一番话,小姐脾气再也忍耐不住,转身便走。风冷站在那儿莫名其妙,不知所措。   徐念远看不下去了,一折扇敲到风冷手臂上,说道:“还不快去追?”   风冷见他如此说,便匆匆追了上去。    ☆、多情自恼人   话说霭晴见风冷这呆头呆脑的样子,气的转身便往房间走去。风冷会武,自是一会儿就追上她了。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默默跟在她身边。   霭晴见他追了上来,又一言不发,心中的气又增了几分。便转身向桃林走去。时值三月暮春,桃林上的桃花才渐次盛开。这日天气甚是清朗,春风浅浅,吹得桃林中时不时落下阵阵花雨。现下众人都去看比武了,这桃林中甚是清幽。   霭晴见四下无人,便向他冷冷道:“你这是做什么?”风冷软语道:“你不要生气了。”霭晴说道:“我为什么要生气?我不过是看了半日,觉得身上乏了而已。”风冷见她这样说,便说道:“那我送你回房歇息罢。”   霭晴听他这样说,更是心下气闷至极,甩手往桃林更深处走去。走了没几步,风冷突然拦在她面前,望着她问道:“你是因为沐姑娘生气么?”   霭晴觉得四周的虫鸣鸟语突然都静寂了,她看着风冷认真的神色,心下突然慌乱了起来。她结舌道:“没...没有的事!”   风冷又问道:“戌时你要去见王之帆么?他会带你走么?”   “你想让他带我走么?”她这话不及她想便脱口而出,待她回过神来,脸上飞起一团红云,只是掩口不语。   风冷低声道:“我向来是猜不到你的心思的。我只能说,我不想你走。我是希望你是为了沐姑娘生气的。”   霭晴听他如此说,觉得心中一片电闪雷鸣,万马奔腾。她只觉得胸口突突乱跳,脑中若一团乱麻。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自己也说不出来。惊异、了然、酸涩、喜悦、不知所措万般情绪搅在一起让她不知如何是好,她竟然选择了转身跑走!   风冷并没有追过去,他刚才情之所至,便一横心说出了那些话,自己心中也是心潮澎湃不能自已。他见霭晴跑远,暗骂自己实在是太唐突太不知好歹。一个人在桃林中呆立了半晌,自是万般懊悔。   晚间吃饭的时候,两人都没来。阿飞好奇道:“咦?他们两人呢?”   徐念远与贺叔交换了下眼色,又是一个馒头将阿飞的嘴巴塞住。说道:“管那么多?今晚检查你的功课。”阿飞也无暇顾及那么多了,只是迭声叫苦。   晚间徐念远将饭菜送入两人房中,发现两人都不在。他心下诧异,暗道:“难道我看走眼了?那两人竟然一拍两散了?!”   戌时,霭晴如约至桃林中。王之帆已在桃林中候着她了。月影高悬,繁星明灭,在这桃林中撒下一片银蓝的光。三少爷穿着一身白衣,立在桃树下。花色灼灼,人面如玉,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王之帆见霭晴来了,说道:“你比上次见面清减了不少。”   霭晴说道:“有话直说吧。”   王之帆轻笑道:“有什么好说的?你我缘分不够罢了。”   霭晴见他如此,幽幽道:“燕姑娘可好些了?”他听她提到燕姑娘,望着她惊道:“你晓得她?怎么会......”   霭晴说道:“是你派人送她来花谷的罢。你想不到那时我在花谷吧?她腰间那块玉,别人不认得我可认得。我劝你好好对她,她是个好姑娘。”   王之帆盯着她道:“这就是你逃婚的原因么?”   霭晴冷冷道:“你的如意算盘打的真好,把我娶进门给你的燕姑娘治病。黄王两家结亲,能利用我家的权势,也能给你父母个交待。真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真是可惜啊!被我看破了。”说罢讥诮的望着他。   王之帆被她说中心事,面上也不漏声色。说道:“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霭晴抬手止住他的话,说道:“之帆,你算计我,这不算什么。只是燕姑娘对你一往情深,你既然中意人家,给了她许诺,就别辜负了她。”   王之帆叹道:“我何曾想辜负她。只是我父母晓得了她,便要取她性命。更不消说,把她娶进门。”   霭晴说道:“你与你父母的事情,你与燕姑娘的事情,我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我与你自幼相识,你也能不顾往日情谊将我就这么算了进去,未免太冷心冷情了些。”   王之帆听他如此说,只是望着天边明月,不置一词。霭晴叹了一声,两人只是相顾无言的立在这桃林中。   刚才两人提到的燕姑娘,是王之帆在江湖中结识的一个孤女。   王之帆昔年时被仇家重伤,遁入山林,便是这燕姑娘救了他。这燕姑娘名唤燕清,独自一人生活在那山中。两人相处月余,便生出些情愫来。   想这王之帆从小见过太多因名利而附和畏惧他之人,这燕姑娘不解江湖事情,只是真心相待,他便也难得拿出真心实意的来对她。只是王之帆的父母,对儿子是有极高的期望与要求的,行事也颇为狠辣。这乡间孤女若是被他们晓得了,必是性命不保的。   王之帆只能带着她东躲西藏,结果他父母还是晓得了,燕清被他父母派来的人重伤。最后实在没办法,将她送入了花谷医治。燕清虽然不明为何要如此这般,只是王之帆要她如此,她便死心塌地的做了。   两人沉默半晌,王之帆开口问道:“霭晴,你现在快活么?”霭晴听他如此说,点头道:“不知是不是更快活了,但是比在家,是活得更好了。”   王之帆又不说话,久久幽幽一声长叹:“风前横笛斜吹雨,醉里簪花倒著冠。”霭晴知道王之帆不似她,能抛下家庭抛下这江湖世事,心下也甚是怜悯,便软语宽慰。   两人闲说半晌,王之帆忽道:“便是那个张风冷,将你救出来的罢?”霭晴不提防他突然提到风冷的名字,蓦的回想起了下午桃林中的事情,便含糊点头。   王之帆见她这副模样,启唇笑了起来:“你这副脸色我倒是从来未见过。”霭晴道:“我又是哪样脸色了?”   王之帆笑道:“和清儿一模一样的脸色。”语罢渐渐敛了笑意,正色道:“我虽然算计你,但你也算的上我难得交心的朋友了。你和我一样,有时也太怯弱啊!”   霭晴听他如此说,心下若有所思。两人不久便散去了。   且说风冷自下午那事之后,一直心烦意乱,晚间便去那停剑坪练剑去了。只是老是心有所思,不能若往日一般全神贯注。他正练到大漠孤烟一招,一个石子不知从何处飞来,劲力极大,“啪”的一声将剑尖打偏,追云剑震动不休,发出呜呜剑鸣。   风冷立马回剑守身,凝神静气,喝问:“是谁?!”   便见王之帆飞身落下。风冷见是他,估摸着时辰他应是和霭晴见过面了,心中百味杂陈。   王之帆先开口道:“日间说要来讨教少侠的追云剑法,还请张公子赐教。”语罢已从腰间拔出佩剑。   三少爷的剑是把古拙的剑,形式古雅的剑锷在月光下反出沉着的青光。   风冷迎剑而上,追云剑剑身若石上清泉,两剑相接,发出金石铿锵之声。三少爷转手下攻,来势沉着。追云剑轻云蔽日,剑光在这沉沉夜色里化作点点繁星,将三少爷笼在当中,风冷身法轻若微风,捉摸不定。   王之帆一声长啸,手中古剑鹰鹰作响,如苍山青松巍然不动。他目光如电,古剑缓缓刺出。那剑来势虽缓,在这万千剑光中正找到了风冷实影所在。   两兵再次相接,剑似飞凤,霜锋雪刃,飞舞满空。他们四周充斥着迫人的剑意。这停剑坪旁种着数颗古松,只见树冠来回摇晃,那松叶受剑气所逼,纷纷落下,又被剑气搅动,在空中扬扬洒洒。   风冷全心全力的招架三少爷的攻势,已无暇做他想。不料王之帆突然开口道:“我向来是将霭晴当做妹妹的。”   风冷一惊,见王之帆一剑往他左肩劈来,便使出青云独步的步法侧身让开,横剑招架。三少爷又说:“如若她受了委屈,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风冷听他如此说,不知所以。见他来势虽然依旧汹涌,却再无杀意。他问道:“你在说什么?”   王之帆轻笑一声,将他震开,往后连腾数丈。一声清啸,翩然远去,眨眼间便不见踪影。   风冷见他如此,也不拔步去追。刚刚交手之时,他虽然看似未落下风,但是他知道三少爷并未拼尽全力。若是两人竭力相较,自己不会是他的对手。但是刚才王之帆说的话,让他心下多有疑惑。   他正在想着王之帆与今日之事,便听得一声清脆的女声:“哈!你果然在这里!”   他抬头去望,便见沐移红俏生生的笑着站在那里。沐移红奔了过来,笑道:“今日我们也来拆招吧!”   风冷心下装了一大堆事,哪还有心思与她拆招,正欲拒绝。余光瞥见不远处松树下站着一黄衣女子,不是霭晴又是谁!   原来三少爷走后,霭晴见月色美好,便独自在那桃林中赏了会儿月色花影,顺便理清思绪。她听见王之帆离去时的一声清啸,想起日间他与风冷的话,生怕王之帆伤了风冷,便急急的奔将过来。   不料想没见着王之帆,却见到那沐移红与风冷言笑晏晏。心中一片柔情登时如落冰窟。   她本想默默转身离去,不料风冷竟瞥见了她。她望着风冷,不知如何是好,便又转身便走,一逃了之!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啊修罗场~ ☆、得偿所愿   且说霭晴见到风冷和沐移红两人谈笑风生,心下甚是黯然。见风冷瞥见自己,不知如何是好,竟慌张的拔腿便逃。   风冷看霭晴一言不发转身便走,心下暗叫不好,对沐移红匆匆道:“我有事要先走一步,失礼了!”便快步追了过去。   霭晴只觉得自己昔时所想所感十分可笑,觉得自己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些,心中酸楚,流下两行清泪。她突然觉着手臂一紧,抬头望去,只见风冷急急解释道:“你听我说!方才三少爷与我比试,说了些话。我正在想他的言语,不妨沐姑娘就来了。我与她还未说两句话,就见着你在旁边。”   霭晴低着头不作声。风冷见她不说话,又忙忙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霭晴,你信我!”   风冷见她抬头,眸子里星星闪闪,蓄着一汪清泉,眼见便要满溢出来。她缓缓向他道:“你下午说的,我能当真么?!”   他只觉一股柔情溢满心间,恨不能当下指天誓日表明真心。他诚恳道:“我说的话,都是我心里的话。你当然能当真!”   霭晴知道他不是撒谎的人,他刚刚急急追来解释的话,她都是信的,她相信风冷的人品。她只是觉得心里高高低低没个安置处,颇为难受,便问出了那句话。她听他如此回答,心间的大石砰然落地,甚是安稳,便破涕为笑了。   她这才意识到,风冷的手一直紧紧抓着她手腕没放开。只觉一股热流从手腕传来,登时便红了脸。她细声道:“快放开我。”   风冷这时才恍然大悟,连忙放开她,说道:“我不是有意的,对不住。”   风冷见她红着脸低头不语,想到刚才自己说的话做的事,也觉不好意思起来。两个人在这微凉的春夜里,只是沉默不语的双双对立,享受着这尴尬而微甜的空气。   两人默立良久,风冷柔声说道:“以后我不与沐姑娘单独说话啦!”霭晴听他如此说,不由噗嗤笑出声来:“人家沐姑娘什么事儿都没做错,你就这样?难道你以后都不与女子讲话了?你该怎样就怎样,我不是不讲理的人。”她心里情意绵绵,情不自胜。如今话已说破,便不再有那些担心,只觉心满意足。   风冷点点头,笑着望着她。她觉得脸上的热度一分高过一分,本想找个理由一逃了之,但想起方才王之帆的话,便鼓起勇气望着风冷说:“今日夜色很好,你带我去高处看星星吧。”   风冷见她如此说,略一思忖,想到了全真岩,便带着霭晴去了那儿。   全真岩是松桧峰顶向南悬空倾伸的一面巨大岩石。此处静僻,天穹一望无垠。   只见得月轮高悬,繁星明灭。因身处高处,那浩瀚的星子就好似围在身边一般,一条银色的星带,雾闪闪的悬在夜空。   霭晴除了在花谷习得了医术,也通晓些星宿之理。便将那天边的明星一一指给风冷看。两人谈谈笑笑,都觉得心下甚是满足欢喜。   不觉已至三更。风冷见时候不早了,便说道:“时候不早了,先回去罢!”   霭晴笑着答应便站了起来,这山顶风高,空气又凉,她不自觉打了个寒噤,意犹未尽的说道:“小时在家,最喜欢四叔带着我去屋顶看星,也从来没见过这样好看的星子。”   风冷见她身体冻的哆嗦,柔声说道:“你喜欢看,我便带你去各处看。这儿冷,别冻坏了。”   两人便回屋休息了。   不料想第二日晨起,霭晴便觉得头重脚轻,咽痛虚汗。想是昨儿晚上到底在那全真岩上受风冻病了。风冷觉得自责的紧,早间便跑来探望了三四次。   徐念远和贺叔见风冷这样,互相交换一个了然的眼神。阿飞道:“昨儿霭晴姐还好好的,怎么今儿就病了?”   徐念远说道:“你昨儿的功课都备齐了么,等下我要检查的!”阿飞听他如此说,识趣的闭口不言。   且说这日午间,黄如海一行便到了华山。阿紫一听霭晴病了,便急急赶到霭晴房中照顾。两人久未见面,自是有许多交心话要讲。   阿紫帮她掖紧被角,说道:“小姐,你瘦了好多。他们对你好吗?那日我在破庙里等着你,结果被四老爷捉住了。后来我晓得你跑了,替你开心呢!你在金玉堂,辛不辛苦?”   霭晴笑道:“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我在那镇上做了大夫,每天都过的很好。四叔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阿紫说道:“没为难我。他们晓得是你要我去做那些事的,又接了你的信来。把我关了两天就放了。哦,对了!听人说,昨儿三少爷上山来了,也不知道干了什么,今儿天还没亮就下山了。他没刁难你吧?”   霭晴听王之帆下山的消息,心下了然,微笑道:“没什么,把话说开了而已。”语罢握住阿紫的手,诚恳道:“这些年辛苦你了。出了那府门,我才晓得日常有那么多琐碎的事情要做。你原来做的那样好,我都没夸过你的。”   阿紫听她如此说,嘿嘿笑道:“那可不是。”   两人又谈了半晌,风冷推门进来送药来。阿紫接过药碗,对风冷道:“你怎么照顾我家小姐的?我一来就看见她生病,你说我气不气?”言下颇有责怪之意。   风冷本就不好意思,听阿紫这样说,心下更是歉疚,只是一言不发。霭晴见阿紫出言问罪,说道:“你这个丫头不要不饶人啦!感染风寒,不过歇息两天的事情,干嘛这样说话?!”   阿紫撇了撇嘴不说话。   就在这时,唐淼窜了进来。见到阿紫便笑道:“阿紫姑娘,好久不见啊!”   阿紫晓得他素来是油嘴滑舌的,从小一起玩到大,私下里也不甚在乎大小,便哼了一身偏过头去。   唐淼见阿紫不理他,便来探问霭晴。霭晴见他假模假样的说些客套话,眼睛不住往阿紫飘去,便笑道:“阿紫今日才上这华山,你带她去逛逛吧!”唐淼听她如此说,给她一个够意思的眼神,便拉着阿紫出去了。   这房里现下就剩了风冷和霭晴两人,风冷将药碗递给她,自责道:“都怪我太粗心大意了,昨儿应该带件衣服再去那岩上的。”   霭晴笑道:“没什么,休息休息就好了。对了,明儿就开始正式的比试了。我看现下这些青年,武功能与你不分胜负的,就只有两人,一是华山派岳掌门的大弟子孟落,二是衡山派的弟子李星郎。”   风冷听她这样说,不免笑道:“你一个大家小姐,怎么对这江湖路数知晓的这样清楚?上次你说出拈花门的时候我就想问你了。”   霭晴得意笑道:“你以为大家小姐就是在家吟诗作赋,绣花念书的么?哪有那么容易。我虽不会武,但是这江湖中的众多门派及其绝学,我心中自是明镜儿似的。你明儿碰上那两人,不要轻敌了。”   风冷慨然道:“好!既然这样,明儿我就摘个第一回来给你。”   霭晴笑道:“只是要你多加着意,怕有人不讲道义暗中下黑手而已。你若真拿了第一,也不能说是什么好事儿。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凡事还是低调些好。”   风冷说道:“放心吧,我尽力而为便是了。我与人为善,难道还会有人来找我麻烦?”   霭晴听他说如此话,只是点点头,心下却不以为然。她自幼长于豪门大户,见过太多莫名其妙找人麻烦的事。只是风冷这般清澈的心思,也是自己欣赏他的一点,便不说破了。   且说唐淼拉着阿紫出门,带着她在这华山中游览。阿紫心下记挂着霭晴,显得心不在焉。   唐淼见她如此,故意说些玩笑话儿来逗她开心,见她始终不能将心思放在自己身上,难免有些灰心。他叹了口气道:“你与我半年不见,就一点都不想我么?”   阿紫听他如此抱怨,回过神来,笑道:“这半年间,你不忙着寻欢作乐,四处乱窜,还有功夫想我啊?”   唐淼正色道:“你不要冤枉了我,作乐是有,寻欢却是从来没有的。我心里一直想着你,天地可鉴,何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阿紫见他突然变得如此正经,不知如何是好。便轻轻打了他一下,笑道:“那我真是承蒙你挂心啦!”   唐淼说道:“阿紫,你今年十七了,该嫁人了。我看我们凑合凑合也不错!”   阿紫一听这话,飞红了脸,呸道:“你乱说些什么呢!你这个少爷不要开这样的玩笑!”她还以为唐淼在油嘴滑舌的轻薄她。她和唐淼身份悬殊,从来没这样想过。   唐淼说道:“我没开你玩笑。你就说吧,我怎么样?”说罢挺直了脊背。   阿紫见她如此说,歪头思考了会儿,说道:“就是真要嫁人,也要嫁一个大英雄、大豪杰,嫁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语罢看着唐淼那细瘦的少年身材,笑道:“才不会嫁给你这种游手好闲的...绣花枕头。”   唐淼听她如此编排自己,也不生气。只是大声说道:“好!明天!我就赢给你看!让你好好瞧瞧我到底是不是个绣花枕头!”   阿紫只当他又在胡言乱语,也不甚理会。   但是她和霭晴都不知道,在少年心中,成为心上人的大英雄,是多么重要。 作者有话要说:  全员恋爱,默默抱紧自己。明天打架啦啦啦啦~ ☆、风起云涌   这一日,华山论剑峰上群豪毕至。各门各派均整肃颜色,汇于这华山之巅。   一些初出茅庐的少年侠客,对今日早已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盼着一战成名扬名江湖。   只见五岳剑派人马分明,倚剑在旁。峨眉青城,拈花长鸣等也自成一派。游侠散人亦是不少,端的是好不热闹。   巳时甫到,岳山清飞身上擂台,拱手对众人道:“承蒙各位捧场,群贤毕至,令我这华山蓬荜生辉。今日在此论剑,我们照往常规矩。二十岁以下的少侠便可前来一战。点到为止,不得伤人!”语罢便干脆的跃下擂台。   徐念远叹道:“江湖中人果然是爽快!换成陈院长,起码得讲半个时辰!”阿飞连忙小声附和道:“就是!”众人听他们如此说不由得暗自憋笑。   且说这擂台已空,半晌却没人上去。原来大家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盘,打算保留体力最后再上,这才好一鸣惊人。   华山派的大弟子孟落见半晌无人,便飞身上台。他长身玉立,肩膀宽厚,行动甚是磊落。他朗声道:“我愿作第一人,不知哪位少侠前来挑战。”   众人见他打头阵,心里都叹了一口气。这孟落是岳山清的入室弟子。虽然才十九岁,但剑术高超早已名扬江湖。这时一位青衣少年一跃而上,笑道:“孟兄,还请多多指教了。”   这青衣少年是青城门下人,名唤宋明。他与孟落早就相识,两人关系甚好。见好友打头阵,他便帮他捧个场子。   孟落见是他,笑道:“请。”两人便摆开架势打了起来。   华山剑法属道家一派,剑意奇险,出招料峭难防。而青城剑法发源于蜀地之中,不若华山剑法那般舒展勇猛,而是纳险于秀,刚劲轻灵兼而有之。   只见那青衣少年挥剑直出,孟落也直剑相迎。两兵相接,孟落一个鹞子翻身,抽剑往宋明肩井刺去。   宋明偏剑挡过,脚步急动,抢进到孟落面前。此乃青城招式之“斗转参横”,瞬间转危为安,转守为攻。孟落见他抢进自己胸前,便使出一招“苍松迎客”,飞身后退护体,长剑一挥阻断宋明的攻势。宋明只得提剑再攻,两人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宋明终是不敌,败下阵来。他也洒脱,拱拱手便下台了。   台下众人见他们打的甚是精彩,心中不由得也痒将起来,纷纷上前挑战。这孟落年纪虽轻,但是武艺高强,将众人一一打败。台下众人见他神勇无匹,面面相觑,竟不敢上了。   这时一白衣男子一跃上台,说道:“衡山派李星郎,请多指教。”风冷听见这名字,想起前日霭晴说的话,便向那李星郎看去。只见得李星郎身材瘦削,脸色枯黄,眉目中颇有阴郁之色。   那李星郎以掌迎剑,使得是衡山派的碧落掌。衡山派所练心法不若华山少林那般纯正平和,反而阴硬内向。需知正派内功,功力越深对自己益处越大,而这衡山内功最是凌厉,定力不足,便会自伤。这碧落掌与少林罗汉掌相对。虽然一掌拍下去都可取人性命,只是这少林纯正内功,是引你入西方极乐世界。而这衡山碧落掌,便是拉你下黄泉了。   李星郎一掌攻进,孟落只觉得阴风阵阵呼啸而来,不敢正面接招,一个迎风回浪潇洒躲过。   他听得岳山清说过,衡山派自二十年前门派遭遇大变之后,武功越来越阴郁邪门,在武林中行事也愈来愈乖张,近年来竟与些邪魔外道走的颇近。他见这李星郎出招阴狠,杀意十足,便十分提防着这李星郎,对战之时多有保留。   李星郎发觉孟落出招甚为犹疑,心下冷哼一声,趁此机会一顿抢攻。孟落只觉周身掌风呼呼,寒凉阴冷,便使出一招“白虹贯日”,围剑护身。   李星郎见他周围剑光密布,再是攻不得进,便故意在胸前卖了个破绽。孟落为人磊落,年纪尚轻,毕竟缺乏江湖经验,心中还没转过弯儿就已挥剑朝李星郎胸前刺去。李星郎双掌一合,牢牢的夹住了孟落的剑!   孟落的剑被夹住也还罢了,但他只觉得李星郎手中似有一股吸力,再是拔剑不出。众人见孟落这样也颇觉奇怪,心下不免暗道:“那李星郎功力有如此深厚?竟能将孟落的剑夹的纹丝不动?!”   这时李星郎合掌挥过,孟落竟站立不稳往他扬手的方向跌去。李星郎劈掌夺过他的剑,挥掌便往他膻中穴拍去!   众人一声惊呼,李星郎手掌离孟落胸前不过一尺,突觉一阵强大气力与自己手掌相抵,再是攻不过去。他勉力与这股强大气力相抗,见撼动不得,不敢再攻,便收掌回身。   孟落虽未被他这掌打中,但是被他掌风扫过,只觉得胸中寒意阵阵,不由得打起冷战。他运气相抵,竟觉肺腑十分疼痛,只得投降认输,赶忙回去华山派众人之中打坐调息。只见得他打坐没一会儿,口中竟呼出寒气,人也抖了起来。   岳山清见爱徒如此,便伸掌按住他头顶,将一股纯正平和的内力从神庭注入孟落体内,帮他运转体内真气。如此过了一炷香时间,孟落才恢复正常。   武林众人见孟落如此,议论纷纷。李星郎所使武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谁还敢上去挑战?!   霭晴见李星郎合掌制住孟落之剑时,便念道:“奇怪,奇怪。”风冷听她如此念叨,便问:“哪里奇怪了?”霭晴也不回答,只是眉头紧锁,表情甚是疑惑。后见孟落浑身发颤,呼出白气,眉头更锁紧了几分。   贺叔等人也奇道:“那孟落好似在冰天雪地中一般,那碧落掌能有这般利害?”   她正低头沉思,一个蓝衣少年跳上台去,朗声道:“且让我会会你!”   她抬头看去,那蓝衣少年竟然是唐淼!她心下暗叫不好,只是华山论剑这等场合,她总不好出声打断。阿紫在她耳边低声问道:“小姐,你说他打得过么?”言下含了几分关心之意。   霭晴只是锁紧眉头不说话,阿紫见她这样,也不敢说话了,心里七上八下了起来。   且说唐淼抽出玉笛,向李星郎攻去。他身法飘逸,人又机灵,在二十招之内竟不落下风。李星郎一招“风雨凄凄”向唐淼招呼过去,唐淼只觉得一阵凄风苦雨向自己飘来,便倒身避过。只见他躲过了李星郎这一招,也不扬起身来,只是斜倒着在地上游走。此乃唐门的轻功绝学“风花饮月”,人如醉倒一般斜倒,可是双脚钉地极稳,游走自如,自是躲避与偷袭的良招。   那李星郎掌风每次离唐淼只差分毫,却总被他躲了开去。心中不免有些烦躁。唐淼看出他心绪变化,攻势猛然急了起来。他手执玉笛,朝他胸口各大穴点去。李星郎升臂一挡,将那玉笛架开。唐淼将计就计,趁他掌力一个翻身,双脚向他胸口踹去。李星郎出掌相对,掌脚相交之时,李星郎大喝一声将唐淼震开,唐淼一个翻身落地,却觉得两脚像是冻住了一般,竟动弹不得!   他只能用玉笛支地,借玉笛之力往后撤去,只是李星郎一招得手,竟痛下杀手,向他胸前一掌拍来!   霭晴见状,朝唐淼大喝一声:“金刚罗汉!”   唐淼本已无法,只能硬受这一掌,听霭晴这一声喝,便马上聚齐浑身真气,御掌相抗。李星郎只觉得自己拍到一股刚正的劲力上,手掌若寒冰遇烈日,寒凉之气被消融不少。电光火石之间,唐经天拈起石子向那李星郎射去,李星郎无奈之下只能收掌回撤。   唐淼虽然抵过了这一掌,但刚刚两掌相抵,只觉一股寒气沿着手臂传入肺腑,再是忍不住,“哇”的一下吐出一口黑血,闭目晕倒。   唐门众人连忙拥了上去,只见唐淼脸色惨白,隐约泛出青色,呼吸微弱,几不可闻,浑身如寒冰一般。霭晴忙忙赶了过去,翻过他手把脉,心下暗叫不好。她对唐经天急急道:“唐伯伯,快封他十二经络!”   唐经天闻言,出手如电,在唐淼胸前连点数下。霭晴又去探唐淼手腕,只觉寒气还在体内乱窜,点住了经脉还未封住。   她对拈花门那边高声道:“沐姑娘!还望你来!”沐移红并不懂医,突然被唤到名字也是莫名其妙。只是她见唐门少子受了重伤,自己也是心善情热之人,便急急的奔了过来。   霭晴对她道:“你用拂叶手,封死他十二经络。”沐移红惊道:“封住他十二经络,浑身气血塞阻,他活不过一盏茶的呀!”   霭晴说道:“我知道,你只管封便是。我是要救他,不是要害他。”   沐移红闻言,望向唐经天。唐经天沉声道:“姑娘只管点便是!”说罢便解开了刚才所点的经络。沐移红见状,连忙使出本门拈花拂叶的功夫,双指拈花,在他各穴位拂过,将他十二经络封得死死的。   霭晴再去探查他手腕,松了口气。说道:“快把他送去房中!沐姑娘,还要劳烦你跟着我们一起去。阿紫,去我房中把我的针拿来。”阿紫带着哭腔答应了一声,便向她房里跑去了,唐门众人也拥着唐淼 走远。   那李星郎依旧一脸倨傲的站在那擂台上,一点歉色都无。他两次伤人看起来出于无意,但是风冷晓得他是故意下重手的。他看见唐淼被伤成这样,心下甚是愤怒,便要跃上台与他一决高下。正欲动作之时,衣袖却被霭晴扯住。她小声说道:“只管攻他陶道穴,自己多加小心!”他低声说道:“晓得了,你放心吧。”   霭晴点点头,便去追着唐门众人了。   他飞身而上,说道:“青云派张风冷,还请阁下赐教!” ☆、一战成名   风冷一跃而上,说道:“青云派张风冷,还请阁下赐教!”   众人眼见华山派大弟子孟落与唐门少子唐淼都相继被李星郎所伤,以为再无人敢与他比试。却见这少年迎难而上,众人一听青云派三字,便开始议论纷纷。   李星郎点点头,抱拳以礼,摆开阵势相待。风冷见他如此,追云剑出鞘,剑光一闪,向他巨阙攻去。台下众人一见追云剑,顿时如炸锅一般,就连各大门派,也交头接耳起来。风冷全心应战,外界种种纷扰都置若罔闻。   李星郎见风冷这一剑来势极为凌厉,不敢强接。他左手护胸,右掌一挥,掌风直击剑尖,剑尖一歪,他便侧身闪过。风冷见他轻巧躲过,也不收招,只是一招“承云行泥”,剑尖挽了个剑花,往他闪躲那边削去。   李星郎无法,便如刚才对付孟落一般,双掌一合想要将追云剑制住。风冷见他又要似暗算孟落那般暗算自己,追云剑一被他制住便立马脱剑出手,静气凝神一掌拍向剑柄。追云剑受两股气力相抗,不住嗡嗡作响。   方才霭晴要唐淼用“金刚罗汉”抵住他的掌力,临走前又交待攻他陶道穴。这陶道穴汇集温热之气,阳气虽不若身柱穴那般雄厚,但为督脉膀胱经之会,阳刚与寒湿之气在此处调和。李星郎的这门功夫颇为阴厉,所练内功心法必是阴硬内向的。需知这种心法,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若定力不够,压制不住体内寒邪之气,轻则武功尽失,重则经脉寸断。霭晴交待攻他陶道穴,便是让他体内寒邪之气大盛,失去制衡,自身先乱阵脚。   风冷习武天资极高,刚才在台下看这李星郎的出招,心下已认识五六分。经霭晴这一提点,豁然开朗。知道要压制住这李星郎,要用正阳平和之力与他相较。   且说李星郎见风冷立马脱剑出手,以掌相较。只觉的一股炙热的气力从剑上传来,烧的他握不住剑。无奈两掌松开,收掌回撤。风冷接过追云剑,又提剑攻上。使出“拿风跃云”的招式,剑尖连绵向前连环刺去。李星郎刚才被风冷制住,不敢再抢攻,只是腾挪躲闪。这招“拿风跃云”除去拿字,跃字才乃真诀。讲求的是如影随行,让对手避无可避,躲无处躲,逼到无路可退只能正面应战。   李星郎见腾挪空间越来越小,便干脆转守为攻,一个鹞子翻身,运气凝神,向风冷一掌凌厉拍去。风冷见他如此,却撤剑回防,不与他相斗,反而使出青云独步的步法来,在这台上不停游走。   台下众人见这两人不甚交手,好似对对方多有忌讳,只是闪避到避无可避的时候才过两招,便觉得没前两场打的精彩,甚是无趣。可是功力深厚的人晓得,他们这交手实比之前更为凶险。高手相交,动作分毫便可能是胜负所在。   两人游斗良久,李星郎掌风弱了一分。风冷也不急进,一招弱柳扶风向前试探,李星郎挥掌向对。风冷见他劲力不若刚才,也不抽剑退走了,剑光暴涨,冲云破日向他胸口几处大穴急攻。李星郎以为风冷按捺不住,便运气与他相抗,掌风又凌厉起来。风冷觉得阴风历历,天凝地闭。   他心下守一,使出“星落云散”,只见剑光暴散,刺破李星郎的寒冰掌力。追云剑剑光闪闪,李星郎觉得四周都是剑影,无处可施掌。他略一迟疑,肩井便被风冷用手肘一击,顿觉上身一阵麻意传过。他一招接不过,便被风冷连着击中几处,形势大劣。   他稳定心神,大喝一声,周身散出强大气力,将那剑光震落。他却未料到,风冷似是料到他这毕全功于一力的一招,气力最强时早已抽剑避走,一个翻身躲开了。待他这一吼之后,尚未能理清体内真气之时,只觉背后一凉,追云剑剑尖已指着他陶道穴。   他已再无还手之力了。   台下众人只觉一阵风云变色,回过神来便见风冷剑尖直指着李星郎颈后。见这少年打败了李星郎,发出一阵欢呼。各大掌门看两人刚才两人的打斗精彩绝伦,都在心下暗叹这武林后继有人。   这李星郎见已落败,面无表情的拱了拱手,说道:“甘拜下风。”便一跃下台了。   风冷一人站在台上,有些不知所措。他望向贺叔他们,见贺叔和徐念远面带微笑的望着他,阿飞兴奋的跳来跳去,他突然就放松了不少。   岳山清飞身而上,说道:“还有没有哪位少年英豪想要前来挑战的?”过了片刻,仍未有人上前挑战。   岳山清便豪爽笑道:“好!那么今日,便是这张风冷张少侠折桂了!”对他低声欣慰道:“你果然如你师父一般,在这华山上一站成名,一鸣惊人啊!”风冷听到他这话不好意思起来,只是抱拳以礼。   没多晌众人便已散尽了,他走回金玉堂众人那儿,只见贺叔笑道:“小子!不错啊!知道你武功好,没想到这么好!”徐念远接口笑道:“今日一见,真是酣畅淋漓毕生难忘,可惜我一介书生,已没了机会学武了。”   风冷听他们这么说,只是嘿嘿傻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现在只想着快些见霭晴,便说道:“不知道唐淼怎样了,我们去瞧瞧他!”   众人点点头,便一起往唐门的房间行去了。还未进院门,便有唐门弟子将他们拦了下来,那弟子说道:“张公子,黄姑娘交待过了,不让任何人进去。说你要是来寻她,回去等着便好,失礼了!”众人听他这样说,知道唐淼情况危急,便告辞回去了。   且说唐门众人忙忙将唐淼送回房间,他因十二经脉都被死死封住,呼吸几不可闻。霭晴让沐移红解开他的手太阴肺经,唐经天与唐淼相对正襟危坐,两掌相对,用内力将他这一经脉的寒气逼出。   唐淼此时神志不清,只觉自己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寒风侵肌,胸中积闷。突然手中缓缓传来一股热流,将那寒意驱散了半分,胸口也松快不少。唐经天见爱子手心冰凉,寒气外泄,便知已经那寒意逼出少许。待这一脉寒气清完后,霭晴施针封住这一经络,又请沐移红解开手厥阴心包经。如此往复,将十二经脉逐一清过。最后将十二经络解开,唐经天将内力缓缓传入唐淼四肢百骸,帮助他理清气息。   唐淼身体逐渐温暖,虽未醒过来,脸上青色也渐渐消融了。等这一行做完,已是亥时了,三人都疲累不堪。霭晴见唐经天大耗气力,脸色难免显出疲累之态,宽慰道:“唐伯伯,唐淼应无大碍了。您今日消耗颇多,去休息一下吧。我开个方子,按时服药,不过半月,他就恢复如初了。今夜我让阿紫来看着她,阿紫跟我学过几天医,有什么事情也好有个反应。”   唐经天听她如此说,点点头便站了起来。对沐移红抱拳道:“沐姑娘,我唐门与你素无交集,你能倾手相救,老夫感激不尽!”沐移红连忙抱拳回道:“不敢不敢,救人一命当然是退却不得的啦,您这样说,倒让我不好意思了!”   三人语罢便散去了。   霭晴今日全神贯注,现下只觉得疲惫不堪。还未行到金玉堂住的院子,风冷便已迎了出来。见她一脸倦色,柔声道:“累坏了吧,给你留了点饭,快去吃吧。”   霭晴见他这般,笑道:“听说你折桂了,恭喜恭喜呀!”风冷听她如此揶揄自己,只觉不好意思,说道:“什么折桂不折桂的,不就是打架打赢了么!别说这个了,快去吃饭!”便推着她进房里吃饭了。   两人饭罢,风冷本想让她在房中好好休息。不料霭晴却说:“累是累的很,却不想睡觉。我们去看星星吧!”   风冷皱眉道:“还是不了吧,你风寒还没好透。又去吹风只怕反复了,我看你还是乖乖睡觉为好。”   霭晴听闻,嘴巴一抿,把茶杯放在桌上不吱声了。风冷见她这样,心下觉得好笑,便笑道:“你小姐脾气又上来了。”霭晴一双明眸佯怒的瞪着他,他被她望着心里直痒痒,最后还是抵不过。微叹一声,说道:“拿件外套,我们去桃林,行不行?”   霭晴见他如此说,笑着点点头,说道:“那就...勉为其难的去桃林吧。”   这夜天气甚好,流霜似的月华撒遍桃林,不过两日,这桃林中的桃花便已盛开了,发出馥郁花香,清艳幽雅。这桃林中有数株松树,霭晴指着一株说:“我们去顶上去,抬头可见万千星光,低头是万树桃林。这才够意境。”   风冷听她如此说,无奈笑笑。最后还是搂住她的腰,施展轻功,跃到那松树顶上。   霭晴笑道:“这样才好嘛,松风阵阵,星河天悬,桃红含春,真是快意啊!”风冷说不出这样的话,只是觉得这儿景色甚美,又有佳人在旁,心中无限畅快。   两人讲起今日比武之事,霭晴向他细细询问到李星郎的招式,听罢眉头紧锁。风冷见状,说道:“怎么了?那李星郎的武功很奇怪么?”霭晴点点头,说道:“我原以为他使得是衡山派的碧落掌,可又觉得不是。反而颇像外域的天山功夫,只是这天山派已快百年没在中原出现了,我也拿不准。你觉得呢?”   风冷道:“他的内功,与我们练的不一样,太阴狠毒辣了些。师父曾与我说过,练武最忌邪门歪道。我敢肯定,他除了衡山派功夫,肯定还学了别门武功。”   霭晴想了想,觉得甚是疲累,便说道:“管他那多呢。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过两日我们下了山,不与他们来往便是。美景当前,我们想这些打打杀杀之事,真是愚不可及!”    ☆、暗流涌动   正当两人在这桃林中赏月观花时,那华山太清殿中却是气氛萧肃。华山派掌门岳山清、唐家堡主唐经天、少林寺主持清恩大师,峨眉主持静哲师太皆在此室内。   岳山清说道:“诸位,你们觉得那李星郎的功夫,是谁教的?”静哲师太垂眉说道:“我看他内功寒厉,绝对是练了些什么邪门歪道的内功。只是不知,他这手功夫,是他一人私练的,还是整个衡山派,一起练的?”   她这话一出,众人都默不作声,心下各自暗暗盘算起来。唐经天冷哼一声说道:“这句话不如直接问衡山派的郁老儿!他手下弟子重伤我小儿,我也正想与他问个清楚呢!”   岳山清皱眉道:“衡山派今日下午便下山了。那郁道驹近年来行事愈发乖张,他门下弟子近几年竟和一些赌坊勾栏走的颇近。”   清恩大师摸摸长长的白胡子,说道:“岳掌门今夜叫我们前来,不单单是问那李星郎吧?你是想问我们,那李星郎的功夫是不是天山寒泉宫的,对吧?”   众人听他提到天山寒泉宫,脸色都现出懊恼颜色。清恩大师笑眯眯的说:“你们怕什么呢?怕那寒泉宫如五十年前一般卷土重来?那时候你们都没生出来,怎么就怕成这样?”   岳山清叹道:“我们虽没经过那时光景,总是听师父师兄提过。那天山寒泉宫功夫蹊跷,行事阴毒。对我中原武林虎视眈眈,五十年前抢了那么多武功秘籍。最后各门各派统一行径,攻上天山,近乎将那寒泉宫灭门,才换来一片安宁。此役之后,中原武林也元气大伤,不过这十几二十年才复原了些。”   清恩大师低眉缓缓道:“你说,若你是那寒泉宫弟子。师门被灭,宫门被烧。你会不会恨?当初攻上天山时,总有些蛮武穷力的人,做了些出格的事儿。你父母兄弟被杀被辱,你会不会想着报仇?”   说罢长叹一口气,“冤冤相报何时了啊!”   唐经天怒道:“若真是那寒泉宫卷土重来,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他们无辜,他们肆虐中原时杀掉的人便不无辜么?我儿就不无辜么?!”   岳山清抬手道:“经天兄莫要激动,事情还未水落石出。我看我们还是不要惊动众人,就我们几派暗中查访。时时互通有无,等有眉目了我们再做打算。这样最是稳妥。”   几人听他这番话,纷纷点头称是。又计划了一回,便散去了。   且说唐淼自日间昏睡至半夜,终于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他一睁眼,见房内烛影摇摇,阿紫趴在自己床边,已睡着了。   他不知自己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见阿紫双颊晕红,不由细细看的出了神。这春夜甚寒,他担心她着了凉。便坐起身来,推了推她,柔声道:“喂,起来了。怎么就睡着了?”   阿紫被他一推,立马惊醒。见他这样,惊喜笑道:“谢天谢地,你醒了。你不晓得你白天那副样子,真是吓死个人。”   唐淼笑道:“给我口水喝。你倒说说,怎么个吓人法?”阿紫起身给他倒水,侧身说道:“你啊,一动不动,脸色发青,连气儿都没有了。我家小姐和唐老爷,给你治了好几个时辰。从没见过我家小姐那样的。”   一边说着,一边扶着唐淼坐起在床边,将水递给他。唐淼笑道:“你就记着你家小姐。你就不怕我真的死了啊!”   阿紫连忙伸手捂住他嘴巴,说道:“呸呸呸,说什么呢。你现下已经活了下来,死不了了。”   唐淼只觉她一双小手柔若无骨,一股胭脂香气萦绕在他鼻尖。他大病初醒,定力不足。心念一动,握住她的手,也不放开,轻声笑道:“你这么怕我死啊?”   阿紫见他这样,本想抽出手来,不料唐淼不但不肯放手,反而便本加厉的将她搂入怀中。她本欲挣扎,又恐唐淼刚刚受了重伤,挣出好歹可了不得。挣了两下便细弱蚊蚋道:“你快放开我呀。”   唐淼见她脸晕红霞,身子僵硬。反而起了逗弄之心,将她搂的愈发紧了,说道:“我说我中意你,要娶你回家做老婆,你怎么说?”   阿紫听了他这话,连耳后也红透了。她沉默了半晌,低声说道:“我只要能时时服侍你就够了。”   唐淼听她说这话,将她从自己怀中拉出,对她正色道:“我不用你服侍我,我要你做我老婆。我是喜欢你才要你做我老婆的。”   阿紫见他一口一个老婆,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侧过身去,也不去看他,细细道:“别说傻话了。”   唐淼急了,说道:“怎么能说是傻话呢?”   阿紫说道:“你是少爷,我是丫头。你这可不是说傻话么?”   唐淼听她如此自轻自贱,动了真气,将她掰了过来,说道:“你才是在说傻话!我们江湖人,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我就问你,你喜不喜欢我?”   阿紫听他如此说,不知如何作答。她才十七岁,心中自然也是有些少女心事的。不过顾及门第,从不在唐淼跟前现出来。   唐淼见她低首不语,眼睛清清亮亮的不知望着哪里。等了半天也没个回复,便伸手去呵她痒。一边呵痒一边问道:“喜不喜欢?喜不喜欢?”   阿紫素来触痒不禁,被他闹的花枝乱颤,最后无奈道:“喜欢喜欢,放过我吧!”   唐淼听她如此说,惊喜的将她扳正,说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我不是大英雄,大豪杰。你也喜欢我?”阿紫见话已出口,也不能再翻悔了,便含羞带怯的点点头。   唐淼见她如此,自是喜不自甚。他正经说道:“你放心,你跟着我,我就绝不会负你。你怕什么,你看着我呀!”说罢将阿紫的脸抬了起来,两人四目相对,自是柔情无限,风光旖旎。   第二日清晨,霭晴前来唐淼这处替他问诊把脉。见他脉相平和,再无性命之虞,笑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可继续留在这人间祸害了。我给你开服药,将体内寒气驱除殆尽。”她说这话时,只见唐淼不住望向阿紫,而阿紫也不似平常那般置之不理,反而脸面含春。   霭晴心念一动,说道:“阿紫,陪我回房中一趟,我有事儿要交待你。”   阿紫答应了一声,两人便走了出来。   两人走了一会儿,行到了个僻静处。霭晴停步,望着阿紫笑道:“唐淼跟你说什么了?”   阿紫见霭晴一下就看破了,脸色刷的一下飞起两片红云。小声羞涩道:“小姐,你眼睛真毒。”   霭晴见阿紫这样,握住她手,笑道:“不错不错,把你交给唐淼,我是放心的。这次回去,我会给四叔写信,收你做义女。一年之后,要唐淼三媒六证,大大方方的把你娶进门,你就放心吧!”   阿紫没想到霭晴已为自己打算的如此周详,心下大为感动,泪珠一下涌上眼眶,说道:“小姐...你对我真好。”   霭晴笑道:“说什么傻话,你和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只把你当姐妹看。你去罢,和唐淼说,他人机灵。知道该怎么办的。”   阿紫答应了一声,两人又说了几句话,阿紫便去唐淼那儿了。   且说霭晴回到金玉堂的院子里,甫一进门便看见院内堆了不少东西,贺叔等人都站在院内。   她奇道:“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我走时还未见到呢!咦,风冷呢?”   贺叔说道:“风冷早起练剑去了,还没回来。唉,你不晓得。你走了没多久,长鸣岛的人,不乐帮的人还有些不知道是哪门哪派的人,就拎着东西陆续上门了。说什么大家都是江湖中人,日后多有交集,却之不恭。我一句话都来不及讲,就被塞了这么多。”   徐念远正在那儿看着长鸣岛送来的珊瑚,接口道:“贺叔,这就叫贫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人家看风冷昨日折桂,高瞻远瞩的来示好呢。”   贺叔苦笑道:“这个道理我怎么不懂?只是金玉堂当年败落时,我去找他们求个帮忙,一百两都讨不到。现下这样,真是唏嘘啊!”   阿飞叫道:“唏嘘什么呀!这么多好东西,把这些卖了,我们这辈子都不愁钱花啦!”   众人听他一派天真言语,都笑起来。徐念远笑道:“给你银子要你天天将论语抄一百遍,你愿不愿意啊?”   阿飞赶忙摇摇头。   几人正在闲谈间,风冷回来了。见这满院的东西,也甚为讶异。他向众人问道:“你们说怎么办?无功不受禄,这些东西我也不想拿啊!”   霭晴说道:“我看我们还是快些下山,一溜了之。江湖人我已做够了,我现在就想回去当我的小镇大夫。这些东西我会交代给我家人,要他们好好的物归原主。”   徐念远应和道:“正是正是,这武林风云我也见识过了。这种你来我往的事情,我们还是不要掺合了。不如快快告辞,溜之大吉!”   贺叔闻言,点点头,说道:“我这就去和岳掌门告辞去,你们速速去收拾行李。我们一个时辰后就下山!”   一个时辰后,他们就下了华山。行了二十来天,总算是回到了金玉堂。他们不知道的是,已经有一个人,在金玉堂中等了他们许久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心灰意冷的撒狗粮T^T ☆、海棠初现   众人行了二十来天,总算在一天清晨回到了金玉堂。此时天边残月未消,晨光还未大亮。做生意的小贩在此时也将将出街。   贺叔等人在大门前勒马停住,一件件的将行李搬下马车。隔壁的李婶此时正挎着个菜篮子,从家门口出来。见到贺叔,忙赶过来,殷勤的笑道:“唉呀,你们总算回来啦!老贺,看不出来啊,你竟然还有个这么好的闺女!”   众人一听李婶这样说,目光齐唰唰望向贺叔。贺叔吓得赶忙摆摆手,向李婶问道:“李大娘,你说什么呢?!你你你...你别乱说啊!”   李婶一幅眼睛一咪,说道:“我怎么乱说了!前几天,你们这儿来了个小丫头,说是你闺女。不光我晓得,这条街的人都晓得了!我说老贺,你们原来是跑江湖的,有个闺女怎么啦?那丫头水灵灵的,好看的咧!真是便宜死你了!”   贺叔听她如此说,更是有嘴说不清,便问道:“那个姑娘呢?”李婶皱眉道:“在你们家!那姑娘会功夫,天天跳上跳下的翻门,我们都看着呢!”说罢便絮絮叨叨的买菜去了。   众人听李婶这样说,目光交融都是一片震惊,只有阿飞还在马车内酣睡。   贺叔见众人狐疑的望着他,连忙分辨道:“真是冤枉!真是冤枉!!我做过的事儿我还不清楚么!”   风冷道:“李婶说那姑娘就在屋内,我们也别乱猜了,进去问个明白便是。”   贺叔连连点头,着急忙慌的开了门,连行李都不及搬进门,便急急冲进厅内。众人见厅中一尘不染,一点不像是两月未打扫的样子,看来那姑娘还帮忙打扫了。   贺叔在厅中大声道:“姑娘?姑娘!你快出来罢!有事儿说清楚啊!”   他话音刚落,便西厢房传来一个甚为清脆的女声,那女子欢欣道:“啊!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从二楼厢房的窗户直接飞身而下,稳稳落地,奔到贺鹏面前,身上一串银铃叮铃作响。   她望着贺叔,甜甜的叫了一声:“爹。”   贺叔听着这个如花似玉的小丫头叫了一声爹,吓得腿都软了,险些站立不住。他抖抖缩缩的说道:“姑娘,你可别乱说啊!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你这样一个女儿?!”   那姑娘跺跺脚,从怀中掏出一块白玉来,忿忿道:“这是我爹留给我的,你还有的抵赖么?!”   贺鹏慌忙接过那块白玉,细细看了一番,松了一口气道:“姑娘,你认错了。这玉不是我的,是我们老堂主的。”又小声喏嗫道:“你认错啦...”   那姑娘听他如此说,脸色骤变,皱眉道:“那我爹,现在在哪啊?”   贺鹏说:“我们老堂主十二年前已去世啦!”   那姑娘万想不到事实如此,垂下头去,默默不说话。贺鹏拿出任秋雨的那块白玉来,递给那姑娘,柔声说道:“你瞧,我们老堂主的这块玉。和你手中的这块玉,和你手中的,正是一对呢。”   那姑娘接过玉,摩挲良久,几滴眼泪落在那两块玉上,她抬头哭道:“我好不容易跑了出来,找到这里。以为能找到爹,我...呜呜...我...”说道后来泣不成声。   贺鹏见这姑娘哭的伤心,扶着这姑娘坐了下来,众人也围着那圆桌坐了一圈。   贺鹏说道:“丫头,你从哪里来?”   霭晴见这姑娘哭的抽抽噎噎,便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那姑娘一把接过帕子,一边拭泪一边哭道:“我叫海棠,我从...从...”只是哭的说不下去。   徐念远听她半天说不出来,忍不住接口道:“你从苗疆来的,是不是?”海棠听他一语道破,瞪着一双泪眼惊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汉人的打扮呀!”   徐念远道:“你的耳环,手镯,脚镯,全是苗疆的样式。还有你垮的那个布包,上面的刺绣。都说明你是从苗疆来的。”   海棠怔怔的望着他,还没反应过来,霭晴又说:“你不仅是苗疆来的,还是五仙教的。不仅是五仙教的,还是圣蝎门下的,是不是?”其实这中原江湖,将这“五仙教”只称作“五毒教”,对这个门派多抱有敌意。   海棠惊道:“你又怎么知道?”霭晴指指她那小包,说道:“全在那包上绣着呢。海棠姑娘,在中原行走,你还是把这包收起来比较好。免得给自己招惹些麻烦。”   海棠捂着小包点点头,向贺叔问道:“那我爹,是怎么死的?”   贺叔道:“十二年前的冬天,被人寻仇重伤而亡。他临死前托人将这块白玉送了回来。我就一直替他保管了。”   海棠又掌不住哭道:“是谁杀了他!我要替他报仇!他的墓在哪里?!”   贺叔叹道:“青山埋骨,我也不知是何人所杀。当时金玉堂的人都散了,就我一人还留着。我原来在这堂里就是个厨子,那些江湖恩怨,我也不大清楚。”   海棠听他这样说,心内更是酸楚难当,伏案呜呜哭个不住。众人见她这般,只是默默陪她。   她哭了半晌,抬起头来,向贺叔呜呜咽咽的说道:“我想在这儿住一段时间,行不行?”   贺叔连忙答应,说道:“当然可以,你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想住多久住多久。”   十八年前,任秋雨因滥赌而欠了万利赌坊大把的银子,无奈之下只能四处躲债。金玉堂的产业也被他卖了个七七八八,门下众人见堂主如此,纷纷散去。   任秋雨没了金玉堂的依靠,昔年得罪的仇家也纷纷找上门来算账。后来他被仇家追杀,遁入蛮州。苗疆山林葱郁,水土温暑,他在那深山茂林中行了不过几日,中了瘴气便倒地昏迷了。   幸好他被上山采药的苗民所救,入了苗寨。当时五仙教治理着当地的苗民,见来了个汉人,就将任秋雨关进了五仙教的监牢。   虽说任秋雨是个顽劣不羁的人,但好歹也是一堂之主,身负武功,从那监牢逃出来自是不在话下。他从那监牢内逃出,恰好遇上当年教主的女儿何凤凰,两人大打一架后竟引为知己。   两人年龄虽有十岁之差,但苗疆女子向是不把这些放在心上的。当时苗民对汉人还较为宽容,两人便在那苗寨成亲了。过了两年多神仙眷侣的生活。   可惜任秋雨那仇人,硬生生从中原追来了苗疆。任秋雨怕给这苗寨带来祸事,抛下妻子,连夜逃走,竟一去不回。   何凤凰自是伤心欲绝,老教主震怒,下令再有汉人入这苗寨,格杀勿论。何凤凰本欲轻生,却发现自己已有了身孕,心下不忍,就独自抚养了这孩子长大,这孩子便是海棠。   海棠从小在那苗寨中长大,当她十三岁时,一次偶然听外公提过“金玉堂”三字,晓得了父亲是金玉堂的堂主,便时时想着去寻他。待她长到了十六岁,从那苗寨试着逃出过好几次,都被抓了回去。只有这一次,她成功的逃了出来,一路寻到了金玉堂。   海棠听任秋雨已去世了,她本来也没与这父亲相处过,不知他是好是歹,是严肃还是慈蔼。心中只有一片模糊的父亲的意义,她年纪又轻,伤心不过十天半载,便抛开了。   她从未到过中原来,见得中原有许多新奇玩意儿是从没见过的,玩心大起,便天天拉着徐念远带着她四处游逛。   日子一日一日悠悠过去,转眼已是六七月间了。   这一日她又求着徐念远带她出去玩,徐念远正在房中念书,听她如此说,只是说道:“不去。”   海棠软语道:“徐先生,你就带我去玩玩吧。现在荷花都开了,我们去梅溪看荷花捞菱角去。”   徐念远看着书,头也不抬:“你要风冷带你去。”   海棠撇嘴说道:“我才不要,风冷替镖局走镖去了。而且他话那么少,跟着他没劲透了。”   徐念远又道:“那要贺叔陪你去。”   “不要不要,”海棠又拒绝道:“和贺叔出去玩好没意思。他还要做饭呢,没时间。”说罢她撑着书桌,半个身子伸到徐念远面前,劈手将他的书夺过来,说道:“我就要你陪我一起去!”   徐念远不防她突然靠近,闻得一阵胭脂香气扑来,觉得这样甚是不好,便往椅背上靠去,无奈道:“罢了罢了,拿你没法儿,走罢!”   海棠一声欢呼,便去拉他起来,拽着他往门外走。徐念远将她手挣开,说道:“拉拉扯扯的,像什么样子!”   海棠见他如此,小声嘟囔着学他的口气:“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此时梅溪里的荷花开的正艳,两人租了一条小船,往那荷塘里划去。   今日天气也甚好,烈阳高照,一池荷花红白竞艳,荷叶青翠欲滴。蓝天碧水,花红叶绿,荷香满溢,好不快哉!   海棠在苗疆长大,不识水性,也不会划船。徐念远便悠悠荡着那小舟,往荷花池身处划去。那莲叶亭亭,将烈阳遮了大半,故也不觉炎热热,反而甚为清凉。   海棠时不时伸手捞着水里的菱角,心中甚是高兴,向徐念远笑道:“徐先生,唱首曲儿吧!”    ☆、终是意难平   海棠见这荷塘景色美好,心中甚是快意,便向徐念远笑道:“徐先生,唱个曲儿吧!”   徐念见她如此雀跃神情,不由想起陈书静。想前两年,自己与陈书静常常来此泛舟湖上,观荷赏月,吟咏诗句,好不快活美满。一念及此,脸色便不由得黯淡了许多。   海棠见他脸色变化,不明所以,问道:“你怎么啦?怎么就不开心了?”   徐念远不欲深谈,便说道:“没什么,只是这日头太热了。晒得有点头晕。”   海棠听闻,摘了一片甚大的荷叶,给他遮着阳,说道:“这样就不晒啦!徐先生,唱个曲儿罢。我想听曲儿。”   徐念远见她如此,便悠然唱道:“枕簟邀凉,琴书换日,睡余无力。细洒冰泉,并刀破甘碧。墙头唤酒,谁问讯、城南诗客。岑寂,高柳晚蝉,说西风消息。   虹梁水陌,鱼浪吹香,红衣半狼藉。维舟试望,故国渺天北。可惜柳边沙外,不共美人游历。问甚时同赋,三十六陂秋色?”   这首《惜红衣》乃姜夔怀念昔人所作,甚是深情清寂。徐念远唱着唱着不免勾起旧恨,越唱越是岑寂。海棠初时颇高兴的听着,只是这调子越听越是凄清,她便笑不出来了。   待徐念远唱罢,她说道:“我不懂汉人的诗词,也不晓得这曲儿是什么意思。你给我一句一句的讲讲。”徐念远听她此言,不免笑道:“你啊,又是不懂,又是要听。”   海棠见他笑话自己,便噘嘴道:“我没读过几本汉书,也晓得‘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你这个先生,怎的还笑话起学生来了。”   徐念远再也忍不住笑意,朗声笑了起来。海棠起身做势欲打,他怕这小舟翻覆,忙忍笑说:“快坐下,坐下!我跟你讲还不行吗!”说罢便一句句的教她,将那用典词韵与她细细讲来。   海棠侧身仔仔细细的听着,听完道:“那这人又为什么不去找那女子?”   徐念远被她这样一问,怔怔道:“找这女子?”   海棠说道:“对啊!如果他如此放不下这女子,干么不去找她,徒留一个人如此伤情。”   徐念远苦笑道:“若像你这样说,这世上是再也没有求之不得之事了。”   “那既然求而不得了,何不就此抛下呢!”海棠又说道。   徐念远怅然半晌,低声吟道:“人如风后入江云,情似雨余黏地絮。你还小,不懂这些事情。”   海棠不以为然道:“也就你们这般啰嗦。在我苗疆,喜欢便干脆去求了。求而不得什么的,若你放下,就不要再计较。若你放不下,就把那人长长久久的放在心里,也是欢喜的。”   两人划舟又行了一会儿,海棠见不远处有个湖心亭,也觉得在这湖中荡的够了,便道:“我们划过去吧,歇息一会儿,就回家去吧!”   徐念远答应一声,划了过去,两人登上那湖心亭。这湖心亭四面环水,与几座楼台遥遥相映。从那亭中望去,接天莲叶,湖波浩渺,甚是广阔。   两人在那湖中歇了一会儿,说些闲话。不远处有一画舫缓缓行来,也靠在了这湖心亭边。一个丫头从那船中出来,扶着一美貌妇人,说道:“夫人,就在这儿歇息一下吧!这儿景色也好的很呐!”   那妇人从画舫中缓缓移步,穿着一姜黄色交领团花短袄,下着一绣工极精美的月华裙。头梳牡丹髻,插着几根金玉珠宝花簪,更是显得雍容华贵,端庄美艳。   徐念远见有人来,便起立相迎。不料看清了那妇人容貌,竟如五雷轰掣,那美貌妇人竟是陈书静!   陈书静也万料不到在此竟巧遇旧人。俩人目光甫一交汇,千言万语也说不出口。对望半晌,都红了眼眶。   徐念远略一清醒,唯恐此事传了出去留人话柄。避开陈书静的眼光,转头对海棠说:“海棠,我们走吧!”   海棠不明所以,看他脸色难看,也不敢多嘴,便跟着他步下台阶。徐念远甫要登舟,听得背后一声哽咽低语:“你...你还好嘛...”   徐念远心中一阵酸楚,几欲流下泪来,他勉力抑住,也不回头看陈书静,说道:“好...好的。你也要好,那才好。”   说罢也不等陈书静回语,放舟前行,再不回头。   海棠见他如此,也不多说话,只是默默相伴在旁,任那扁舟随水逐流。   且说陈书静见徐念远放舟远去,在原地呆愣半晌,一行清泪缓缓流下,只觉此生天意弄人。她身旁的丫头吓坏了,柔声道:“夫人,怎么了?莫哭,莫哭。”说罢扶着她在那亭中坐下。   自陈书静嫁于李公子后,那李公子温文尔雅,处处相让。俩人朝暮相处,渐也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她也只能将与徐念远的旧事深埋心底,从不敢想。不料今日竟在这湖心亭重见,物是人非,岂不能多有感慨!   是夜,徐念远在房中独处,想起日间种种,自是心潮起伏,意绪难平。见半弓残月挂在天边,不免触景伤情,拿出古琴弹起了那《乌夜啼》。   霭晴等人见他吃饭时脸色不豫,也不晓得是碰见了什么事。饭罢风冷和霭晴正在房中闲话呢,海棠也凑了过来。   霭晴说道:“你们今日是碰到什么事儿了?”   海棠说道:“我正要问你们这事呢!徐先生好不奇怪!”便将那湖心亭一事说与了两人听。   风冷与霭晴听罢,心下了然,皆是一声长叹。海棠忙道:“他和那夫人是不是认识啊?!”   霭晴叹道:“这事儿,又说来话长了。”便将当初徐念远与陈书静一事告知了海棠。   海棠听罢恍然大悟,说道:“难怪,难怪。他说什么求而不得什么的。原来中间有这么多曲折!”语罢双手一拍,说道:“我去开解开解他!”便跑往徐念远房间跑去了。   霭晴本想拉住她,让徐念远独处一会儿。见她跑的这样快,只能无奈摇头。   她对风冷道:“我前两日收到花谷来信,说燕清失踪了。”   风冷道:“哦?她是不是怕暴露了三少爷的事情,自己偷偷逃了出去。”   霭晴摇摇头,说道:“不晓得,我去信给了之帆,现在还没个回信。”   风冷叹道:“他俩也是苦命鸳鸯,不晓得日后会如何。”   霭晴想起王之帆与燕清之事,也觉没个解决处。她不欲想那不开心的事情,便说道:“不讲这些。这些日子,镇上的戏班子都在演那《牡丹亭》。我们不想这些烦人事情了,去听戏罢。”   风冷笑道:“你就喜欢这些风花雪月的东西。”霭晴轻拍下他,佯怒道:“你就说去不去吧?”   风冷忙连声道:“去去去!你说去哪我们就去哪。”   两人便往那戏台走去了。   霭晴自小长于深宅,平日里也没多少消遣,闲极无聊只能看戏。她家养了个昆曲班子,因那昆曲戏文极雅,唱腔华丽婉转,她喜欢的紧。最近那《牡丹亭》火遍大江南北,这小镇戏班也排演了起来,虽然比不上家里,也可以解解闷儿。   今日演的是《寻梦》这出,那台上花旦身姿袅娜,唱腔婉转清丽,甚是旖旎动人。风冷向来欣赏不来这些东西,不久竟昏昏睡去了。霭晴见他如此,只是觉得好笑,也不吵醒他,由他在此戏院内睡去。   待戏尽人散,风冷才悠悠醒转。见霭晴笑着望他,也觉不好意思起来。笑道:“你怎么也不叫醒我?”   霭晴笑道:“睡着便睡着罢,反正都是打发时间。叫醒你做什么。”   两人相视一笑,往金玉堂走去。   此时还未宵禁,街边一路都还甚是热闹。摊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流灯烛火,是世俗的热闹。   两人在这街上走着,霭晴忽然道:“我从未想过我能过这样的日子。”   风冷望向她,她还不及他说话,又说道:“我万想不到我能去那医馆中当大夫,万想不到能如此这般与你在这街边闲逛。我在家时,日日不过读书弹琴,学医画画。”   风冷说道:“当年在山上时,每日不过练功打坐,陪伴师父。下了山,才觉这人生这快意滋味。不是你,不是他们,我会怎样也尤为可知。”   霭晴望着他,说道:“我只望以后日日都能这般过下去。以后我们建间草舍,最好建在溪边。春时锄地种花,夏秋时作清谈,冬日温酒赏雪,岂不是好?”   风冷暗暗握住她的手,笑道:“这有什么难的?”   她摇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怎地,从华山回来后,只觉每天这快活日子都是偷来的。我老觉着要出事儿了,颇后悔去华山凑那热闹。燕清失踪之后,我这感觉更是重了。”   风冷软语劝慰道:“你呀,就是心思太重。我们与人无冤无仇,也向来不参与那武林事,只能算是半个江湖人。真出什么事儿也落不到我们头上。”   霭晴听他如此说,沉思一会儿,叹道:“只望真是我多想了。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像隔壁李大娘一般,或是同仁堂胡掌柜一般。做个;碌碌小民,那该多好。”   风冷又软语劝慰了她一会,她才宽下心来。   就在这日晚上,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霭晴平凡的梦敲碎了。这阵敲门声,带来了浑身是血的王之帆。 作者有话要说:  好希望有小天使啊T^T ☆、风云突变   夜半时分,金玉堂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众人都惊起。风冷前去开门,只见门外停着一辆朴素马车,敲门的竟是王之帆的贴身小厮瑞安。   瑞安见到风冷,忙拱手道:“张少侠,还望相帮!”   金玉堂众人自华山后从未和王家的人打过交道,风冷尤为反应。只见那马车帘被撩起了一角,王之帆探出半个身子,脸色苍白的笑道:“风冷兄,别来无恙啊!”   风冷见他脸色骇人,也不多言了,便欲将他扶出来。不料那马车中还有一女子,穿着身靛蓝衣裙,头上粗粗绾了个髻子,泪痕点点,煞是柔弱动人,正是燕清。   王之帆一身衣裳皆是血污,还有几个破口,想是和人交手过。霭晴等人见他如此模样,不由心下纳罕。王之帆剑术高绝,几乎无人可与他相敌,今日竟被伤成这样。   海棠从未见过如此血腥景象,吓得徐念远身后缩去。徐念远安慰的拍拍她,要她莫怕。   众人将王之帆送入客房,霭晴拿出医箱与他诊治,待摸清脉象不由大惊,她脱口问道:“是李星郎伤了你?”   王之帆气息虚弱,勾唇笑道:“还有郁道驹那厮,想不到吧?不过李星郎已被我杀了。”目光竟有一丝狠绝。   燕清自下马车以来,寸步不离王之帆,一双美目总是牵挂着他。她向霭晴哭道:“黄姑娘,他没事的吧?”   霭晴略一沉吟,不回答燕清,反而问王之帆:“天山寒泉宫的寒冰掌?”   王之帆点点头,轻蔑道:“你说那衡山派的诸位弟子,都会这天山功夫,是不是有趣的狠?”   霭晴听他如此说,心下猛然一沉。在座诸位听到王之帆这话,也不免沉思起来。霭晴说道:“有什么事儿,等治好再说吧。你身上的寒气,比当日唐淼的更甚,若是驱除不尽,怕是留下大祸。你受伤这般重,我不敢下手,要瑞安送你去花谷吧。”   王之帆摇摇头,笑道:“你帮我抑住这寒毒即可,我还要赶回王家。”   霭晴大惊,说道:“你在说什么浑话!你这样是要送命的!”   燕清一直安安静静的待在王之帆身旁暗自饮泪,听两人对话如此冷肃,再也忍不住,向王之帆低声泣道:“都是我不好,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伤到如此这般。”   王之帆伸手握住燕清的手,说道:“别犯傻了。不是你,他们也不会放过我。这事与你没关系。”   众人都听的云里雾里,糊里糊涂。霭晴说道:“别打哑谜了,我现在心中有千点万点的疑惑。燕姑娘怎么离开花谷的,你是怎么受伤的,那衡山派与寒泉宫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你这伤,到底要如何?”   王之帆说道:“说来话长的很。我们以后有时间再叙,你帮我包扎一下,我好上路。”   霭晴见他不肯说话吞吐,他现在伤势颇重,也不好逼问,甚是无奈。她与风冷使个眼风,风冷会意,走上前来便猛然点那王之帆的风池穴。王之帆此时伤重,对风冷等人又未有防范,登时便晕了过去。   燕清大惊,一双泪目向众人道:“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霭晴道:“燕姑娘还请与我们出去说话,他不过是睡了过去,不妨事的。”   燕清迟疑的点点头,便跟着众人去厅中了。   霭晴冷冷向瑞安道:“瑞安,你家少爷为什么要急急忙忙的赶回王家?为了你家少爷的命,你最好说实话。若真让他包扎就上路,他活不过三月。”   瑞安略一思忖,回道:“有人对王家下了贴,说是十日后要借剑谱一阅。”   贺叔惊呼道:“是哪家下的帖?好大的胆子!这剑谱乃是家传绝学,怎么可能轻易让人借了去!”   瑞安沉声道:“是寒泉宫。”   霭晴没料到事情如此复杂,也不敢拿主意了,她沉思半晌,方说道:“我给你封信,你快马加鞭送到花谷,将我师父请来。一定要快!”瑞安只是低头不语。   霭晴说道:“你放心吧!我和你家少爷都不是傻子,你只管去就是。在我师父来之前,我会尽力救你家少爷。”   瑞安听她如此说,重重点头。她去房中写了信,瑞安接过便策马上路了。   徐念远向霭晴问道:“那寒泉宫是个怎样的所在。”   霭晴回道:“我也只是从花谷的典籍中看得一二。寒泉宫对中原的武林秘籍虎视眈眈。五十年前血洗中原武林,最后终是被打回天山。贺叔,我说的是不是?”   贺叔点点头,说道:“没错,那时我也还小,当时上上任老堂主还在,也去了天山。他们回来后,都对寒泉宫那三字绝口不提。”   海棠插嘴道:“那现在是什么意思,那寒泉宫卷土重来了?”   贺叔摇摇头,叹道:“这谁知道呢。”   风冷向燕清问道:“燕姑娘,三少爷是怎么伤的,你晓得么?”   燕清点点头,含泪道:“半月前,我在花谷观星池赏月,突然两眼一黑,不醒人事,被人劫了走。待我醒来时,发现自己被关在一石屋内,后来我才晓得,是衡山派的人劫了我。”   风冷诧异道:“衡山派?!”   燕清说道:“衡山派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我,用我做要挟,让之帆将剑谱给他们。”   “所以三少爷就孤身赴约,将你救了出来?”贺叔问道。   燕清点头道:“正是。衡山派那几个人,本是伤不了他的,但那郁道驹暗地偷袭,之帆才被伤了!”语罢蓦地跪在霭晴面前,哭道:“黄姑娘,你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呀!”   众人连忙拉她起来,霭晴说道:“我自会尽力救他,你不要着急。你去看着他,有什么动静就马上叫我们。”燕清便去王之帆房中照料了。   众人皆聚在厅中,虽是四更天,但被今夜之事扰的睡意全无。众人只是沉默,心下各有思忖。衡山派,寒泉宫,五十年前的血雨腥风,这种种迹象,让人甚是不安。   海棠不懂中原武林这些事,直爽说道:“那不就是,寒泉宫收买了整个衡山派做他们的走狗么?!”   众人见她一语道破,都沉吟不语。   正在此时,一只白鸽翩然飞落屋前,霭晴赶忙捉住那鸽子,取出鸽脚上的信件。展信一读,脸色巨变。   风冷见她脸色陡变,问道:“怎么了?又出什么事儿了?”   霭晴将信递给他,沉声道:“少林寺的清悟大师,两日前被杀了。”   海棠问道:“这是谁?”   贺叔喃喃道:“清悟师父是少林主持清恩大师的师弟!不得了不得了,这出大事了!”徐念远沉吟:“王家被下战帖,清悟大师被害,下一个会是谁?”贺叔惊道:“只怕一个都逃不了呀!”   霭晴沉声道:“我们走,不要留在这儿了。留在这儿是非太多,我们一起去花谷,那里知道的人少得很,再大的风浪都吹不到花谷。”   风冷见她脸色苍白,语气慌张,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不要慌张,事情也许没那么糟。”   徐念远摇头道:“你不要忘了,燕清就是在花谷被劫的。这一次寒泉宫肯定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正式发难。”   贺叔搓着手,忐忑说:“如若寒泉宫真要来找我们的麻烦,那怎么办?”   海棠疑问道:“我们和他们无冤无仇,为什么要来找我们麻烦?”   霭晴低声说道:“花谷的书上写过,‘天山门下,几尽全灭。屠门十日,少孺不留’。这算不算是血海深仇?”   海棠一时语塞,众人都不言语了,心中只觉十分恐怖。贺叔见大家如此,勉强笑道:“我这金玉堂沉沦江湖十数载,说不定都不晓得我们这儿呢。”   霭晴苦笑道:“贺叔,那《金玉满堂》,你当真没有觊觎之人么?你以为,是因为你和阿飞穷的狠了,所以便没人惦记么?不是的,是岳山清记着当年金玉堂对华山派的恩,放出去话去,请人暗中护着你们,你们才能保住那秘籍啊!”   贺鹏从来不晓得这中间还有如此一遭,听霭晴如此说,呆立当场。又想到,如若真如霭晴猜测的那般,金玉堂遭劫也不过是迟早的事。自己生死都要为了这金玉堂的,只是阿飞还小,怎能让他也卷进这等血腥事去?!也慌乱起来。   海棠见众人脸色难看,朗声道:“怕什么?你们去苗疆。苗疆那么远,而且有丛林庇护,到了苗疆,再是找不到的。”   霭晴听海棠如此说,眼睛一亮,说道:“贺叔,将阿飞送到苗疆吧!我有家人朋友,走不了。他还小,不要让他晓得这些事。要走,还要尽快走!”   贺叔点点头,说道:“你和我想的不谋而合。中原武林遭难,我若避世,对不起金玉堂这百年基业。阿飞还小,莫要掺和这些,还是送到苗疆为好!”   海棠迟疑问道:“我们不一起走么?苗疆四季如春,是个世外桃源的地方呀!”   霭晴和风冷相视,目光坚定,心意相通,说道:“我们不走。”贺叔说:“我乃金玉堂一堂之主,我也不走。”徐念远接口道:“士为知己者死,我也断没有弃你们而去的道理。”   不料贺鹏却说道:“不,念远。这一路旅途艰险,海棠和阿飞两人一为女子,一为孩童,一路恐多有不便,还要麻烦你照拂。还请你跑这一趟吧!”   徐念远听贺叔如此说,心下一盘算,也晓得这是最好的办法,便点头说道:“好!那我就护送他俩去苗疆!”   前日里赏荷听戏的惬意日子,就这样一去不复返了。 ☆、乱世飘零   众人正商定苗疆一行的事宜,燕清从房中奔了出来,说道:“黄姑娘,之帆他醒了。”霭晴点点头,便和风冷两人走进卧室。   此时天刚放出亮色,蒙蒙天色显得王之帆脸色越发苍白难看,他撑起身来勉力说道:“你遣瑞安去花谷请你师父了?”语罢摇摇头,说道:“来不及的。”   霭晴说道:“来不来的及,总要勉力试试。他们已把事情都告诉我了,你打算怎么办?去与那寒泉宫硬拼么?”   王之帆勾唇笑道:“不然呢?”   霭晴深深望了他一眼,说道:“只怕现在王家,只是一座空宅了吧!我不信你一点风声都不知道。你早把家人安顿好了吧?”   王之帆颇为赞许的望向霭晴:“我真没看错你!”   风冷听他俩如此说,回过神道:“你早就晓得寒泉宫与衡山派的关系?已将你家人安顿在安全地方了?”   王之帆点点头道:“不错,自华山论剑之后,我便留意上了那衡山派。我已安排我父母在二月前出海远游了。如今王家家眷奴仆,都安排好了,从地道悄悄送走。”   霭晴问道:“那你干嘛还要赶过去?”   王之帆说道:“我总要去会会,是谁那么大胆子,敢打我的主意!”语气甚是威严。霭晴摇摇头,只是不言语。   风冷问道:“少林寺清悟大师,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王之帆皱眉道:“我从眼线处得知,寒泉宫主李少君往少林寺去了,便也赶了过去。只是在路途接到燕清被劫的消息,我便没往嵩山了。”   风冷听到李少君的名字,奇道:“这寒泉宫主,竟是汉人?”   王之帆点点头,笑道:“想不到吧?这李少君是五十年前寒泉宫主流落在中原的儿子。三十年前回到天山,经门派争夺后手掌大权。手握权势后铲除异己,行动甚是狠辣缜密。这十数载的筹谋密划,恐怕是要在这中原掀起一场大浪。”   霭晴对王之帆道:“清悟大师是清恩主持的师弟,功力高深,竟能寒泉宫人暗算。各大门派,现在肯定都慌了手脚。金玉堂垂垂数载,我们能怎么办?”   王之帆轻描淡写道:“杀了李少君。”   霭晴摇摇头,苦笑道:“哪有说的那么容易。”   王之帆望向风冷,道:“风冷兄,你可愿意随我上一趟天山?”   霭晴不等风冷开口,立马回绝道:“不行!太凶险了!”风冷看了看霭晴,欲言又止,终是没说话。   王之帆轻笑道:“你们好好想想吧。”   霭晴和风冷步出房间,此时天光已亮,夏日天气甚为清朗,门外是不是响起走街串巷的小贩叫卖声,正是市井悠闲时光,可霭晴只觉得心内沉重,万物灰蒙。   风冷将霭晴送回房中,见她自王之帆那话后脸色颇为不豫,便对霭晴柔声道:“你不要怕,如果能制止这场浩劫。去一场也没什么的。”   霭晴看着他澄澈的眼睛,忽然觉得十分害怕。她纵身扑入风冷的怀抱,感受着他的身体,他的气息,唯恐一切都化为乌有。   在往日这个时辰,她和海棠正早起梳妆,贺叔早饭已做好了,阿飞被徐念远从床上托起来,风冷在练晨功。那才是他们应该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   她颤声道:“不要,不要!”   风冷见她身体发颤,伸手去抚她头顶,将她抱紧,低声在她耳边宽慰道:“不要怕,我们从长计议,总会好的。”   这日霭晴便向胡掌柜辞了工。   胡掌柜见她脸色不好,对她颇为关心的道:“黄大夫,如果你有什么地方需要帮忙,就直管说的啊。大家邻里相亲的,有什么事儿互相帮衬帮衬也是应该的。”   她勉强撑出笑脸:“没事儿,不过是堂里最近繁琐事儿多,忙不过来了。”便向胡掌柜告辞了。   她跨出医馆的那一刻,真正觉得,那半年的平凡时光,再也不会有了。   她在堂中日日翻看医书,同时张罗将阿飞送到苗疆的事情,采买些路上用的东西。阿飞只当大家又要一起去苗疆,还兴高采烈的很。   这日晚上,大家围坐在一起吃饭。贺叔做了好大一桌菜,阿飞见众人兴致都不高,甚为奇怪,说道:“这么多好吃的,你们怎么不开心?”   贺叔勉强笑道:“哪有不开心,快吃吧。明天,你和海棠念远,去苗疆玩玩,不晓得多久吃不到我做的菜了。多吃点!”说罢便和阿飞夹菜。   阿飞一直以为是大家一起去,听贺叔这样说,呆立当场,问道:“叔,冷哥,霭晴姐。你们不去么?”   贺鹏笑道:“不去了,堂中事务太多,我们仨走不开。三少爷还要人照顾呢。”   阿飞将筷子一丢,说道:“那我们等三少爷好了,再一起去呗。”   众人都不言语,脸色颇为沉重。   贺鹏犹自撑着笑道:“再来这天气就太热啦,不好出门了。你大了,出去玩玩也没什么。”   阿飞突然大哭起来:“叔,你去哪我就去哪。你不走我也不走!”便扑到贺鹏怀里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   霭晴已撑不住了,背过身来偷偷抹泪。   海棠勉强笑道:“阿飞,苗疆可好玩了。有好多新奇玩意儿,还不用念书。”   阿飞不理,只是抱着贺叔大哭。贺鹏自捡了这小子回来,从未和他分开过,见阿飞如此,心内酸楚再是忍不住,他抖着声音道:“不过几月,就回来了。我忙完了,也来找你。男子汉大丈夫,不许流泪!”   阿飞兀自哭到打噫,贺叔一把把他从怀里拉出了,对他正色喝道:“不许哭了!像什么样子!这金玉堂以后是要交到你手中的!这般婆妈!叫我怎么放心!”   阿飞被贺叔的威严语气吓到,止了眼泪怔怔望着他。   正当此时,门外‘笃笃笃’的响起敲门声,风冷忙起身去开门。只见瑞安和一中年男子站在门外,霭晴一见,忙擦干眼泪跑了过来,说道:“师父,你总算来了。”   那中年男子脸色白净,穿着一身白纱道袍,头上戴着个网巾,身形颀长清瘦,精神矍铄,正是花谷主人白术。   他见霭晴红着眼睛,笑道:“晴丫头,怎么哭了。是谁欺负你了?”霭晴忙摇头,收拾心绪,说道:“没什么。”便将他领入王之帆房里。   王之帆见到白术,笑道:“白师父,好久不见了。”燕清也颇为期盼的望着他,她这几日时刻守在王之帆的病榻前寸步不离,清减了不少。   白术给王之帆把把脉,轻松笑道:“还好还好,那郁道驹功夫不到家,霭晴处理的也好,还有的治。”   燕清听他如此说,不由得长吁一口气,终于展颜笑了。   白术开了方子,递给霭晴,说道:“按这方子抓药去,要最好的药材。”   霭晴点点头,拿了方子便出去了。白术抚着白须笑道:“燕姑娘,你先出去罢,我要施针了。”燕清点点头,连忙出去了。   待他们出去后,白术正色道:“你呀!那郁道驹的掌力再多一分,你就怕救不回来了。霭晴这丫头竟也沉得住气,还敢下针帮你抑住那寒气。你这一伤,半年不要妄动真气,好生静养才是。”   王之帆苦笑道:“怎么可能,你又不是不晓得这段时间有多不太平。”   白术长叹一口气,说道:“管不了管不了,我只管治病救人,别的事儿,管不了管不了。”   白术在王之帆房里待了足足三个时辰,只到月上中天还未出来。燕清一直焦急的在门外盘桓等候。霭晴见她如此,便走过去宽慰她:“燕姑娘,你放心吧。我师父都如此说了,定是治得好的。”   燕清感激的望着她,一双秋水含情,甚是动人。她望着霭晴,一双美目忽然暗淡下来,她垂首说道:“如果...如果我是你就好了。”   霭晴不解的望着她,她低声说道:“是我....太没用了。”她本就生的柔弱可人,在这清月下垂首饮泪的模样,更是惹人怜爱。   霭晴苦笑道:“别乱想了,你不能是我,我也不能是你。好好过吧,过的一天是一天,只要日后不追悔,便是好的。”   此时风冷等人都聚在贺叔房内,收拾着第二天的行李。阿飞竭力忍着泪,将贺叔的话一句句都记在心里。海棠和念远也应和着贺叔的叮嘱,想到明日便要和众人分开,心下甚是难过。   阿飞从五岁起便没和贺叔一起睡过了,这夜又睡一处。贺叔轻轻拍他的背,如他幼时一般。在黑夜中,贺鹏不由想起九年前的那个冬天。   那时他勉强支撑金玉堂,时时吃不饱饭。一日他到山上打猎,听见婴儿的啼哭声,便随着声音寻了过去。那时天寒地冻,万木萧瑟,那孩子包在襁褓里,冻的脸颊通红,呜呜啼个不住。   贺鹏把他抱起来,那孩子还是哭。他想着自己都要养不活自己了,哪还养得了他,放下这孩子便欲狠心离去。他转身走了没两步,实在是放不下心。这数九隆冬,这孩子如果自己不要,怕不是被活活冻死,就是被豺狼叼走。他终是横下心来将这孩子抱回了金玉堂,用米汤将他一点一点养大。   “如果,如果能一直和阿飞在一起,那该多好啊!”他在黑暗中暗暗想着,两行眼泪默默划过他的脸颊。这一夜他都没合眼,只是如饥似渴的看着阿飞。   可是,天终归是亮了。 ☆、秋风吹梦散   五更三点,外面打更的人敲着梆子走了过去。隐隐的天光透过了窗户,分别的时候还是到了。   徐念远轻轻敲了敲门,推门进来,低声说道:“贺叔,该准备准备上路了。”   贺叔低低答应道:“哎,晓得了。”便坐起身来,拍了拍阿飞,柔声叫到:“起床了,起床了。”阿飞迷瞪瞪的睁开眼,在床上呆坐半晌,还未清醒过来。   徐念远将阿飞带了出去洗漱,又走回贺叔房里,看到贺叔在最后检查一遍包裹,忍不住说道:“贺叔,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贺叔收拾的手顿住了,说道:“念远,别说了。这一路阿飞就交给你和海棠,替我好好照顾他!”   徐念远心下难过,叹道:“贺叔,你怎么如此固执呢!”   贺鹏缓缓道:“念远,在我晓得岳山清暗中照看我们十几年之前,我也是像你这般想的。我不是江湖人,从来都不是,我就是个厨子而已。这江湖中打打杀杀,管我什么事呢?可是我这条命,是老堂主捡回来的,我接过了这金玉堂,就要有个堂主的样子。不能因为我无能,我就不讲道义。懂了么?”   徐念远听罢不说话了,沉思半晌,一声长叹走了出去。   吃罢早饭,徐念远等人就要启程。风冷默不作声的将行李搬至马车上,贺叔还在叮嘱阿飞,阿飞眼泪眨眨的听着。   霭晴将海棠与徐念远唤到一边,拿出个紫檀盒子,交给他们,说道:“你们这一路,在进苗疆前,我都安排了好手暗中保护你们,你们不用太担心。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拿着这盒子里的金叶,找绸缎庄的人,能帮的都会帮。”   海棠接过这盒子,抽开一看,里面起码有二三十片金叶。她觉心下一软,语调有点哽咽,说道:“你放心,苗疆最是安全不过的。”   霭晴点点头,勉强笑道:“记得来信,不要逞强。等我们这边事情完了,我们就去找你们。”说着说着也红了眼眶。   海棠再是忍不住,抱着霭晴肩头呜咽起来。霭晴也只是无声抽泣,心下颇为不舍。   徐念远心下颇是沉重,只是不说话,默默拍着海棠的后背安抚。   千言万语,终需别离。   临走前众人看见阿飞脖间带着贺鹏不离身的那块白玉,心下一片黯然。贺叔如此,多有托孤之意,令人感伤。   徐念远驾着马车缓缓行远,海棠和阿飞哭着不住往后望,真是‘一步一断肠,好去莫回头’啊!   金玉堂三人眼见马车拐过了那巷子,不知下次再见是何年何月了,甚是怅惘。   霭晴心下难过,泪流个不住,风冷揽着她,在她耳边柔声劝慰道:“很快,很快就能再见了。”   他们仨回到院里,见燕清扶着王之帆站在房门口,两厢对立无言。   这朗朗青天,炎炎暑日,却如若冰窖。   人走了,金玉堂还是平静的过日子。只是没了阿飞,没了海棠,少了不少欢声笑语,清寂了不少。霭晴和白术,每日给王之帆施针开药。他渐渐好了起来,时时与风冷在院中切磋剑术。   每个人都在平静的等着,等着下一个坏消息。   坏消息很快就来了。   王家被烧了,寒泉宫发现王之帆给他们唱了一出空城计,恼怒之下将王家付之一炬。一场大火,烧掉了王家的数代积业。   王之帆收到了这个消息倒没太大反应,房子烧了,可以再盖。身外之物,无需挂怀。只是能想见,王家被烧,会在这本就人心惶惶的武林里掀起多少议论与恐慌。   这月是个十五,满月悬空,清辉万丈。午夜时分,众人皆睡了,王之帆还独坐在院中赏月。   风冷没睡,他一直在想着王之帆的话,之前他还不觉如何,可是现在他不能不好好想想他的话了。   他走到院中,王之帆见到他并不惊讶,反而嘴角扬起一丝了然的笑。他给风冷斟了一杯酒,说道:“坐吧。”   风冷坐了下来,沉默半晌,问道:“燕姑娘你打算怎么办?”   王之帆见他如此说,看了看他,饮尽杯中酒,同样问他:“霭晴你打算怎么办?”   风冷不说话,只是沉默,沉默半晌,长叹一口气。   王之帆笑道:“送她回去黄家吧,黄家除了个黄如海是江湖人,都是官商。她家与朝廷关系密切,寒泉宫万不得已是不会找他们麻烦的。而且——”他顿了顿,说道:“黄如海已经在路上了,明日便到。由不得她不走。”   风冷又道:“贺叔呢?他不肯离开这金玉堂的。”   王之帆说道:“我会派人守着这里,你放心。”   风冷点点头,说道:“什么时候动身?”   王之帆抬头看看这满月,笑道:“今日月朗星稀,是个赶路的好日子。一个时辰后便动身吧。”   风冷站在霭晴的床前,他是偷偷从窗边溜进来的。   霭晴兀自睡的香甜,半分没有察觉。   他晓得霭晴是不会点头让他走的,可是没有办法,事情只会越拖越糟。事情越糟,就越难挽回,越难保证他们的安全。霭晴害怕这些事情,老是想着躲,可是风冷明白,躲是躲不掉的。   他望着霭晴的睡颜,心中满是柔情。他俯下身轻轻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又看了半晌,终是转身欲去。他见妆台前摆着数样首饰,顿了脚步,将霭晴常用的一个白玉簪放进怀里,从窗户飞身而出。   王之帆已在院中,只拿着他的剑,风冷亦是如此。两人相视一笑,施展轻功,须臾便消失在这融融月色中。   第二日清晨,霭晴还在晨妆。突然听见燕清在院中嚷道:“他们!他们走了!”   霭晴心下蓦的一沉,不及梳妆完毕,便冲了出去。燕清一见她,将一张纸递来,神情甚是绝望。她忙忙接过,匆匆扫了一眼,便往风冷房间奔去。   风冷什么都没带走,除了追云剑。   桌上放着一张纸。她拈起来看,上面就写着几个字:   “事毕即归,勿念。”   她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贺叔和白术听见声响赶了过来,她一把推开他们,跑进自己房中,一把关上门。   她自门后滑坐在地上,眼泪簌簌落下。她从来就不是个勇敢的人,她只希望和她爱的人一起安安稳稳的度过此生。   有些道理她不是不懂,她很明白,可就是不敢去做。她希望有一个大英雄此时能肃清这个江湖,还大家一个太平日子,可她不希望这个人是风冷,她的想法就是如此苟且。   风冷这一去,她怕极了。他这一去,太容易便再也见不到。   眼泪打湿了那张纸,她看着氤氲开的“勿念”二字,突然一股恨意就涌了上来,她把那纸揉做一团,用力扔远,抱着膝盖呜呜哭起来。   外间正乱作一团,突然听到有人敲门,贺叔忙忙的奔过去开门。霭晴心念一动,急奔了出去,来人却是黄如海。   此时见到他,霭晴再也忍不住,扑入黄如海怀中,只是嘤嘤哭泣。黄如海见侄女梳妆未毕,满面泪痕,轻轻拍她后背,一声长叹。   这夜,霭晴独坐在院中,不晓得在想些什么。黄如海走上前去,柔声道:“霭晴,跟我回家吧。”   霭晴看了他一眼,沉默半晌,后缓缓开口:“四叔,是王之帆要你来的,对不对?”   黄如海道:“他不要我来,我也打算来。现在这江湖中一片混乱,天天都有门派被袭。我不能让你也卷进这些事情,跟我回家吧。”   霭晴转过头去,说道:“回家之后呢?”黄如海不说话了。   她笑了出来,说道:“让我在家待个一年半载,便找个好人家嫁了。我父亲是这样跟你说的不是?”   黄如海沉默半晌,叹了口气道:“你是大哥唯一的女儿,他做的事情也都是为你好。”她听到这话,无声的笑了起来,眼神里只是冰凉。   她说道:“贺叔,怎么办呢?”   黄如海说道:“我已跟他说了,他不愿跟着我们去黄家,我也不好强留,燕姑娘想要跟着你师父回花谷。”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霭晴,在外漂泊,终归是要回家的。阿紫知道我来接你回家,高兴的不得了,天天都在家等你呢。”   霭晴沉默半晌,轻声说道:“好吧。”便起身回房。   黄如海唤住她,问道:“那个姓张的小子,你们....?”   霭晴听到黄如海提到风冷的名字,心下一阵难受。   她停步说道:“多事秋风吹梦散。四叔,我这场梦,已经醒了。”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日早晨,黄如海与霭晴便离开了。临走前,贺叔对霭晴说道:“丫头,你别怪风冷啊。他肯定会回来找你的,你要相信他。”霭晴只是勉强笑了笑,一句话也说不出。   白术与燕清也离开了金玉堂。   贺叔送走他们,一个人回到这偌大的宅里。以前他还有阿飞,现在他连阿飞也没有了。   可是贺叔并不是很难过,现在他只剩一个人,也不是很难过。他相信他们只是暂时离开,终有一日,都会回来。 ☆、四散天涯   且说徐念远三人走了七八日,已行到了彭泽。阿飞反了性子,只是闷闷不乐,怎么都劝不好。他们路上走了这几日,甚是疲累,便打算在这彭泽县歇两天再上路。   这一路怕出什么岔子,夜间投宿时称做是夫妻带着侄儿前去投奔亲戚,就住一间房。海棠与阿飞睡床上,徐念远打地铺。   这日傍晚他们行到了那彭泽城中,海棠在马车中就将头发梳成少妇模样,一路行来,两人演戏也演的甚是熟稔了。   他们去一客栈中投宿,不料那老板却连连摆手,说道:“真是不巧!你们赶上集市,好多人来这里做生意,客房都满了!你们去别处问问吧!”   他们只得另寻客栈,直到天黑透了,才得寻到一家。   阿飞一把瘫在床上一动不动,有气无力的说道:“赶路可比上学累多了!”徐念远和海棠听罢都笑了起来。   徐念远在烛光下看着地图,盘算道:“沿着官道,走一日可到九江,一路南行,只怕还要走个一个月才能到苗寨。”   海棠和阿飞姐是叹一口气。   徐念远不置可否,说道:“明日这镇上赶集,有什么要补给的,就在这儿买了吧。歇得一日,后天上路。”   他们这一路颠簸,难得休息一日,睡到日上三竿才去起来。集市可说是人山人海,十分热闹。徐念远生怕阿飞走丢了,紧紧的牵着他。不料海棠从未见过这热闹情形,比阿飞都要兴奋三分。徐念远不好像牵着阿飞一样牵着她,甚是焦头烂额。   三人正在采买时,忽见路边冲过一头驴,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只是闷头狂奔。一路横冲直撞撞翻不少小贩,商品货物散的满街都是。那驴主人追在后面大叫:“快让开!快让开!这驴疯了!”   众人闻言惊慌奔逃,只见一个小女孩,不过四五岁,无措的站在路中。眼看着那驴蹄就要践到那孩子,众人皆一声惊呼。徐念远眼见海棠蹿了出去,抱着那孩子就地一滚,躲了开去。   那孩子被吓傻了,这才放声哭起来。她母亲方才被挤倒,连忙赶过来,对海棠千恩万谢。   徐念远带着阿飞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海棠一身灰土,忙问道:“没事儿吧?”   海棠拍拍灰土,说道:“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徐念远见她手掌流血,想必是刚才在地上擦伤了,也顾不得许多了,将她的手扳过来,细细查看,说道:“肯定是刚刚擦伤了,这地上这么多土,你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赶紧回客栈吧!”   海棠一走动,痛的“嘶”的一声轻哼,想必刚刚将手肘膝盖等地方都擦破不少。徐念远见她走路一瘸一拐,也不想那多了,直接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客栈走去。   海棠猝不及防被他抱起,甚是不自在,说道:“你....你做什么呀,我能走的。”说着便挣扎着要下地。   徐念远收紧胳膊,轻声叱道:“别乱动!”   苗疆虽然民风开放,海棠也从未与男子这般亲密过,这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看着,甚是不好意思,干脆埋首在他胸前。   三人急急赶回客栈,徐念远抱到床上,说道:“你好好查看查看,哪里伤着了?”海棠点点头,他便带着阿飞在门外等着了。   海棠衣袖卷起,发现两边手肘都擦伤流血了,还好不是很严重,皮外伤而已。她起身去拿那桌上的药散,不妨膝盖甚是疼痛,脚步一软,砰的一声摔了个结实。   徐念远听得门内声响,马上推门而入,看海棠摔倒在地,连忙将她扶起来,说道:“怎么就摔倒了?”   海棠红着脸细弱蚊蚋的道:“我想走过去上药呐。”徐念远将她扶到桌边,拿出药散,说道:“把手伸过来吧,手肘你不好自己上药。”   海棠乖乖伸手过去,看见阿飞在一边讪笑,觉得甚是不好意思,一眼瞪过去。阿飞却不以为意,就在那边做鬼脸揶揄她。   徐念远给她手肘细细上好药,顺便拉过她手掌一齐上了,说道:“还有哪儿?”   海棠红着脸小声说道:“膝盖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徐念远听她难得细声细气的说话,见她脸颊红透。自己握着她那一截白玉似的莹莹胳膊,难免显得过于亲近,干咳一声,低声说道:“嗯。”   两人在门外等候,阿飞笑着说道:“徐先生,你耳朵怎么红了?”徐念远下意识自己摸摸耳垂,不作声。   阿飞又小声笑着道:“海棠姐姐也好看的,对吧?”徐念远斜眼看了一眼阿飞,还是不作声。   两人等了一会儿,听海棠在房内说道:“好了,进来吧!”两人便推门进去了。   海棠与徐念远目光相撞,两人心下都是一动,同时瞥了开去。徐念远走到床前,干咳一声,说道:“要不在这儿在留两天吧。等你好利索了,我们再赶路。”   海棠忙说道:“不用不用,皮外伤而已。我们还是早点到苗疆比较好,多耽搁一天,就多些变数。”   徐念远点点头,只是装作看窗外风景。   霭晴跟着黄如海行了十余日,终是行到了黄府。她一下马车,阿紫便迎了过来。阿紫见霭晴神情低沉,眼泪一下就涌了出来,握住她的手,絮絮说个不住:“小姐,你可回来了。我做了你爱吃的燕窝莲子羹还有桂花糖藕糕,老爷太太也都在厅里等你呢。晴云和暖雪也都颇想你呢!”   霭晴勉强撑出笑容,说道:“好,我见过了爹娘,就回房去。”便跟着黄如海去见父母了。   这黄家家族偌大,宅子临着西湖,占了快八十亩地。两人走过弯弯曲曲的回廊,这园中花木繁绕,亭榭精美自不必说。两人直走到留听阁,门前的两个丫头见他俩来了,躬身开门。   黄如海低声对霭晴道:“不要怕,大哥不会拿你怎样的。”霭晴瞥了一眼他,微叹一口气。   两人走了进去,黄如海做出笑道:“大哥大嫂!我把霭晴可是给你毫发无损的带回来了!”   那厅中坐着一对中年夫妻,正是霭晴父母。那男子神态甚为富足,周身一股不怒自威的神态。他冷哼一声,说道:“你还晓得回来?!”   霭晴只是低着头不说话。那妇人眉眼弯弯,不到四十保养的甚好,见丈夫如此说话,便劝道:“唉呀,回都回来了,还说些什么嘛。”吴侬软语,甚是温柔。   她笑道:“囡囡,快过来给为娘看看,别理你爹!”霭晴走了过去,坐在那妇人旁边,低声唤了声:“娘。”   那妇人抚着霭晴脸颊,说道:“怎么瘦了这么多?都怪你爹!才要你受了这苦,你在家好好将养将养,晓得了伐。”霭晴只是默默点头。   黄士宽见妻子全将事情推到自己头上,只是无奈摇头,叹道:“就是你呀!宠坏了她!”黄夫人飞去一个眼风,娇哼一声不理他。   黄如海对霭晴说道:“一路风尘劳累,回去休息吧。你就给我好好呆在家,别再乱跑了!我与你四叔还有话要说,你先去吧”   霭晴闻言,行了礼便先离去了。   黄夫人见丈夫有正事要说,便笑道:“我给你们备点茶点去。你们慢聊。”也从那楼阁中出去了。   黄士宽对黄如海说道:“四弟,现在那江湖中是个什么情景?”   黄如海答道:“一片乱战,这几日,又有几个小门小派被袭。”   黄士宽叹道:“罢了罢了,我们做生意的还是少掺和这些事情。霭晴回来了,这些事情我们就不要去理会了,免得惹得一身骚。你嘱咐下去,最近把霭晴看好了!”   黄如海点点头,说道:“大哥,王家那边....?”   黄士宽沉吟半晌,捻着手中的玉扳指,开口道:“还是帮帮吧!不过你要注意,别着痕迹!”   霭晴从那留听阁出来,阿紫就迎了过来。关心问道:“小姐,老爷没责怪你吧?”   霭晴微笑道:“不过说了几句,没什么。”两人便往霭晴的院子走去,从处曲廊走过,此处花木扶疏,霭晴见四下无人,低声向阿紫说道:“唐淼有没有什么消息?”   阿紫见她如此说,叹道:“他半月前来信,说是唐堡主将他们兄弟几个都叫了回去,散落在外的唐门子弟现在也都在往唐家堡赶去。”语罢颇为担心的看着霭晴,小声说道:“小姐,唐家堡也算是蜀中名门了,那寒泉宫不敢的吧?!”   霭晴摇摇头,低声道:“不知道,他们应是见了王家的事儿,先做出应对,不定是寒泉宫对他们怎样了,你别太担心。”   阿紫忧色不解,也只得点头。   且说风冷和王之帆两人离了金玉堂后,却并未去天山。王之帆接到消息,寒泉宫副使沈泉正往华山赶去,两人便马不停蹄赶往华山。   两人赶至华山已是深夜,那夜雷雨大作,云遮雾绕不见星月。两人行至华山派门前,却不见守门弟子。   两人眼神相交,心下一沉,拔出剑来径直往太清殿奔去。 ☆、双双遇险   风冷和王之帆见华山守门弟子不见,提剑便往华清殿掠去。沿着山道,金石相交之声愈发清晰,不少华山弟子和寒泉宫弟子倒在路旁痛哼,血溅草木,触目惊心。   行至停剑坪,华山派弟子明显大劣,正踏着七星守一阵法后撤,为首的华山弟子卓鸣,瞧见风冷和王之帆二人提剑相助,心下大振,叫道:“化阵撒星!三少爷来了!大家莫怕!”   他一身令下,只见二十余名华山子弟身形四散,如星落满天,将那寒泉宫弟子围在阵中。华山派虽然人数不足,时有疏漏之处,但王之帆和风冷剑术高明,在阵中剑影翩飞,那寒泉宫人如飞鸟投林,总是冲不过去。   这撒星阵聚若一团火,散若满天星。本是两军对阵时,听令官号令,时聚时散,分合灵巧,令敌人难以招架。华山弟子平日演练严谨,此时也不需人号令,便能分合自如。寒泉宫明明以多敌寡,但总觉自己以一敌二,最后竟渐渐败下阵来。   风冷见战局已定,掠至卓鸣身边,问道:“岳掌门呢?”卓鸣回道:“和大师兄在大殿。”   王之帆闻言道:“王家人现在正在上山,有什么需要的,跟瑞安说就好。”   卓鸣拱手道:“大恩大德,难以言谢!”   王之帆摆摆手,便和风冷两人往大殿去了。   行至华清殿,殿内却寂静无声。两人心下有异,对视一眼,横剑护胸。王之帆一脚踹开殿门,只见数个华山弟子躺倒在血泊中,却不见孟落与岳山清踪影。   风冷急急前去探那几个弟子鼻息,皆无生气,只有一人气息尚存。他赶忙用内力护住那人心脉,那人悠悠醒转,他抢口问道:“你们掌门呢!”那人颤巍巍举起手,向大殿后方指去,嗫嚅道:“后...后山。”便咽气了。   风冷放下他,转到大殿后方,果然见一小门半掩。他推开门去,这门直通后山,野草丛生。他见一方野草弯塌,显是刚刚被人踏过,更有一条鲜艳血痕向前延伸。他与王之帆两人踏着野草,循着血迹飞速向前奔去。   行了余里,忽见一人倒在旷野中,两人奔将过去,发现此人正是孟落。孟落周身是血,脸色苍白,胸前被捅了个大窟窿,血流一地,已是奄奄一息。   王之帆点住他胸口几处大穴,将血止住,见他脸色灰暗嘴唇发青,十有八九中了那寒冰掌。孟落奄奄道:“郁道驹...还有...还有寒泉宫主,劫了掌门,往...往西...去了。”   听闻李少君名字,两人甚是诧异。他们只知副使沈泉往这边来,万没料到李少君竟亲自来了。   听得耳边一阵风响,显是什么器物夹着极大的气力飞来。   王之帆横剑挡过,金石相撞,火花四溅。   原来那东西是个金盘,同钹一般大小,上生着议论锯齿,甚为锋利。那金盘被王之帆横剑挡过,回飞回去,落入一人手中。那人便是寒泉副使——沈泉。   沈泉身材高大,是个年约四十的清瘦男子,穿着一身半旧的竹布长衫,眼神甚是精厉。他手握金钹,见风冷和王之帆持剑欲发,冷笑一声,双手一扬,两枚金钹同时发出,向两人攻来。   两人毫不畏惧,风冷见那金钹飞进,一个飞身踩在那金钹上,借着那金钹之力向沈泉攻去。不料那金钹竟似长了眼,回转方向,向他背心飞来。他听到身后簌簌风声,转生横剑挡住那金钹,将追云剑卡在那金钹锯齿中,手腕一抖,向沈泉掷去!   沈泉见金钹往自己飞来,只能一个侧身躲过,将那金钹纳回。他侧身之际,王之帆往他腰际一剑刺来。他发出金钹护身,风冷与王之帆攻势大涨。追云剑剑走轻灵,青苍剑拙正浑厚,三人缠斗一时,难分难解。   忽听身后人声响动,王家的人赶了上来。沈泉见此,将那金钹飞出,在面前横出一道金墙,两人挑剑上前,欲将他留住。不料那金钹忽然砰的一声炸出一串烟雾,两人怕这雾中有毒,忙掩袖后撤。待烟雾散尽,沈泉已没了踪影。   王家众人此时已到跟前,瑞安向王之帆拱手道:“少爷,华山死伤者,已处理了。”   王之帆点点头,见下人将孟落抬去救治,心下沉吟,抬手阻止道:“给我沿路备好快马。我要亲自将他送去花谷。”   风冷奇道:“为何要亲自送去?”   王之帆答道:“孟落是岳山清最器重的弟子,华山以后三十年还要靠他。寒泉宫怕也要取他性命,还是你我走一遭保险些。”   风冷点点头,这夜便和王之帆带着孟落,一路往花谷奔去。   且说海棠这边行了半月,终是入了苗疆地带。入了深林,无法用马车代步,他们只能舍弃马车,徒步前行。   行至天黑还没出密林,他们便就地安营扎寨。海棠升起篝火,在四周撒上一圈粉末,说是防毒虫猛兽。   三人围着篝火啃干粮,阿飞见四周密林在这夜中黑魆魆的影子,心下害怕,向海棠说道:“海棠姐姐,明天能到苗寨么?”   海棠笑道:“能能能,明儿天黑前一定能回去。苗寨可好玩了,你一定喜欢的。”   阿飞问道:“真有孔雀么?”   海棠说道:“有呀!白孔雀开屏的时候可漂亮了。花山节的时候,大家一起唱歌跳舞,骑马射箭,可好玩了!”   阿飞被勾起了兴致,两人聊的眉飞色舞不亦乐乎。徐念远就在一旁微笑着看他们交谈。   夜色已深,阿飞裹着毡子睡沉了。徐念远在篝火旁坐着守夜,海棠凑过来,柔声说道:“去睡吧,都到这儿了,不会有事了。”   徐念远摇摇头,说道:“不过一晚,没事儿。”海棠点点头,坐在他旁边,说道:“那我陪你一会儿。”   两人只是默默坐在篝火边,徐念远想了半晌,说道:“海棠,把你们送到苗寨,过几天,我就回金玉堂了。”   海棠听他如此说,惊道:“你为什么这样讲?”   徐念远低头拨弄着地上草根,说道:“我不放心贺叔。把你送回家,让阿飞安安全全的呆在这儿,我就放心了。”   海棠急道:“那我跟你一起去!”   徐念远低声道:“你在外这么久,还是在家多陪陪你母亲罢。阿飞也要人照顾。”   海棠分辨道:“他们会照顾好他的!”   徐念远只是不说话。两人沉默相对,他复又说道:“外面危险,你不要出去。”   海棠与他这月来朝夕相对,听他要孤身前去,只觉心下着急,任性道:“如果我说,你去哪我就要跟去哪呢?!你怎么说?!”   徐念远听她说这话,怔了一下,只是低头不言。海棠自觉失言,脸颊飞红,侧过身去了。   忽听得周围草丛传来窸窣声响,海棠是习武之人,耳力灵敏,她站起来大喝一声:“是谁?!”   一只飞镖破空袭来,往徐念远心口飞去。海棠一鞭将那飞镖挡开,四五个大汉登时飞身而出,向三人扑去。   徐念远见状,急忙抱起阿飞,一齐向前逃去。海棠一鞭抽向篝火,火花暴起,她卷了一根火木向那几人掷去,阻挡了会儿那几人的攻势。   三人在这密林中深一脚浅一脚的狂奔,那几人没一会儿就追上了。海棠对他们俩人叫道:“一路往前奔,下了山沿着大路走,就是了!”便与那几个大汉缠斗一团。   徐念远见情况危急,只得带着阿飞往前没命奔去。等不见了人影,他停下来,对阿飞说道:“快去苗寨找人。刚才海棠说的话你都听清楚了吧!”   阿飞连连点头,他转身欲回去找海棠,阿飞一把扯住他衣角,哭叫道:“太危险了!”   徐念远扶住阿飞肩膀,望进他眼睛,叱道:“不许哭!想要救我们就赶快去找人!知道了没有!”   阿飞点点头,他便往刚才分离的地方飞奔了过去。   海棠虽然会武,但也并不多精进,不过是靠着熟悉地形的优势,还不至弱于下风。这几个汉子过了十余招便知她不是他们对手,下手也狠绝了起来。   一个大汉一刀向她左膀劈来,她侧身闪过,马上就有一刀将她退路封死。海棠向那汉子掷出一把银针,那汉子猝不及防,手腕中针。这银针淬了苗疆的麻药,他但觉手腕一软,大刀已应声落地。   海棠见他漏出破绽,忙往那边蹿去。他的同伴一刀劈来,被她一鞭挥开,只是这大刀气力极大,她一个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她见已无还手之力,心下惨然,闭目就死。正在此千钧一发之际,忽然有人扑在自己身上,抱着自己滚了一滚,躲开了那刀。   海棠见徐念远赶了回来,心下大惊又甚为感动。徐念远拉了她手,两人拼命往前方跑去。   她从腰间口袋摸出一个小短笛,一边跑一边不成调的吹了起来。那几个大汉拔腿欲追,岂料随着那一阵笛声,地上竟然窸窸窣窣的爬出了若干毒蛇毒蝎,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几个大汉哪里见过这种怪事,不敢再追。领头的那人见两人跑远,一个飞镖往海棠肩头射去。那飞镖夹着极大的劲力破空而来,徐念远赶忙将她扑倒。   海棠猝不及防被扑倒,听见徐念远闷哼一声,不由慌道:“你怎么了?”   她不见徐念远回答,往他背上摸去,只觉手上湿涔涔。她眼泪涌了上来,失措哭道:“你怎么了?别吓我啊!”   海棠将徐念远左手跨过自己脖间,勉强扛着他向前走去。只是夜路难行,她又心慌意乱,一个错脚,两人双双沿着山坡滚了下去,失去知觉。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努力更新哒~!感谢小天使~! ☆、无尽相思   海棠与徐念远在林中遇袭,双双滚下山坡,晕了过去。徐念远不晓得自己晕了多久,悠悠醒转时已躺在了一竹榻上。他坐了起来,行动牵扯了背上伤口,痛的他“嘶”的一声轻哼。   他见自己已换了一身干净衣裳,伤口也被人包扎过了,心下稍安。他打量这房间,房壁由杉木板拼接而成,窗棂为翠竹,房内置着一对木桌竹凳,地上铺着块羊毛地毡。明晃晃的天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显得亮堂干净。   许是外面人听得了声响,一个汉子推门进来,见他醒了便说道:“你醒啦!我跟海棠说一声去!”   徐念远见他穿着苗族衣裳,问道:“这儿就是下花寨么?”那汉子点点头。   没过一会儿便听得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和着银铃声响,海棠推门而入,笑道:“你可算是醒啦!”   她穿着大红的升底绣花衣,衣裳刺绣精美,衣襟上还缀着些银流苏。头上插着些银簪花,手上带着银镯,穿着黑色的蜡染麻布花裙,缀着点点银饰,腰间系着一蝴蝶样式的银围腰。   徐念远从未见她这样打扮过,只觉得娇艳非常,楚楚妩媚。他一时失了智,海棠见他发愣,走近他跟前,笑道:“你怎么了?睡傻了?”   徐念远回过神来,转过头去,干咳一声,问道:“阿飞呢?”   海棠笑道:“好的很呢!已经跟寨子里的小子们玩得不亦乐乎了。”   徐念远只是点点头。   海棠一把拉过他,说道:“你睡了两天啦,我带你去见我娘和外公去!”便推着他往门外走。   徐念远从她手里挣开,习惯的教训道:“你又拉拉扯扯的,姑娘家家的,像什么样子?!”   海棠撇撇嘴,说道:“那你还拉着我的手一起跑,还扑在我身上帮我挡飞镖呢,那又像什么样子?”   徐念远听她如此说,只觉得心内发虚,脸上发烧,说道:“那是事出紧急,怎能相提并论?!”不等她回答,便拂袖向前走去。   海棠在他身后做个鬼脸,不说话了。   他推门出去,眼前便展开一幅苗寨景色。这下花寨依山而建,掩映在苍山茂林之中。一条小溪从这寨中蜿蜒而过,还有一架水车在那里悠悠的转着。植被葱茏,溪水清澈,吊脚楼掩映在群山中。此时日暮,天边浮着一抹红软的轻云,衬着青山绿水,正是一幅美妙的桃花源景。   海棠得意笑道:“我说这里很美,是真的很美吧?!”徐念远望着她水盈盈的眸子,晚霞照着她半边脸颊,银花朱颜,更显天真艳丽,便笑着点点头。   两人往一处宫殿走去,那便是五仙教的所在了。这宫殿在苗寨后方,用青石造成。踏过一段石阶,到了一处祭坛,中间竖着一女娲像。旁边坐落着四处宫殿,正是五毒教四使的宫殿,正中还有一处最为肃穆的大殿。   海棠却领着他绕过了那几个宫殿,往后方走去。说道:“等下你见了外公,别乱说话。他最讨厌汉人,知道了么?”   徐念远点点头,说道:“知道,我哪有故意去冒犯他的道理。”   海棠将他带入一处小殿,又绕了半天,终是到了一间房前。海棠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笑道:“外公~我把他带过来了。”   徐念远跟着进去,见那房中正坐着一老人,穿着苗服,皮肤黝黑,身材健壮,眼神清矍。旁边还坐着一美貌妇人,安静的坐在下座。   那老人一见徐念远,眼刀便凌厉的飞过来。徐念远只觉周身一股压力,他不卑不亢拱手道:“在下徐念远,见过何老前辈。”何德山冷哼一声,只是不说话。   海棠忙笑道:“外公,这就是徐先生,在江南很照顾我的。”说罢对徐念远道:“这是我娘亲。”   徐念远拱手为礼,那妇人温柔的笑了笑。   何德山说道:“我念你照顾海棠,救了你一命。这里不欢迎汉人,你走吧!”   海棠未料到外公说话如此不客气,不等徐念远说话,便慌道:“不行!不能让他走!”   何德山见外孙女这么着急,对这汉人男子更无好感,怒道:“有什么不行的!”   海棠情急说道:“他伤还没好呀!”   何德山轻蔑道:“不过一点皮外伤,怕什么!”   海棠急的不知如何是好,向何凤凰急道:“娘,你快跟外公说说呀!他不讲道理!”   何凤凰还未说话,徐念远说道:“何老前辈,晚辈走便是。只是那个叫阿飞的小子,还望照拂。”   那美貌妇人说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他的。”   徐念远听这妇人如此说道,微微点头,拱手道:“晚辈告辞了!”转身便欲离开。   海棠一把拉住他,说道:“你不能走!”   徐念远停步,柔声道:“海棠,不要任性。”海棠只是扯着他衣袖不肯放手。   何德山见外孙女扯着徐念远,心头火起,向她斥道:“你这是做什么?!!”   海棠只道这一别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她对徐念远早已情根深种,怎会轻易放手?   她任性道:“我喜欢他!他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   她这句话一出口,在座皆惊。何德山听她如此说,想起何凤凰与任秋雨的往事,更是恼怒非常。他暴怒道:“来人!给我把这个汉人关到地牢去!”   他话音甫落,便有几个五毒弟子进来将徐念远带走。海棠拦在他们面前,高声道:“我看谁敢动他!”   何德山凝声向她道:“我看你是昏了头!把他给我带下去!!”那几名弟子便将徐念远带了下去。   海棠还欲与何德山分辨,何德山怒道:“你再多说一句,我马上就杀了他!”   海棠知道外公的性子,抿紧了嘴向他怒视。何德山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海棠再忍不住泪,向何凤凰哭道:“娘~!外公怎么这样!”何凤凰拭去她脸上泪水,柔声宽慰道:“你外公正在气头上,不要跟他顶嘴。有什么事情我们慢慢说,不要怕啊。”   且说燕清随着白术回到花谷,每日在花谷中读书制药,岑岑度日。这日夜里,她在谷中的落星湖旁发呆,不知想着什么。突然听得一阵马蹄声响,她心念一动,急急奔去开门。   她甫一开门,便见两人策马前来,一人到了门前翻身下马,不是她心心念念的王之帆又是谁?   王之帆见她已在门口等候,张开怀抱,微微笑道:“好久不见。”燕清扑入他怀中,他将她抱住,抚着她头顶,在她耳边柔声道:“还有正事,白术呢?”   燕清带泪笑道:“我去叫他。”转身去找白术了。   白术见王之帆和风冷带着重伤的孟落前来,叹道:“你们把我这当成什么地方了?扰我清净。”   虽是这样抱怨,但还是伸手给孟落把脉了。他见孟落脸色青灰,脉象虚浮,向两人问道:“你们和李少君交手了?”   风冷摇摇头,说道:“我们来迟了一步,李少君将岳山清带走了。”   白术一边替孟落施针,一边叹道:“你们啊!小心着点!你们先出去吧,别扰乱我。”   几人闻言便出去了。王之帆与燕清一月未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讲。风冷独自走到落星湖边,几颗淡淡的星子映入这湖面,微风吹来,湖里响起一阵微波声。霜华似得月光洒在这周围的花树上,凉爽的夏夜也显得清寂了起来。   风冷忽然就忆起与霭晴在全真岩上看星的那个夜,所有与她的回忆都顺着流淌了出来。他从怀中摸出那只白玉簪,轻轻摩挲着,静坐在湖边。   也不知坐了几时,耳边突然传来声音:“霭晴在花谷时最爱坐在这落星湖边。”   他一惊,见是白术,低头笑道:“她最喜欢的就是看星了。”   白术见他手里拿着白玉簪,轻声道:“想她了?”   风冷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白术叹道:“既然这么想,为什么又不告而别?你真伤她心了。”   风冷沉默半晌,低声问道:“她还好么?”   白术拢起双手,说道:“她自是说她好的。我看嘛,不见得。”他顿了顿,又说道:“从我这里到黄府,快马加鞭,一天半载也就到了。”   风冷偏头望着他,还未反应过来。   白术见他如此呆愣,心下失笑,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还不去看看她?!”   风冷释怀一笑,将那玉簪收回怀里,往门外奔去,他翻身上马,一骑绝尘,披星戴月的向黄府奔了去。   待他到了黄府,已是下一个深夜了。黄府门户深重,他在这府中绕了半晌,才找到霭晴的院子。   他翻窗而入,轻步走到她床边。   她比之前又清减了几分,风冷看着有些心疼。   霭晴不知道在做什么梦,眉头有几分紧锁。   “如果我能入她梦里就好了。”他不禁这样想。   他默默守在她床边,直到天色泛白,他在她额头轻轻印下一吻,轻身从窗离开了。   霭晴这夜梦到了风冷浑身是血,心下甚是恐惧。又梦到两人一起在桃林赏月,两人言笑晏晏,她在桃树下一转身,却又不见风冷踪影。她心下一急,从梦中猛然挣了起来。   窗户开着,清晨的风挟着一丝凉意。她想起梦中事情,坐在床上发起了愣。   “是我太想他了。”她苦笑着想。 ☆、我很想你   霭晴正坐在床上发愣,阿紫推门而入,笑道:“小姐,你今日醒的好早。”   霭晴被她打断神思,回过神来笑笑。她坐在铜镜前梳妆打扮,不觉又发起了愣。阿紫见她心事重重,一边给她挽着头发,一边轻声说道:“小姐,你今天心事好重。”   霭晴幽幽叹道:“我昨天梦到他了。”   阿紫见镜里的人愁眉微蹙,面容清减,无奈道:“小姐,他有什么好?一个傻小子也只得你这样挂心?”   霭晴反倒笑了起来,她转过身去,握住阿紫的手:“那唐淼有什么好,也值得你这样挂心?”   阿紫红了脸不说话了。过了一忽儿,她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摸出一封信来,递给霭晴,说道:“今儿一早花谷来的信。我一时忘了,你快看看。”   霭晴展过信,扫到“张少侠,三少爷携孟落前来...”心下突突跳个不住。她反反复复看了“张少侠”三字好几次,心中意绪难明。   阿紫见她脸色突变,关心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事儿么?”   她忙摇摇头,站起身来雀跃对阿紫笑道:“他在花谷!他没出事!”   阿紫见她这样高兴,也笑了起来,过了会儿又抱怨道:“花谷离我们这儿也不过几日路程,他也不来看看你。”   霭晴笑道:“傻丫头,他们现在肯定一堆事情,哪能顾得上这儿女私情。”   阿紫突然道:“他不来看你,我们就去看他!怎么样?”   霭晴听她如此说,被戳中了心事,她沉吟半晌,终是下定了决心,拍掌道:“好!我们晚间便走一遭花谷!”   说罢要阿紫附耳过来,叮嘱半晌。阿紫细细听着,便去着手准备了。   且说徐念远在何德山震怒之下被关进了五仙教的地牢,那几名五毒弟子带着他弯弯绕走入了地下的一间石室,一把将他推了进去。   这地方全是由青石建成,甚是阴冷潮湿。他躺在室中的石床上,头枕着双臂,想起之前在殿中发生的种种,不由觉得好笑。又想起海棠说的话,心下百感交集。   自与陈书静分开后,他自觉再无暇牵挂儿女私情,自觉已心如止水。却又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开始为海棠挂心,操心着她的事情,眼光不自觉便留在了她身上。他一直以为是因为海棠太天真幼稚,自己便对她多有照拂。今晚海棠在殿上说的那些话,却如惊雷劈醒了他。   海棠晚间将自己关在房中生闷气,何德山向来是将这外孙女放在心尖尖上。见她晚饭也不来吃,不由心疼起来。晚间令人做了海棠最爱吃的烤乳扇,亲自送到她房里去。不料海棠正在气头上,连门都不肯开,在房内气道:“不吃!我不想跟你说话!不想看见你!”   何德山在门外还好声好气的说道:“怎么能不吃饭呢!饿坏了怎么行!”   海棠高声道:“那你放了他!”   何德山听她心心念念都是徐念远,脾气也上来了,大声道:“这件事你不要想!我不杀他!都是他积德!!”便忿忿走开了。   海棠听他不肯松口,在房里气的直哭。   夜已深了,海棠听见门外有人轻声敲门,正欲发作。便听阿飞压低了喉咙,轻声道:“海棠姐,是我,快给我开门。”   海棠听是阿飞,便过去开了门。阿飞手中拎了个食盒,闪身进来,他从食盒中拿出饭菜,说道:“你快吃点,我去厨房拿的。”   海棠感激的看看他,拿起筷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阿飞看着她吃,托着两腮愁道:“徐先生,怎么办呀?!”   海棠说道:“你放心,外公要是不肯放他。我就去偷地牢的钥匙,一定会把他救出来的!”   阿飞点点头,问道:“你在大殿里说的,是真的假的?”   海棠顿时噎住,吃惊道:“你怎么晓得的?!”   阿飞贱兮兮的笑起来:“大家都晓得了呀,苗寨里都传开了!”   海棠听他如此说,羞得满脸通红,伏案哀叫道:“丢死人了!丢死人了!!”   阿飞却正经了颜色,拍拍她,说道:“我支持你的!你放心,我一个人在这里也好得很。”   海棠抬起头来,不解问道:“什么意思?”   阿飞笑道:“你和徐先生,去帮冷哥他们。我明白的,等事情结束了,你们再来接我。”   海棠没料到阿飞年纪小小,这些事情没有和他讲过,他心中却一清二楚。   阿飞等她吃完,收拾了食盒,悄悄的出去了。   话回霭晴那边,她吃过晚饭说想看看书,便往玲珑馆去了。她在馆中翻着书,直至夜色渐深。   二更刚打完点,阿紫推门进来,向她点点头,说道:“他们来了。”   霭晴听得门外脚步声渐渐走近,素手一推,将案几上的斗彩三秋花瓶推到地上,发出咣啷好大声响。   门外的人听到里面声音,推门进来查看。不料甫一进门,只觉脖颈被利针所刺,一声不吭便闷声倒地。   阿紫从门后转过身来,喜道:“小姐!放倒了!”霭晴从里间出来,吩咐道:“换上衣服,拿着他们的令牌。”   阿紫忙点点头,从倒地两人腰间摸出了两块玉牌。不多时,两人便换上小厮衣服,趁着月色浓重,往后门小厮处交了令牌,混了出来。   她俩出了黄府,绕过两条街市,一柳树下拴着两匹骏马,正是阿紫日间所备。她俩骑上骏马,往花谷疾驰而去。   这日日间,王之帆收来信报,说是寒泉宫人正往峨眉青城而去。他与风冷商议了一回,决定第二日一早便动身往蜀地去。   燕清与王之帆重见不过几日,听他们说要走,甚是黯然,也只能打叠起心思,晚间做了好酒好饭给他们践行。   正在吃饭时听得有人敲门,燕清便起身去开了门,来人正是霭晴和阿紫。   风冷万没料到她会出现在这里,一见到她登时站起身来,撞在桌脚上。霭晴穿着一套往常的嫩黄衣裙,披着件月蓝团花披风,风尘仆仆的,似嗔似喜的望着他。   两人双目相交,含着万千情绪。他向她走去,一把拉过她便往落星湖边奔去。   已是薄暮的时候了,一轮弦月清清淡淡的挂在天穹。天空蒙上一层橙黄的色彩,平静的湖面也映出一抹淡紫。   风冷拉着她奔到湖边,紧紧的抱住她,他生怕是自己的梦,略一放松她便不见了。霭晴想起他不告而别的那个夜晚,心中有气,便想挣开他。挣了半天也挣不脱,他身上熟悉的干净温柔的气息传了过来,她恍恍惚惚的迷醉了一般,低声抱怨道:“你这个薄情郎!”   风冷听着她柔柔的抱怨,默默笑了出来。他抚着她的长发,低声问道:“你生气了?”   霭晴点点头,从他怀中挣了出来,嗔道:“你不告而别,还指望我开心么?”   风冷望着她玉似的脸,心中柔情无限。一把将她重新拉回怀里,轻声说道:“别生我气了。我很想你。”   霭晴自回了黄府,过了这段时间,早已想通了。所怨的只是他不告而别,如今见他这副温存模样,再大的气都消尽了。   两人约摸一月未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讲,一直说到月上中天,意犹未尽。风冷将这月来的所见所闻一一讲与她听,霭晴笑道:“听着倒是有趣的很。不过你呀,还是别逞强,刀剑不长眼的。”   风冷握住她手,说道:“我自是晓得的,就是为了你,我也要活着。”   霭晴笑着打了他一下,说道:“哪里学的这么油嘴滑舌的话?”   风冷低头笑道:“这明明是真心话,怎么就成了油嘴滑舌的话了。”   两人相视一笑,心意相通,只觉再无挂怀之事,依偎着在这湖边看星。   过了半晌,风冷说道:“明日一早,我和王之帆,就往峨眉去了。”   霭晴听他如此说,长叹一声,幽幽道:“你自己多加小心。”她沉吟了会儿,问道:“他们往那边去,莫不是想对唐门动手?”   风冷点点头,说道:“我和王之帆也这样想。这一月来,除了岳掌门,长鸣岛海威帮的掌门也全都被寒泉宫掳了去。也不知那李少君是想如何。”   霭晴说道:“这段日子我翻阅家里的典籍,五十年前寒泉宫主觊觎中原武功,打杀门派,强抢秘籍。最后终是不得如愿。我看这李少君像是要完成他父亲心愿似的。”   “无论如何,总是要把他们赶回去的。”风冷坚定的说,自亲眼见过华山派的惨状,他早已将此事放在心中。   两人在湖边坐了一夜,霭晴终是撑不住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他望着这星夜湖面,心中装着很多东西,心中也只装了很少的东西。他以前只是为了怀里的人和金玉堂的人,才决定挺身而出。可与王之帆奔走了这一月,他心中模模糊糊出现了大义二字。   天终是亮了,霭晴缓缓睁眼,轻声道:“你要走了?”   风冷揽紧她,回道:“很快,很快就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男女主在很后面才会重逢的,但是我受不了了!我要让他们见!一!面!【哭着去改大纲 ☆、别离开我   两人依偎在湖边,临近分离,霭晴絮絮的叮嘱了好些话。她眼神切切的望着他,像是要把风冷此时此刻的模样都刻进心里。她终是按捺不住悲意,嘤咛一声扑进他怀里,眼泪簌簌落下。   两人只是无言相拥,半晌风冷在她耳边柔声说道:“等着我。”她的眼泪益发止不住了,只是在他怀里哭着点头。   启程的时候终是到了,风冷纵有万般不舍,也只能忍痛说道:“我要走了。”   霭晴从他怀里起身,他见她满脸泪痕,楚楚动人的哀怜模样,眼眶也发起热来。他勉强撑出笑来:“你的白玉簪子,我一直带着身边的。等下次见了你,我给你带上。”   他顿了顿,又低声说道:“你不要送我了,在这湖边就好。”语罢猛然将她拉进怀里,在她额头上恋恋的亲了一口,勉强道:“我走了!”便转身飞奔而去,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霭晴没有追过去,她就站在这湖边望着他离去。风冷翻身上马,远远的朝她挥了挥手,终是勒马前行,绝尘而去了。   她在湖边望着他们渐行渐远,直至连身影都不见。阿紫赶了过来,见她泪痕点点,忙将她抱住,软语宽慰道:“燕姑娘也是哭的跟什么似的。小姐,莫哭了啊!”   霭晴呜咽道:“我明白的,我只是...止不住。不晓得下一次,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说道后来竟泣道不能成声。   阿紫轻轻拍着她后背,陪着她在这湖边冷静下来。   王之帆与风冷两人按辔前行,皆一言不发。两人都才与心上人分离,心下甚是黯然。   两人行着行着,对望一眼,皆是一声苦笑。王之帆开口道:“风冷兄,你后不后悔被我拉入这泥潭啊?”   风冷望他一眼,说道:“我现在只想着赶快将那寒泉宫赶出这中原武林,早点回到金玉堂去。”说罢夹了一下马肚子,往前疾奔而去。   王之帆在他身后朗声大笑,笑道:“好!”也挥鞭赶上。   且说徐念远在地牢中被关了几日,海棠每日缠着何德山,威逼利诱皆用上了,何德山就是不肯开口放人。   海棠气的没法,走到地牢,本想去看看徐念远。没想到才到门口,两个五毒弟子便将她挡了下来。她喝道:“好大的胆子!我也敢拦?!”   其中一人面露难色,小声道:“海棠,你别为难我们了。教主说了,不能让你进去。让你进去了,就要拿我们去练蛊。”   海棠听他们这么说,气的一跺脚,往何凤凰屋奔去了。   何凤凰见她气冲冲的奔进来,给她倒了一杯茶,柔声说道:“怎么就那么大的的气性了?”   海棠将茶一饮而尽,皱眉道:“娘!徐念远对我有恩,外公怎么能这么恩将仇报呢!”   何凤凰坐了下来,握住她手,恳切的说:“海棠,你当真喜欢徐先生?”   海棠不妨母亲突然说到这事,羞红了脸。她倒了杯茶,只想岔开话头,说道:“说什么呀!只是他对我有恩,我总不能就这样见死不救吧!”   何凤凰见女儿话虽如此说,但脸上形容,却是与当年堕入情网的自己无异。她正色道:“那好说,我晚上就让父亲把他给放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永不再见他!”   海棠未料到母亲也如此绝情,她惊异道:“娘!怎么你也如此!为什么不许我见他?就因为他是汉人么?!”   何凤凰沉声道:“我们这里本来就不欢迎汉人,不见就不见了,有什么了不得的么?”   海棠见母亲这般的正经颜色,她一直以为何凤凰是护着自己的。见她如此,心中一片慌乱,脱口道:“不可以!我不可以不见他的!”   何凤凰厉声道:“要么他死!要么就再也不见他!你自己掂量吧!”   海棠被何凤凰的语气吓坏了,眼泪涌了上来,她既不想他死,也不想再也见不着她,她结巴道:“我...我...”她话说不出口,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何凤凰见女儿的可怜模样,心下一软,脸上还是做出冷厉模样,说道:“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海棠恍恍惚惚从何凤凰房里出来,她没想到事情成了这般样子。   晚间她去何德山房里,本想最后试一试,没料到恰好听见何凤凰与何德山在讲话,她凝了心神,偷偷摸在门外偷听。   只听得何凤凰讲道:“爹,那汉人小子。总不能就这么关下去。”   何德山点点头,说道:“我看还是杀了他干净。就跟海棠说,放他走了。别叫这丫头闹的我不得安宁。”   海棠听见“杀了他”三字,心头猛的一跳,几欲惊叫出声,她忙掩住口,屏了气继续听下去。   何凤凰接道:“父亲,杀了他未免太过了吧。好歹他也对海棠多有照拂,我们这样行事,会不会太不讲道义了。”   何德山怒道:“我都愿意将那叫阿飞的小子留了下来,这还不讲道义?!罢!罢!罢!!挖了他一双眼睛,把他扔到山林中,是死是活,由他去吧!”   何凤凰沉默半晌,说道:“什么时候动手?”   何德山道:“就今晚!免得夜长梦多。”   海棠听他们如此说,心内砰砰跳个不住,她转身想往地牢奔去。不料一个心慌意乱,手碰到了门,发出些声响。她马上凝气躲在廊柱后,不敢再动。   房内何德山听得声响,转过身来,只见何凤凰将门关紧,何凤凰轻声道:“免得门外有人。”   何德山点点头,也不计较了。   海棠飞也似的往地牢跑去,唯恐晚了一分便来不及了。快奔至地牢时,却看到何凤凰横在路中。   何凤凰见女儿气喘吁吁的的样子,说道:“刚刚在门外的人,是你吧?”   海棠心中只觉一片暗黑。她再也忍不住眼泪,哀声求道:“娘,不要挖他眼睛。”   何凤凰不动声色:“一双眼睛换一条命,还不满足么?”   海棠听她口气冷硬,一把跪了下去,抱着她的腿哭道:“求求你了,你对我是最好的。求求你,不要伤他,以后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听你的!你放过他啊!”   何凤凰沉声道:“再也不见他也可以?”海棠哭着连连点头。   她长叹一声,说道:“傻丫头,你对他这样,他领你的情么?”   海棠抽抽噎噎的哭道:“我不用他领我的情,我心甘情愿的,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何凤凰将她扶起来,说道:“以后我要你做什么,你都听我的?”   海棠一双泪眼望着她,用力的点点头。   何凤凰取出腰间钥匙,海棠望着她,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何凤凰盯着她的眼睛说道:“地牢的人都被我支开了,我让你去救他。如果他不肯带你走,你就像我一样,十五年不得踏出这五仙教,做为我们爱上汉人的惩罚。行不行?”   海棠望了她半晌,收了眼泪,一把拿过钥匙,沉声道:“好,一言为定。”   何凤凰说道:“你可不能跟他说你要留下来的事情。”   海棠微微笑了笑,说道:“我愿意这样做,是我自己的事情。他喜不喜欢我,是他的事情。他若喜欢我,我就跟了他去,他不喜欢我,我在这教中呆个十五年便是。”   何凤凰见她决绝的样子,心下一痛。海棠与她当年一模一样,语态神情,都一模一样。   她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这时夜色已深,徐念远已在石床上睡着了。突然一阵声响将他惊醒。   只见海棠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把锁打了开。他见海棠满脸泪痕,顾不得其它,忙拉住她问道:“你怎么哭了?谁欺负你了?”   海棠听他话语轻柔,心念一颤,只是强忍泪水道:“没什么。别说这些了。外公要挖你眼睛,你跟我走便是。”   语罢便拉着他,出了地牢,一路往山林中奔去。   徐念远见她脸色奇怪,待奔至荒林停了下来。问道:“你肯定还有事情瞒着我。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了?”   海棠双眼通红,不及他说完,抢口道:“我喜欢你!”   徐念远被她这一声打断,她又轻轻的颤声道:“我说...我喜欢你。”   徐念远心中意味难明,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海棠与他两厢对立半晌,见他缄口不言。眸子中的光渐渐淡了下去,她死命的拽着自己的裙摆,不让自己流下泪来。   她偏过头去,勉力压抑声音道:“你往山上走,过了这座山,不久便到官道了。”   徐念远还是不吭声。   海棠轻声道:“我走了。”她转身就走,却不妨徐念远一下就抓住了她的手臂。她心中突地跳了起来,期待着他说什么,可是徐念远什么也没说。   她默立了半晌,终是心死,将他的手挣开了。   她才走了两步,听得背后徐念远颤声道:“不要走。”   她顿住脚步,一时觉得自己如堕梦中。身后又传来他的声音:“不要离开我。”   海棠的眼泪再是忍不住,她转身扑入徐念远的怀中。徐念远紧紧抱住她,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喜欢你,很喜欢你。”   她在他怀中哭着点头。   徐念远又说道:“我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是个百无一用的读书人。”   海棠在他怀中摇头又点头,又哭又笑。   何凤凰在自己房中枯坐了一夜,天明,她推门进海棠的房间。   海棠没回来。   何凤凰只觉双眼发酸,脸上却勾起了一抹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被泪水淹没的一章~下一章就开始打架啦啦啦啦啦~~~ ☆、皆是算计   阿紫知晓寒泉宫往蜀地去了,心下甚是担忧唐淼,也不似往日那般活泼了。她与霭晴在花谷中耽搁了几日,便准备着回黄府。   霭晴思忖着花谷地处兰溪,离着那寒亭镇也不甚远。她离开金玉堂一月有余,对贺叔也甚是想念。   此番她偷跑出来,黄士宽肯定雷霆震怒。下一次想要出门,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不如现下往金玉堂去一遭,看看贺叔,顺便带着阿紫散心。   不过三日,两日便行到了金玉堂。   岂料金玉堂的门紧锁,霭晴敲了半晌门,都无人应声。   阿紫不以为意道:“说不定贺大爷出去采买东西了呢。小姐,反正贺大爷也把钥匙给了你,你就是非请即入,他也不会怪你的。”   霭晴点点头,便拿出钥匙开了门。她推开门板,那门发出“嘎吱”一声响,一团灰尘扑面而来。   阿紫被那尘气呛到,掩鼻皱眉道:“怎的像好久没人一般?”   霭晴心下一沉,快步走了进去。   院中寂寂,四处的门窗皆是紧闭着的。门窗上落了层浮灰,应是十来日没人了。   两人甚是疑惧,阿紫走上前将大厅的门推开,一股血腥气扑面而来,熏得人欲呕。阿紫见得厅内情形,吓得后退几步,几欲惊叫出声。   只见厅内桌椅横斜,装饰字画全都散落一地,显是打斗过。地上墙上喷洒着缕缕血迹,已干黑透了。   霭晴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场景,只觉双腿发软几欲支撑不住。她用手帕捂住口鼻,勉强镇定心神,对阿紫颤声道:“快去把门锁上,别惹了人来。”   阿紫点点头,跑去就大门重又关上,反上闩了。   两人将这堂中寻了个遍,不见贺叔踪影,想是这金玉堂出了大变故。   两人立在院中,虽是青天白日,只觉得甚为恐怖。阿紫带着哭腔对霭晴道:“小姐,这儿是怎么了?”   霭晴心中也如乱麻一般,千万个念头闪过。她对阿紫说道:“进厅中去查看一番吧,看看有什么蛛丝马迹。十有八九是寒泉宫的人捣的鬼。”   两人勉强镇定了心神,用帕子遮住口鼻,进了厅中。   这屋内散乱,血迹斑斑,虽有打斗痕迹,却没留下武器暗器,想是被人粗粗收拾过。阿紫见这大团血迹,问道:“这么多血,肯定有人受伤,有人死。寒泉宫的人还会替人收尸?”   霭晴沉声道:“武林中事,最忌惹上官府。将人收拾掉也不足为奇。”   正说话间,她见窗棂上勾着几丝毛发似的东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她走过去,拈过那几丝毛发。那毛发甚为坚韧,霭晴沉吟道:“拂尘...峨眉派...寒泉宫...不对呀..怎么可能?”   阿紫见她喃喃自语,觉得这儿十分阴森可怖,便说道:“小姐,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这儿我实在是渗的慌。”   霭晴收起心思,两人从后门偷偷出去,找了家客栈投宿了。   阿紫嫌身上沾了血腥气,忙着烧水洗澡。霭晴只是坐在桌前,把玩着这那几根丝发,眉头紧皱的想着什么。   阿紫将东西都准备好了,见她一心想事情,柔声说道:“小姐,先来洗干净吧。这血腥气味可难闻。”   霭晴点点头,便随她宽衣。热水氤氲,甚是舒服,霭晴不由得放松了精神。   阿紫小心问道:“小姐,这个事情不就是寒泉宫所为的么?你还在想什么?”   霭晴闭目道:“那拂尘,是峨眉派之物。峨眉派与金玉堂向无仇怨,怎么会在此时来寻仇?”   阿紫接口道:“这不就意味着,那峨眉派与寒泉宫是一伙的么?”   霭晴摇摇头,说道:“你忘了前几日王之帆他们说的?寒泉宫往峨眉派去了。这像是一伙的么?”   阿紫也搞不清楚了,疑惑道:“那贺大爷,究竟是被哪派人劫走的?”   霭晴叹道:“我想不通呢,最有可能的,就是峨眉派暗地里有人与寒泉宫勾结。这人还可以调动人手,在派里的地位一定不低。”   阿紫又问道:“那我们怎么办?要不,跟四老爷说一声,派人去追查追查?!”   霭晴听阿紫如此说,不觉失笑,叹道:“傻丫头,贺叔只会点粗浅的拳脚功夫,哪能和峨眉派的人打成那个样子?依我看,家里的人,已经跟他们交过手了,说不定尸首还是我们处理的呢。”   阿紫不解道:“那为什么...我们一点风声都不晓得?”她话一出口,便掩住了嘴,惊疑的望向霭晴,低声道:“不会吧!”   霭晴点点头,苦笑道:“就是那样。恐怕关于寒泉宫的消息,一丝都飞不到我们耳朵里。父亲和四叔,一向是不想淌这浑水的。”她顿了顿,思忖半晌,又说道:“王之帆...王之帆能不知道这事儿么?”   她的神色变得冷峻了起来,自语道:“王之帆还是那个精于算计的王之帆,怎么可能真的对人推心置腹呢?”   阿紫听她提起王之帆,口气骇人,问道:“三少爷?关他什么事儿?”   霭晴想了那么多事情,只觉脑袋隐隐作痛了起来,低声道:“你给花谷去信,要白术给燕清下点蚀筋散。”   阿紫万料不到她会这样吩咐,失声惊道:“小姐,你这是?”   霭晴微微一笑,说道:“别怕,蚀筋散一时半会要不了她的命,也伤不了她。王之帆指望着和风冷一起,将寒泉宫赶出这中原武林,其他人都不在乎。若是风冷晓得了贺叔的事情,两人必生嫌隙,所以他将贺叔的事情压了下来,免得风冷分心。”   阿紫嚅嚅道:“那你又为什么要对燕姑娘下蚀筋散?三少爷不也是在做好事么?”   霭晴听她言语,不觉好笑,嗔道:“你呀,脑子转转。王之帆可以这样舍掉贺叔,也可以这样就舍掉风冷。难道我就眼睁睁的看着,什么都不做么?”   阿紫点点头,可还是觉得有一丝心虚,说道:“可我觉得燕姑娘忒无辜了些。”   霭晴长叹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我又何尝不知道她无辜,只是他王之帆有想要的东西,想要的人,我也有。他若算计到了我,我也不能就这样被他随意揉捏。风冷,贺叔,金玉堂,就是我要去保护,算计的东西。”   阿紫又问道:“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还回家么?”   霭晴摇摇头,说道:“去蜀地,暗地里帮他们。这寒泉宫是个祸害,他若能清了这祸害,我也感谢他。”   阿紫见她一方面又提防着王之帆,又要暗地去帮他,她听霭晴讲了这么多,只觉头脑发胀。   霭晴心中装着许多事情,闭目暗暗盘算着。   峨眉派将贺叔抓走,寒泉宫往峨眉派去了,王之帆他们也在往那边赶,唐经天也将唐淼他们都叫了回去,现下所有的人马都往蜀地去了。   她不清楚那几个门派之间互通了多少有无,也只能猜一猜现下的形势。华山掌门被劫走,峨眉按今日之见恐怕已被寒泉宫控制,少林寺清恩大师向来不理这些事情,王之帆是摆明与寒泉宫翻了脸,黄家有朝中背景只欲独善其身。   唐家堡称霸蜀中,如果能将唐家堡收为己用,有了西蜀一大块的地盘,寒泉宫便可与中原武林分庭抗礼。   贺叔的事情是个警告,也是个筹码。只是估计寒泉宫也没料到王之帆连气儿都不漏,丝毫不为所动。   看来在唐门一场明争暗斗是少不了的。   她与阿紫这一路,不能被黄家的人捉住,不然回了黄家,什么算盘都没得打。   还是不要告诉风冷这些事情为好,王之帆虽然冷情冷性,想要肃清这中原武林倒是真的,自己暗中布下退路便是。   贺叔虽然被劫,但念及与风冷他们的牵扯,性命应是无碍的,只是寒泉宫生性残忍,怕是要吃些皮肉苦。   阿飞与海棠他们在苗疆,应是不用挂心的。   徐念远向来重情重义,倒是十分有可能回金玉堂去。他手无缚鸡之力,无权无势,还是不要让他裹进这些事情里为好。只是自他们入了苗疆,便与他们失了联系,又怎么交待他们呢?   不知王之帆想去峨眉干嘛,不知唐家堡做出哪些对策,更不知寒泉宫想要对唐家堡如何,她长叹一声,只觉头痛欲裂。   她明白即使想的清楚,也无计可施,只能裹挟在这时势的的洪流里向前奔去。   风冷与王之帆快马加鞭,不过十日便行到了峨眉山。峨眉派已收到风声,人人面容严峻,巡防严守,时时警惕。   静哲师太听闻两人来访,将两人请为上座。   静哲师太四十有余,但因武功高深一条皱纹也无。她性子冷冽,在教中极有威严,脸色欺霜赛雪,令人生畏。穿着一身黑灰道袍,手中拿着一柄玉拂尘,颇有出尘之姿态。她说道:“承蒙王三少爷前来相助,真是有劳了。”   王之帆微微一笑,客套道:“义不容辞之事,无须再提。”   静哲师太吩咐弟子奉上峨眉雪芽,说道:“虽然是大敌当前,我峨眉众人亦要以礼待人。这峨眉雪芽长于玉女峰顶,霜浸雪润,清醇淡雅,还请两位尝尝。”   王之帆端起茶盏,笑道:“那晚辈便不客气了。”   他将茶盏送至嘴边,却停了住,凝息一闻,笑道:“这断肠散,真是好香啊!”    ☆、不堪之事   王之帆说道:“这断肠散,真是好香啊!”语罢将茶盏猛的往静哲掷去。静哲师太拂尘一展,将那茶盏扫开。那茶盏啪的一声摔的粉碎,四个青年女子从天而落,持剑将两人围在中心。。   风冷未料到出这等变故,见形势突变,五人面露凶光,杀气四溢,拔出追云剑来,与王之帆背靠着防备。   静哲师太恨声道:“纳命来!”脚踏五行往王之帆攻去,那四个女子也冲了上来。那拂尘乃金丝所制,质若青云,色如白银,极为锋利。王之帆一把将那拂尘绞住,冷笑道:“为了李星郎?”   静哲师太狠盯着王之帆,一言不发,手腕一松,拂尘上的力卸了,从青苍剑上脱了下来。她叉步搅尘,踩着步法攻去,拂尘飞舞,尘影如虹,如万根银针往王之帆射去。   那几名女子欲欺身上前,与静哲形成五行阵,只是风冷追云剑如影随形,教她们靠近不得静哲。   风冷方才听到“李星郎”三字,心下一凛。四剑齐齐攻来,他纵身一跃,踩在一女剑尖上,一个后翻往她背心撞去。那女子背心受袭,往前踉跄一步,风冷一脚踢她的膝窝,一手擒住她手腕,那女子双膝软倒,手腕一阵剧痛,长剑摔落在地。他顺势猛击她气海俞,那女子双眼一黑,晕将了过去。   王之帆一边与静哲游斗,一边说道:“李星郎,郁道驹 。哈哈哈哈,好一个仙风道骨冰清玉洁的谪仙人!”   静哲红了眼,厉声道:“闭嘴!”攻势又猛了三分。静哲唯恐他再说下去,攻势一味凶猛,已乱了章法。   王之帆虽不能与她正面相抗,左躲右闪却还是游刃有余。他步法鬼魅,继续说道:“你与郁道驹的丑事被李少君晓得了,所以要挟你俩做他走狗,我说的是也不是?”   静哲被他说出自己心底最不堪的事情,顾不得什么攻守兼备了,拂尘如剑一般直像他心口刺去,只想要王之帆登时毙命。   王之帆横剑挡过,疾步往后退去,讥诮道:“衡山峨眉两派掌门私通,还生下李星郎这个孽子,传了出去,你们还怎么还有脸在这江湖中立足?!”   静哲听他讲道“私通”二字,气急攻心,干脆扔了拂尘,左手翻出一峨嵋刺,向他刺去。   王之帆侧身躲过,左手送出一掌,静哲与他回了一掌,两掌相交,两人皆被震退几步。静哲恨声道:“那又如何!你杀了我儿子,我要你偿命!”   王之帆冷笑道:“这等杂种,死了活该!”   静哲听他如此话,只觉一股气血直冲脑门。她方才与王之帆缠斗半晌,被他这话一激,只觉体内真气乱窜,体内发热甚是难过。   她挥掌劈过去,怒道:“闭嘴!闭嘴!”王之帆侧身闪过,掌风劈向他身后的一张椅子,那椅子登时四分五裂。   那三名女子听王之帆方才所言,心下大骇,不由分心。她们本就只剩三人,疏漏多多,现在更是破绽百出。   风冷飞身而起,向一女子胸前踹去,那女子横剑挡过,风冷借着这力,往前急窜,向另两人挽了个剑花。那两人横剑挡过,三剑叮的一声相交。   风冷突然松手,追云剑落下,他空中一个拧身,接住追云剑,轻巧一拨,两女手上的长剑便被挑拨开了。   静哲此时如堕疯魔,在这厅中乱打乱劈。王之帆虽剑术高明,但到底年纪尚轻,不能与她正面相抗。静哲功力高深,受她一掌想必非死即伤。她现在如此狂轰滥打,破绽颇多,他趁着机会前攻,不多时便给静哲添了几道血口。   王之帆瞅准时机,一剑直刺她风门,静哲用峨嵋刺将他挡开,王之帆一击不中,蹂身再上。静哲见他一剑攻来,便往青年弟子身边躲去。   那弟子正与风冷缠斗,不妨师父猛地抓住她背心,她只觉背上一股剧痛,欲挣不得。静哲鬼迷心窍,猛地向那女子背心击去,竟将那女子一掌击向王之帆!   王之帆见那女子朝自己飞来,已是收剑不及,青苍剑噗嗤刺入那女子胸膛,鲜血飞溅而出。他拔出剑来,那女子瘫倒在地,已无半点生息。   剩下两名女子未料到师父竟然做出如此行为,她两为孪生姐妹,名唤慈恩慈净。幼时父母双亡,被这静哲收入峨眉派中。   两人对视一眼,收过剑势,与王之帆风冷对峙。   王之帆见他俩这副模样,轻笑一声:“你们倒是够伶俐。”   两人点点头,竟提剑向静哲攻去!王之帆随身跟上,风冷却并不提剑相助,只是冷眼看着三人。   那姐妹两人是静哲最为得意的弟子,武功在峨眉小辈中数一数二。静哲武功纵是高强,也抵不过这三人。王之帆一剑刺穿她肩头,她痛哼一声,一声怒吼,将三人震了开去。   那姐妹两人使出峨眉的柳絮剑法,身形飘忽若风飘柳条,剑光绵密,只是两人到底功夫尚浅,静哲猛一伸手,若苍鹰攫食,抓住了慈净手腕。   慈恩见妹妹被制住,命悬一线,狠下心来,竟一剑向静哲手腕砍去!静哲右手被斩,一声痛呼,更是状若疯癫。慈净往后连跌几步,慈恩忙去扶住她,她们看着静哲这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修罗模样,哪还有半点修道之人的仙风道骨。   静哲右腕血流如注,她跌坐在地,只是喃喃道:“星儿,星儿。”忽又狞笑起来,十分煞人。她坐在地上时哭时笑,已经彻底疯了。   几人在这厅中打斗半晌都没人来,想必是静哲已提前布好局,要叫风冷与王之帆折在这儿。   慈恩见师父这副模样,拱手向王之帆道:“师父走火入魔,杀了师妹。多谢俩位少侠出手相助,救我门派性命。”   王之帆打量她一番,冷冷道:“唐门。”   慈恩凝声道:“我派逢此大变,武林中事已无暇再顾。”她顿了顿,又说道:“门派秘辛,还望三少爷高抬贵手。”   王之帆拱手回礼,温文笑道:“好说,好说。”语罢收剑入鞘,走出门去了。   此时已是三更半夜,风冷从峨眉派出来后只是冷着脸一言不发。行至一旷野中,王之帆听见背后剑鸣声声,转身横剑挡过。风冷沉声道:“你利用我。”   王之帆偏头不解,说道:“我哪里利用你?峨眉派与寒泉宫暗中勾结,难道不要清理掉么?”   风冷见他还在糊弄自己,提剑向他攻去,怒道:“清理峨眉派?收买峨眉派替你王家卖命才是真吧!”   两剑在这暗夜中相交,火光四溅。王之帆吼道:“我乃王家之主,绸缪策划,我有错么!”   风冷不作声,两人在这荒野中打斗半晌,难分上下。今晚本就经过一场恶战,两人渐渐体力不支。   风冷其实明白王之帆如此做无可厚非,只是他所求的不过是金玉堂众人平安,至于这武林中的权势之争,他全无兴趣。   他俩扔下剑,躺倒在这草丛中。王之帆吁吁喘气,说道:“你不明白我的不得已。”   风冷沉默半晌,说道:“你我不是一路人。”   王之帆朗声大笑,说道:“是!你无父母兄弟,无家宅基业,逍遥自在,挂心的不过是红颜知己。我这般阴谋阳谋,你自是看不上的。”   他顿了顿,问道:“唐门,你去么?”   风冷冷笑一声:“你晓得为了唐淼的原故,我也必定要往唐门去的。你也晓得为了金玉堂的原故,我是要与你并肩到底的。你又何必试探我呢?”   明月皎洁,两人筋疲力竭躺在这草丛中。王之帆长叹一声,不说话了。   风冷无比怀念当初在金玉堂与贺叔霭晴一起的日子,尔虞我诈,互相倾轧,他实在是厌烦透了。   且说海棠与徐念远两人出了苗疆,计划着回金玉堂去。海棠一身苗族装扮太过惹眼,徐念远便拿着霭晴的金叶找了一家锦绣绸缎庄,换了一百两银子。   这日两人投宿在官道旁的一间驿站,为提防着再有人偷袭暗算,依旧是称夫妻,住一间房,海棠睡床,徐念远打地铺。两人虽然心意已通,却是发乎情,止乎礼。   忽听得夜黑之时,外面一阵马蹄声将人搅醒,一群粗壮汉子拍门高深道:“小二!快开门!”   小二连忙将们打开,见这一众五六个大汉人人带刀,不敢得罪,忙恭恭敬敬的请了进来。给他们开放喂马,好一通忙活。   海棠与徐念远被惊醒后,听得刀剑之声,便提了心起来。那群大汉吃饱喝足,往他们这一层尽头走去了。   徐念远低声自语道:“这儿怎么会有江湖人?”   海棠也甚是不解,疑问道:“要不要去看看?”   徐念远忙拦住她,轻声道:“不要多生事端,我们明早再说。”   两人清早便下楼来吃早饭,徐念远绕到马厩,见昨晚那几个汉子骑的是天山的伊犁马,心下突的一跳。   他回到厅中,那几名大汉也已下楼来吃早饭了。他不动声色坐回到海棠身边。那几名大汉身配宝刀,这厅中几桌寄宿的人家见他们身材雄壮,又有武器傍身,都吓得不敢说话,只是闷头吃饭。   那几名汉子也不以为意,吃了饭便策马赶路了。待他们走远了,海棠说道:“怎么样?”   徐念远紧皱眉头,说道:“我看十有八九是寒泉宫。你给我的蜜,我已抹在马上了。”    ☆、久别重逢   徐念远紧皱眉头,说道:“我看十有八九是寒泉宫。你给我的蜜,我已散在马上了。”   海棠点点头,吃过早饭,两人收拾行李,出了那驿站。走到荒野处,海棠从腰间小兜里拿出当时在苗疆吹响的竹笛,不多时便看到一群蜂子嗡嗡的飞将过来。她拿出一小瓷瓶,瓶中装着的正是散在马上的蜜,那群蜂子围着那瓷瓶转了几遭,便四散飞去了。   海棠说道:“我们等着那引路峰回来,跟着走便是。”   徐念远见她这本事奇怪的很,好奇问道:“这是你们苗疆的秘术?那巫蛊之事,是真是假?”   海棠回道:“当然是真的,苗民武术和你们中原的可完全不一样,毒蛇虫蝎,皆可操纵。”语罢狡黠一笑:“我们苗疆女子人人会制情蛊,你要是变心了,七窍流血,经脉寸断,你怕不怕呀?”   徐念远好笑道:“罢罢罢!”看着她俏丽颜色,心下一痒,干脆一把握住她的手笑道:“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死在你这海棠花下,我也心甘情愿。”   徐念远向来正经,海棠见他如此大胆,不觉羞红了脸,抽手出来啐道:“真讨厌!”心中却甚是甜蜜。   两人谈笑半晌,那群蜂子又飞回过来,两人便按辔前行,跟着那蜂子缓缓前去。   走了半日,徐念远说道:“这是往蜀中在去啊!莫不是他们要去唐门?”   海棠思忖道:“也不好说,峨眉、青城,都在那一带,谁知道他们想去祸祸那一家。”   徐念远说道:“说的也是,但我们看到了就不能坐视不理。唐家堡在蜀中势力最大,我们去告知一声,也算尽到心了。”   海棠点头附和道:“好!说不定还能碰到风冷呢!也不知道他们怎样了。”   徐念远见她有一丝感伤之意,忙岔开话头道:“我们别从大路走,免的与寒泉宫的人打照面。从山林中走,我们没太多负重之物,两三日便到了。”   且说唐门收到风声,唐经天将四个儿子都召回了家,严阵以待。风冷与王之帆从峨眉下山,便往唐门匆匆赶去。唐经天见二人同来,两人虽为小辈,但一为王家之主,一为爱子救命恩人,忙请为上座。   王之帆道:“唐堡主,我俩此番前来,正是为寒泉宫之事。”   唐经天道:“我也猜到了。你们两位最近出没华山、峨眉,与寒泉宫正面相抗,老夫也是晓得的。少年英雄,不外如是。”   王之帆摆摆手,谦逊道:“大敌当前,自是要同仇敌忾,还我中原武林一个清净。我王家遭袭,自是要一是一二是二的讨回来。唐庄主,你我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场面话,就休要再提了吧。”   唐经天见他如此口气,也不已为忤。华山派岳山清被擒,峨眉掌门突然走火入魔,几大门派已近土崩瓦解,王家与寒泉宫暗中的争斗已能猜出三分。这时候王之帆上门主动示好,不管是为了现下,还是为了将来,唐家堡都没有拒绝他的道理。   他直截了当的说:“五日后,李少君要借我唐家秘籍。”   王之帆冷笑一声:“一模一样的说辞,那寒泉宫还真是一点遮掩都不想打了。”   唐经天沉声道:“我唐门百年基业,岂能容这等邪魔歪道如此这般侮辱!”   王之帆抱拳道:“请让小侄略尽绵力。这等妖人,人人除之而后快!”   风冷本就话少,自从峨眉山上下来后,话更是少了。他冷眼看着王之帆这般行止,心中厌倦不堪。   两人从厅中走了出来,王之帆道:“我知道你厌烦这些事情,可生逢乱世,由不得你我。”   风冷定定看着他,说道:“我说过我要助你,就会助你。你大可放心,不必如此敲打我。”便转身走远了。   唐淼虽然晓得这中原武林遭了大变,但他向来不理会这些事情。听闻风冷与王之帆来了,甚是高兴。忙从房中出来,正巧碰见风冷心事颇重的往这边走来。   他见风冷这副样子,忙走上前问道:“风冷兄,好久不见。你怎的如此丧气?”   风冷见是唐淼,强打颜色道:“无事。”   唐淼嘿嘿笑道:“你是不是想霭晴想的紧了?”   风冷见他还是若华山上一般,不由苦笑道:“你倒是逍遥的很。”   唐淼不以为意,说道:“有什么可挂心的么?”   风冷失口道:“没什么可挂心的么?”如今武林几大门派遭袭,唐家又被如此挑衅,只怕唐经天晚间都愁得睡不着,他竟然说无事挂心?   唐淼见他这副模样,大笑出声:“哈!你是说寒泉宫之事?我只晓得,生死由命。我为我唐家死而后已,除了死生,还有什么大事么?”   风冷听他如此说,心下暗暗叹道:“若只是死生之事,倒真个不足挂齿,只是我为死生,他人为名利,我心中还是不平啊!”   两人正闲谈间,一唐门子弟走上前来,说道:“四少爷,门外有一男一女前来求见,说是金玉堂的徐先生,与你相识。”   风冷听到徐念远的名字,大为惊异。唐淼说道:“快快引进,请到偏厅去。”   那人领命便去了。   唐淼笑道:“这可真是巧了,我们快过去。”   待他们至偏厅时,徐念远与海棠早已在厅中候着了。徐念远万没料到真能见到风冷,自是喜出望外,笑叹道:“别来无恙!”   风冷也高兴的很,自金玉堂一别两月,甫一重聚,如堕梦中。徐念远见他一人,疑问道:“霭晴他们呢?怎么就你一人?”   风冷叹道:“说来话长,我们慢慢说。我也有话要问你,你们不是去苗疆了么?怎么到这儿来了?”   徐念远正色道:“先别慌叙这些。我们此番前来,是因为在途中见寒泉宫人往这蜀地赶来,便来报信。”他望着唐淼,又说道:“可自踏入这唐门地界,门禁森严,令行禁止,想必你们早已做了万全之策应对了。”   唐淼拱手笑道:“还是劳你们费心了。你们久别重逢,想必有很多话要说,我就先不叨扰了。有什么需要的,跟小厮说就是。”   语罢便走了出去。   三人将这两月以来的行踪互通,这段时间的遭遇皆是离奇万分。风冷初见时觉得他俩行止甚为亲密,心中便有三分怀疑。见徐念远将苗疆地牢一事三言两语带过,便不由追究道:“我瞧没那么简单,我方才便觉的你俩不对劲,你们是不是在一起了?”   海棠被他一语戳中心事,双颊飞红不说话了。徐念远倒爽快的很,握住她手,笑道:“是!本想私下跟你说,不想你看出来了。我们从苗疆逃出来后,本想回金玉堂与找贺叔,不料路途中遇到寒泉宫人,便来此了。”   他又问道:“如你所说,贺叔岂不是一人留在金玉堂?真的没关系么?”   风冷接口道:“黄家和王家的人都在寒亭镇布了人,若真有人对贺叔动手,我会收到消息的。”   徐念远沉吟道:“方才听你讲峨眉山上的事情,我看那个王之帆,虎狼之心,不可不防。”   风冷叹道:“我又何尝不知呢?可是他说的对,我不似他有那么背负。”   徐念远摇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想如何?五日后与那李少君决战么?”   风冷沉声道:“恐怕没那么容易,岳山清还有一众掌门下落不明,少不得还要纠缠。更何况李少君武功高深莫测,哪有那么容易便能制住他。”   三人都沉默了,一念到寒泉宫只觉一股窒息感攫住了他们。海棠受不了这种气氛,问道:“霭晴回了黄家么?”   风冷点点头,说道:“应该是的,黄家背靠朝廷,她在家中,我也好放心些。我瞧你们,倒是早点下山为好,能少一个人淌这浑水就少一个。”   徐念远与海棠相视一笑,说道:“到都到了,就不要说这种话了。这种时候哪还有临阵脱逃的道理?你虽不说,我也猜得到。你是怕寒泉宫声势日大,迟早有一天金玉堂也会遭他毒手,所以与王之帆一起,想要把事情在变得无法挽回之前就解决掉,我说的是也不是?”   风冷见徐念远将自己心中的打算说了个十足,只是沉默。徐念远笑着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实在是没有必要这些东西全都装在心里。你一心为我们着想,我们又何尝不是呢?这场浩劫既难躲过,不如齐心协力坦然面对。再不要说让我们远离这种话了。”   风冷听他如此的赤诚话语,这两月来的许多顾虑,霎时减轻了不少。他心思单纯,什么事情都想自己默默解决,未免攒下太多心事。现下听了徐念远这番话,心中执念开解,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   且说霭晴与阿紫俩人星夜兼程,此时也已赶到了蜀地,她俩却没去唐门,而是潜入了寒泉宫的营地中。    ☆、浑水摸鱼   霭晴与阿紫两人从徽州马不停蹄赶往蜀中,一路既要躲避寒泉宫人,又要躲避黄家的众多眼线。好在霭晴曾跟着白术学过易容之术,两人化妆成青年男子,一路倒也通行无阻。   这日她们踏入蜀中地界,见这寒泉宫人来了许多,阿紫挂心唐淼,不免担忧唐家堡能否经过此劫,便向霭晴道:“公子,我们当真不去唐家报个信儿么?”   霭晴用一青玉簪将头发全部束起,穿着一素白滚边大袖衫,头戴四方巾,俨然是一俊俏书生。她听阿紫如此说,晓得她心下的意思,面上一笑,附耳打趣道:“我看你呀,还没嫁过去,就这么外向,真是女大不中留。”语罢正色道:“不必去了,唐家堡早就接了消息,想必现在已做好了十足的准备。”   阿紫点点头,问道:“那我们来这儿做什么?”   霭晴说道:“混进寒泉宫去,将贺叔救出来。他们肯定是想用贺叔做威胁,让风冷有所忌惮。”   阿紫不解道:“张公子不过下山月余,之前也未插手江湖事,那寒泉宫为甚那么看重他?”   霭晴只觉此言戳中她心中旧恨,扼腕叹道:“我当真是后悔去了华山!这武林中年轻一辈,王之帆与风冷武艺高强,是翘楚中的翘楚。王之帆是王家家主,自不必说。风冷的师父,当年一把追云剑搅得这江湖风云色变。这样子的两人联手,换做你,你会不会忌惮?”   阿紫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旋即又问道:“可张公子只有一个人呀,即使张公子本事再大,也是单枪匹马,不足为惧啊!”   霭晴苦笑道:“从他与王之帆一起的那刻起,便不是单枪匹马了。”   阿紫惋惜道:“如果当初王之帆没有请张公子与他一同,那便好了。”   霭晴见她心思单纯,不免失笑:“傻丫头,像他这样子的人,不能收为己用,就是祸患。君子无罪,怀璧其罪,想要独善其身,委实是不可能的。他帮着王之帆,寒泉宫要杀他。他帮着寒泉宫,王之帆便要杀他。若他两边都不相帮,只怕王之帆和寒泉宫都要杀他。”   阿紫闻言咋舌道:“这也太吓人了!要是我,我宁愿一点本事也没有,也不愿让人这样惦记。”   此时日落,霭晴见天色不早了,便向阿紫说道:“东西都准备好了罢!”阿紫连忙点点头。   她俩轻身赶路,昨日见寒泉宫一行人过了一名为地牛沟的市镇,离唐门不过一日脚程。这地牛沟附近五十里都无客店,只有一处荒庙可以栖身,霭晴料定他们今晚在那荒庙落脚。   若是早几日,她们身为女子,难免漏出破绽,再晚,寒泉宫人都汇合了,难以下手,是以今日是最好的时机。   两人待天□□黑,便躲藏在这荒庙附近的草丛中。等到明月高悬,估摸戌时时候,听得马蹄声响,昨日见得那群寒泉宫人,果然走了近来。   只见一人执着火把冲进那荒庙中,没过一会儿便跑了出来,喊道:“没人!”   一首领骑在马上,吩咐道:“去周围查看查看!”   几名寒泉宫人只当无事,在周围意思意思的探查一番,便回去复命了,不多时那一群人便进了那破庙。   她俩埋伏在草丛中,等到明月西沉,阿紫不由急道:“怎么还不出来?该是现在发作了。”   原来阿紫提前在那荒庙中撒了花谷所制的“时香粉”,这时香粉色若灰土,没有一丝味道,只是会随着时间挥发,进入人体,使人手脚瘫软,外力尽散,上吐下泻,与吃坏了肚子一般。   阿紫算着那时香粉差不多起了药效,却还不见人出来,不免着急起来。她俩又等了一会儿,听见门嘎吱一声响,两人踉踉跄跄的奔将出来,找了一处草丛,大泄特泄了起来。   不多时,又有人人出来,看的出来他们为防万一,都是两两结行,好互相照应。   霭晴与阿紫见他们这副模样,不由相视一笑。阿紫往草丛中掷了一块石头,那两人听见声响,连忙拎起裤子,叫道:“谁?!”   只是中了时香粉,声音有气无力。一人说道:“七哥,怕是野兔野猫,你莫太紧张了。”   阿紫远远听得他们如此说,又往那草丛掷了块石头,石从草中过,那草丛簌簌而响。两人对视一眼,警觉起来,一齐往那草丛走去。走着走着,觉得脖颈一痛,未及反抗,登时便晕了过去。   霭晴趁他两人走进,手发银针,刺中他们哑门穴。她学医十数载,认穴极准。她虽然不通武学,但黄如海曾教她一门散花针的功夫,聊以自保。   那两人昏沉倒地,霭晴与阿紫躬身凑了过去,两人本说将他们杀了,一了百了。只是这两人皆是闺中女儿,哪里动过杀手!   阿紫扒了他们衣裳,横着一只匕首在他们脖前,心虚道:“小姐,我....我要动手啦!”   霭晴面露难色,又恐耽搁久了暴露,只得硬了心肠点点头。阿紫闭上眼睛,横下心来,两手只是抖个不住,终是垂头道:“我...我不敢!”   霭晴见她如此,自己也不敢动手,思忖片刻,咬了咬牙道:“灌他们忘情丹吧!”   阿紫听她松口,如获大赦,忙点点头,从腰间掏出一小瓷瓶,倒出两个碧绿的小药丸,给那两人灌了下去。这忘情丹极难炼制,服了下去让人痴痴傻傻,忘尽前尘往事。这两人死里逃生,却又落得呆傻,真不知是福是祸!   霭晴与阿紫忙忙换上他们的衣服,易容成他们的模样,又将他们扔在早已挖好的土坑之中,用野草盖住。霭晴在他们天星穴各插一针,没有两三日只怕醒将不过来。   待这一切做完,两人皆是满头大汗。她俩弓着身子,捂着肚子走进破庙里,只听一人说道:“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   霭晴忙装模作样的捂住肚子,说道:“我肚子痛的紧!他便在旁守了我会儿!”   那人亦没多虑,不说话了。   天色渐明,那为首的一人醒来,说道:“起来了!今日便可和大部队汇合了!”   众人便都起来收拾东西,准备上路。霭晴与阿紫易容的是两个不起眼的小喽罗,她倆只是跟着众人动作,倒也行云流水。她们跟着队伍,骑马在最后。   这队伍共有十人,拖着两车东西,用乌木大箱子装着,这箱子极严极沉,不晓得里面装了些什么。   她打量着这一队伍,一人走在最前头,两人跟着他后面,还有三人拖着车,剩余几人都是骑行护卫。   待到晌午,日头高悬。那为首的一人吆喝一声,便都停了下来,席地而坐,分食午餐。   只听得一个副使说道:“大哥!不过酉时,我们就可与公子汇合了。”   为首的人点点头,说道:“我们这一行,也算是不辱使命。”   那副使得意笑道:“哼!那唐门万万料不到,我们能有那般威力十足的武器。”   霭晴和阿紫两人听他这般口吻,不由竖起耳朵。只听那大哥大笑道:“那是当然!公子当真英明无双!这火铳,有几个人能挨的住!一下就给轰死了。”   霭晴听他如此说,心头猛地一跳。火铳这东西向来为朝廷管制,私自藏有都是杀头的死罪,寒泉宫地处骗疆,竟能搞到这个东西,实在是不容小觑。。   阿紫也是心中一震,两人相视一眼,心中沉重万分。   那副使笑道:“哈!唐门那些什么暗器,跟那火铳比,都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大哥沉声道:“什么中原武林!让他们血债血偿!晓得我寒泉宫的利害!”话语中的恨意,让霭晴与阿紫不由得打了个寒噤。   吃过午饭,众人又上路了,霭晴见阿紫愁容满面,自己心中也是焦急异常。她盘算着,要么将寒泉宫的武器库给毁了,要么要想个法儿给唐家堡报信。唐家堡千算万算,也算不到寒泉宫会有火铳这么个东西。   下午行了两个时辰,这队伍从一山中经过,到了两山间的一块平地,正是寒泉宫安营扎寨的地方了。   霭晴来过唐家堡数次,这儿离唐家堡不过一个时辰,只是她向来以为这里荒无人烟,竟没想到是个易守难攻的好地方,也不晓得寒泉宫是怎么找到这地方的。   那领头的人带着他们进到一个甚为华丽的帐篷中,霭晴与阿紫跟着别人垂头,眼睛盯着地上不敢乱看。   听到为首的一人说:“公子,□□我们安全运来了。”   便有人一把掀开那数十口箱子,一股硝烟味扑鼻而来,正是火铳用的□□。   被称作公子的人说道:“不错,有劳了。”声音甚为清雅。   霭晴这一路上碰到的寒泉宫人皆是粗声粗气的大汉,听这人声音清朗,举止文雅,心中不禁燃起一丝好奇。   她大着胆子抬眼觑去,只见那公子穿着一身湖绿滚金衣裳,衣襟上绣着梅兰菊竹,腰间挂着一白玉佩,头上带着一个网巾。面容清瘦,身形挺拔。   那人似乎感觉到有人看着他,眼神倏的往霭晴这边扫去。霭晴赶忙低眼,不敢再打量。   为首的人朗声说道:“公子,还有什么吩咐么?”   那人说道:“没有了,你们下去吧。”    ☆、一触即发   霭晴垂着眼睛,跟着众人一起退了出去。为首的人将他们重新编了队,令他们绕着营地来回巡守。   待到晚间她们已将这营地的情况摸了个大概,最中间的是李少君的帐篷,有他的内侍层层把守,他们靠近不得。再是他的两个副使,以及众人歇息的帐篷。营地东头堆放着粮草,南边是武器库。趁着休息时两人找了个偏僻地方商议。   阿紫说道:“小姐,这儿守卫这么森严,我们两个人,怎么动手啊?”   霭晴压低声音道:“他们上唐门的时候,肯定要带着大部分人一起去,那时这营地守卫最为松懈,们就趁着机会动手。我现在忧心的,是火铳的事。”   阿紫面露忧色:“唐淼他们肯定料不到,寒泉宫竟然能弄到火铳。”   霭晴点点头,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办法,唯有叹道:“再说吧,把贺叔先救出去是正经。”   且说唐家堡那边这几日厉兵秣马,严阵以待。唐门擅长暗器,虽说这江湖争斗,对暗器多有不齿,只是这寒泉宫行事诡秘,也讲不得那多江湖道义了。   五日后,寒泉宫又派人送来拜帖,说是戌时即来拜访。此时已是初秋,天气转凉,不至戌时天色便已全黑。这夜乌云重重,一颗星子也见不到。   唐经天酉时三刻便端坐在大厅之中,王之帆与风冷作陪。他到底有几分私心,令四个儿子四处巡查,严防寒泉宫人浑水摸鱼进入唐家堡内。   戌时甫打过点,便有一唐门弟子前来通报:“寒泉宫主李少君,副使沈泉、白恒求见。”   唐经天沉声道:“请。”   这李少君年过半百,头发中已有几缕白丝,可身形挺拔,面色沉稳,绝无一点老态。他穿着玄色宽袍,头上束了一个金冠,兴是在寒泉宫生杀予夺惯了,自是有股不怒自威的神气。   他进这厅中,见唐经天坐下不是他四个儿子,而是两个年纪甚轻的年轻人,不由会心一笑。   只见一人穿着一身素白滚金边衣裳,面色如玉,神色清贵,一见他来便颇为冷厉的望着他。一人穿着月蓝衣裳,神情清淡,眉目俊朗,只是握着剑双手抱臂在胸前,脸上不露声色。便猜到了这两人便是王家的家主王之帆与最近和他一同出没的张风冷。   李少君脸上挂出笑来:“唐堡主,久仰大名了。想必这两位少年人便是王公子与张少侠罢。”   唐经天抱拳还礼,沉声道:“哪里哪里。”说这话时含了几分真力,几名功力较浅的寒泉宫人只觉得肺腑震动,耳膜嗡嗡作响,腿脚发软。   李少君功力深厚,且心中已做好了准备,运气凝神,自是不受其扰的。他那两个副使也是面不改色,唯有沈泉从进门就狠盯着风冷,想必是还记着当初华山一战。   李少君转向王之帆,微笑道:“王公子,老朽前日去山西,不巧未得一见。在华山之时,也碰巧错过。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王之帆听他故意提起火烧王家与夜袭华山之事,眼神陡然凌厉,冷冷说道:“李宫主,我们日后打交道的时间,可还长得很。”   李少君笑道:“自是自是,王家剑谱,老朽还未能借来一阅。今日王公子在此,刚好可以成我美事。”   王之帆纵有再好的涵养,听他这等羞辱的话脸上也不免变色。他怒极反笑:“那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众人都不说话了,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   李少君携着两使前去唐家堡,一众寒泉宫人前去,霭晴与阿紫本也应该一起去,为了晚间行动,故意装出水土不服的病样,那首领便将她俩留在了营地歇息。   晚间她们听得门外号声阵阵,又听得人头攒攒之声,想是正在集结出行。等着寂静了下来,霭晴和阿紫便出了帐篷,做巡逻之样在这营地中逡巡。   两人走了两圈,见这营地中的人只留了三成,不免多了几分把握。霭晴这几日已将营中情形摸了个大概,知道想要进关着贺叔的那处帐篷必得有领头的令牌。   她和阿紫在这营中数日,对领队几人的模样,何时轮班,何时巡逻,早已摸得一清二楚。   一名叫尹大的首领正在房中歇息,这尹大素来是在公子帐前巡视。霭晴拎了一壶好酒就去了他帐中。   这尹大与霭晴易容的名唤李七的小弟是同系师兄弟,感情向来交好。这尹大见他来了,揶揄笑道:“李老弟!你不是水土不服么!怎么又来找我喝酒了!”   霭晴陪笑道:“尹大哥,你还不晓得我么!小弟我,惜命的很呐!”两人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霭晴给他殷勤斟酒,那尹大也不甚疑心,端起酒碗一饮而尽,觉得这酒醇厚丰满,异香扑鼻,不由满足叹道:“真是好痛快!你这厮!去哪搞的这么好的酒!”   霭晴又给他满上,笑道:“这酒可是给公子准备的,我给了膳房老周五百钱,说了多少好话,他才给我匀了这一坛。老哥,不错吧?”   尹大哈哈笑着指他,又是慢慢一碗下肚,觉得舌头不大利索,头脑发晕。霭晴见他喝的这么急,假模假式的劝道:“大哥,你慢点喝,这酒劲儿大!我们俩边谈天儿边喝!”   尹大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啰嗦道:“果然公子喝的酒,就是和那烧刀子不一样!来!老弟!你也喝!”   说着便摇摇晃晃端着碗递向霭晴,霭晴接过酒碗,喝了一大口含在口中,又用袖子抹抹嘴,趁此将那酒都吐在衣袖上,叹道:“真是好酒好酒!”   尹大将那碗中剩下的酒干掉,觉得甚是上头,浑身如轻飘飘一般,看着李七的影子摇摇晃晃,支撑不住,趴倒在了桌边。   霭晴拍拍他脸颊,笑道:“大哥?大哥?!你怎么就倒了!再来喝呀!”   见尹大动也不动弹,猜想是那麻散起了效用。在他腰间一阵摸索,拿了令牌。她将脸色的□□化成尹大的模样,走了出去。行了两步,暼见尹大扔在地上的水囊,心念一动,将那水囊里的清水倒干,灌满了酒,别在腰间,走了出去。   阿紫在帐外望风,等了半晌,只见尹大帐中走了出来,双手背在身后,对她做了一个手势,晓得霭晴得逞,变凑了上去。   霭晴也不说话,只默默点了点头,两人便往囚着贺叔的帐篷去了。   行至帐前,那两个小子看到是尹打,拱手行了个礼。霭晴掏出令牌,沉声道:“今日大部分兄弟都随着宫主去了唐家堡,公子怕这人出岔子,令我俩来提他。”   那两人对视一眼,为难道:“公子说了,这个人要提也是他自己提。”   霭晴听他们如此讲,喝道:“什么话!公子现在忙着指挥唐家堡之事!抽不开身才令我俩前来!你如此说,是不是要我去把公子请来啊!”   两人见他语气严厉,说道:“不敢,不敢。”   霭晴趁着气焰,又冷笑道:“要是耽误了公子的事儿,误了我寒泉宫的大业,你们来负责么!”   两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不敢在多嘴。霭晴径直踏步上前,从一人腰中扯出钥匙,冷哼一声,进了帐篷。   两人抖抖缩缩对视一眼,对阿紫说道:“兄弟,我看我们还是去回禀一下公子。”   阿紫叱道:“说什么混账话!我们奉公子之命来此,你反倒还要去讨个令。对自家兄弟都如此猜疑,这般软弱让公子晓得了,能让你们好过?!你要死,也别拖着我和尹大哥下水!”   阿紫在黄家管教着数十个下人,知道说什么话最是诛当差人的心。那两人听她如此说,果然不作声了。   霭晴进了那帐篷,烛火昏昏,只见贺叔五花大绑的被关在一大铁笼里。她忙快步走过去,见贺叔缩在一角,鼻青脸肿,衣裳破旧,显是被拷打过了。   她拍拍贺叔脸颊,小声道:“贺叔!贺叔!”   贺鹏见有人拍他脸颊,睁开眼只见是一健壮汉子,吓得一个激灵,忙往后挪了几步。不想那人却是女子声调,小声道:“是我,霭晴。”   他镇定下来,做出口型道:“晴丫头?”   那人连连点头,从腰间掏出一瓷瓶,倒出一黄色小丸,送到他嘴边,说道:“九转丹,快吃。”   贺叔见这人行止言语与霭晴一模一样,也不疑心了。将那药丸吞了下去。   霭晴打开了那牢笼,将他押了出去。   那两人犹自跪在帐前。霭晴看也不看他们一眼,与阿紫两人架着贺叔便走远了。   两人拖着贺叔行至僻静处,将贺叔藏在一麻袋里,用板车拖着,上覆着茅草柴火,装作是补给粮草的样子,一路行到了膳房。这膳房在营地的边上,旁边便是深山。阿紫跟着霭晴来这唐门来了数次,对这周边地形也甚是了解。   这膳房此时寂静无声,霭晴来此讨酒时早就将膳房中人药倒了,阿紫将一套寒泉宫人衣服急急替贺叔换上。   霭晴从膳房中牵来一匹马,说道:“你们快走吧!”   阿紫怔住了,惊道:“小姐!你这是什么话!你不跟我们走么!”   霭晴小声道:“我思来想去,今晚一不做二不休,将那火\\\\\\\\药坊炸了了事。你们先走罢。”   贺叔虚弱道:“晴丫头,你这样,太危险了。”   霭晴不欲多言,说道:“别说了,阿紫。你路上小心点,若我寅时还到不了唐家堡,就跟他们说,知道了么?”   阿紫晓得霭晴一向的脾气,只得含泪点点头。霭晴拍了拍马,阿紫和贺叔两人便悠悠的往深山中去了。 ☆、争锋相对   且说唐家堡这边,李少君提及王家剑谱一事,气氛陡然变得剑拔弩张。李少君微微一笑道:“老朽年过半百,此生沉迷武学,誓要阅遍所有的武学经书。还望两位看在老朽半截黄土埋身的份上,借秘籍一阅。等老朽哪日驾鹤西去了,自会派遣宫人将经书返还。”   王之帆听完他这番胡说八道的说辞,青苍剑“嗤”的一声出鞘,冷笑道:“李老儿,我王家剑谱的精华都在我这把青苍剑里,有什么话,与我的剑说吧!”说罢青苍剑猛地飞出,直往李少君胸口而去。   李少君广袖一挥,将那剑卷过,手含真气,只听得青苍剑不住嗡嗡作响,再不能往前刺一寸。   沈泉与白恒二人见王之帆动手,也不客气了。只见沈泉手中猛发金钹,直向风冷飞去,想是当日华山上未能一战到底,今日便想一较高下。风冷拔出剑来,轻巧将那金钹接过,往沈泉掷去。   白恒手持双锏,想要相帮李少君,他一锏挥来,听得“叮叮”两声,他被一股强劲气力震得往后退了两步,两枚梅花镖应声落地。唐经天正讥诮的望着他。需知这江湖众人,不齿以多敌寡,更不齿暗中偷袭。他见唐经天这番神情,不由得心下恼怒,也管不得那多了舞动双锏便向唐经天攻去。   只见唐经天不住从袖中发出梅花镖,风声劲劲,直往白恒胸口几大穴攻去。白恒那双锏极沉,胸口守的滴水不漏,那几枚飞镖力道极大,撞上那双锏却不落地,而是弹回至空中。唐经天双掌挥舞,那梅花镖在空换了攻势,又向那白恒攻去。白恒从未见过如此古怪的功夫,不敢轻敌,只是严防死守。   王之帆虽然剑术一流,但到底年纪尚轻,那李少君功力深厚,寒冰掌已经大成,他掌风舞过之处,寒风阵阵令人胆颤。王之帆久攻不下,觉得一股寒意顺着那柄青苍剑传来。   风冷见王之帆额头出汗,晓得他有几分吃力,见沈泉金钹飞来,心下起意,他接过那金钹,一招“顺水推舟”将那金钹攻向了李少君!身形飘忽,影随剑意,一剑“弱柳扶风”倒向李少君,追云剑剑尖乱颤,竟看不出是朝那儿攻去。   李少君也不慌乱,左手一挥,将那金钹卷进秀中,手发劲力,复又扔回风冷,角度极为刁钻。风冷无奈,空中一个拧身,横剑挡过,甫待落地,便又提剑而上。虽是只有两招的功夫,王之帆难得喘息,剑光暴涨,若疾风骤雨般令人窒息。   沈泉与白恒见两人围攻主上,便要上前不忙,不妨唐经天一手梅花镖阻住他们攻势,笑道:“老夫陪你们玩玩。”沈泉与白恒眼神相交,面露杀意,金钹双锏,都向唐经天招呼了过去。   唐经天为唐门之主,武艺自是高强,他一人对战两人,虽不说是轻而易举,也算是游刃有余。六人在这厅中缠斗半晌,那白恒心下起意,跃出门外,从袖中发出一例花火。唐经天也不意外,趁此机会一镖射他胸前巨阙,白恒一个翻身,到底躲闪不及,肩头吃了一镖。   随着花火升天,埋伏在四周的寒泉宫人一应而起,向唐家堡冲去。唐淼等人早已做好准备,箭簇似雨,刀剑相交。唐门以暗器闻名天下,自是吃不了亏。这唐门地处山间,蛇虫甚多,海棠这几日教了唐门弟子御兽之法,笛声阵阵,那蛇虫毒蝎都爬了出来。寒泉宫人地处偏疆,从未见过如此场景,攻势一时被压制住。   寒泉宫人半天攻不进去,气势弱了几分。只见又一枚烟花升空,却是从营地而来,突然阵阵爆响,原来是寒泉宫人用了火铳。这肉体凡胎怎敌得过这火铳,唐门弟子不待冲上前去,便应声倒地。唐淼冲杀在前,见对方来势汹汹,只得叫道:“回去!”   双方激斗正酣,突然一声爆响,只见山中火光冲天,众人几欲被那爆响震破耳膜。三枚烟花升空,正是公子在寒泉宫营地发出的撤退信号。   李少君见营地生变,也无心恋战,他用衣袖一把卷过两人的剑,他用了十成功力,风冷和王之帆一时挣脱不出。李少君笑道:“张公子,你有位姓贺的故人,正在我寒泉宫做客呢。”   风冷心头一震,斥道:“你说什么!”   李少君却不作答了,哈哈一笑,舒袍远去了。白恒与沈泉见主上撤走,自是无心恋战,跟着他一同去了。   风冷听李少君此言,一把拽住王之帆衣领,怒道:“贺叔还在不在金玉堂!”   王之帆只是青着脸不说话,风冷怒极,一剑劈向王之帆,王之帆横剑挡过,沉声道:“你晓得只会乱了分寸!”   唐经天见这两人突然刀剑相向,兵刃相接,一枚梅花镖分开两人,说道:“两位贤侄!大敌当前,且按下来吧!”风冷冷脸收过剑去。   唐淼在此时匆匆赶来,说道:“寒泉宫人都退了。大哥他们正在点清俘虏,救治伤重。”唐经天默默点点头。   唐淼见风冷与王之帆脸色铁青,不由问道:“怎么了?”风冷冷哼一声,只是不说话。   一个唐门弟子跑了过来,报道:“老爷,四少爷,有两个着寒泉宫衣裳的人,说是江南黄家的阿紫和金玉堂的贺掌门,要见四少爷。我们怕有诈,他们关进了地牢。不敢擅作主张,前来禀报。”   唐淼闻言大惊,急道:“快带我去!”那弟子便带着路,急急带着他们往地牢去了。   阿紫与贺叔两人骑马走过山中,忽见几枚烟花升天,不敢乱动,在草丛中埋伏了好一阵。又听得营地声声爆响,贺叔见此情形,喃喃道:“是晴丫头,炸了那火\\药房吧。”   阿紫担忧霭晴,不晓得她现在是何情形,也只得和贺叔两人往唐家堡潜去。她来过唐家堡数次,俩人便往人少的后门走去,恰巧碰上唐门弟子收点残兵,见两人穿着寒泉宫服饰,不由分说便扣押下来。   阿紫连忙分辨:“我是江南黄家的阿紫!这是金玉堂的贺掌门!快去禀报你们四少爷!你家四少爷晓得我的!”   唐门弟子不敢乱处置,便将他俩关押进地牢,前去禀报了。   阿紫进了地牢,反倒放心了几分。终于得了空查看贺叔伤势,虽是皮开肉绽,幸好只是些皮肉伤。   唐淼等人奔了进来,见是这两人,又惊又喜。风冷见了阿紫,心下猛地一沉,脱口道:“霭晴呢!”   阿紫见了风冷,再也忍不住眼中泪意,说道:“刚才那把火,就是小姐放的。她让我带着贺叔先回来。”   风冷听她如此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贺叔强打精神,说道:“风冷,你莫着急,她那么机灵,肯定能回来的。”   阿紫哭道:“小姐说,若她寅时还未到,就要你们去找她。”   风冷哪里还等的到寅时,沉声道:“我现在就去找她。”唐淼一把拉住他,说道:“我派人和你一起去,我们一起去。”   语罢对一唐门子弟说:“快去告知徐先生与海棠姑娘。将阿紫与贺堂主安置好,要大夫来看。”那弟子领命便去了。   霭晴送走贺叔和阿紫后,还未行到火\\药坊前,便见唐家堡中一枚花火升天。她还未理清怎么回事,只见几队人马奔进了那帐篷,往外运火|药。她猜是唐家堡用火铳打了起来,需要补给,便急急的混在了那群人中。   她趁着人群混乱,将那水袋中的酒水尽数泼在帐篷外,她才起身,只觉脖间一凉,一柄玉扇已架在了她脖间。   她缓缓起身,转过身去,正是众人唤公子的那人。公子眼神冰凉,说道:“尹大,你好大的胆子。”   霭晴见已败落,废话也不多说了,扬手发出几枚银针,拔腿便逃。公子折扇一展,那几枚银针叮叮落地。霭晴没练过功夫,没几步便被他追了上来。   公子一把扼住她手腕,只觉入手滑腻,不由自语了一声:“女子?!”   霭晴趁着机会从袖间伸出一匕首,往他手腕切去。那公子只得放手,又让她跑了。她踉跄到已篝火处,脱下帽子便往油里沾去,一把往那帐篷扔去,可惜没扔到酒水处。   那公子飞身一脚踢上她背心,她只觉五脏一阵疼痛,噗嗤吐出一口鲜血。那公子踩住她,冷笑道:“阴招还不少。”语罢一把扯下她脸上的面具,见是一如花似玉的女子,表情甚是玩味。   他用玉扇一把勒住霭晴脖颈,霭晴只觉得透不过气来。他问道:“谁派你来的!”   霭晴勉强转过头去,笑道:“我要是你,我就转身看看。”   那公子笑道:“休想骗我。”一把摸进她腰间,掏出一片金叶,认出了这是江南黄家的东西。他凑到霭晴耳边,轻声道:“好细的腰呐!”   霭晴见他出此轻薄下流之语,恼怒非常,只是强压颜色,笑道:“可惜,你再不回头,就要死了。”   那公子听她如此说,便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帽子不知何时已燃着了帐篷。   他猛然回头,只见一阵细灰朝自己扑来。他怕这灰有毒,忙闭气后撤几步。   就在这几步之时,那帐篷“嘭”的一声巨响,将他掀了好几丈远。等他回过神来,已不见霭晴踪影了。   他将那金叶揣进怀中,正了颜色,往天上连发三枚烟火。 ☆、余波未平   霭晴也被气浪掀的老远,她被那人踹中背心,只觉胸腔一阵疼痛。她趁着营地混乱,挣扎着跑进山里,跌跌撞撞的向唐家堡奔去。也不知走了多久,双腿瘫软,眼皮沉沉,忍不住要晕过去。   忽见远处火光点点,她吃不准是唐家的人还是寒泉宫的人,缩在草丛里不敢作声。不料身后突然有人喊道:“在这儿!快抓住她!”霭晴心里一声哀叹,只能拔腿就跑。   身后的寒泉宫人不多时便追上了她,将她团团围住,为首的人凶狠道:“公子交待了,要留活口。”语罢猥琐一笑:“姑娘,跟我们走吧。”   霭晴右手一扬,洒出迷香,那人似早已料到一般,衣袖掩鼻,侧身闪过。右手若闪电出,一把制住她手腕。霭晴从衣袖中伸出匕首,就要朝他手腕切去。   那人一把躲过,将她双手反拧在背后,霭晴手腕吃痛,不由叫出声来,匕首也掉落在地。那人怒道:“我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霭晴正在挣扎,突然一枚□□夹着风声簌簌而来,一下射入那人咽喉。那人喉间发出“咯咯”两声,便倒地不起。寒泉宫人见此情景,心中大惊,还未及反应过来,又是几枚□□射来,几人应声倒地,痛哼不止。   其中一个稍微机灵点的人,连忙拔出刀来,一把拉过霭晴,将刀横在她脖间,喝道:“什么人!”话音未落,银光一闪,划过他咽喉,那人还未能反击,便已命丧黄泉了。   那银光正是追云剑的泠泠寒光,霭晴见得追云剑,晓得风冷在附近,心头一松,筋疲力尽,不由软倒在地,失去知觉。   风冷等人方才在周围搜寻,听得声响,匆匆赶了过来,见霭晴被袭,情急之下便将追云剑掷了过去。他见霭晴倒地不起,忙去把她脉息,一把将她抱起。   唐淼说道:“我派人送你回唐家堡。”风冷点点头,望了他一眼,也不多言语,便去了。   待风冷走远,唐淼沉声道:“跟三少爷说一声,人找到了。剩下的人,跟我一起去寒泉宫营地,瓮中捉鳖!”   风冷策马带着霭晴奔向唐家堡,霭晴在他怀中悠悠醒转。轻声问道:“王之帆和唐淼呢?”   风冷见她醒来,心下稍安,回道:“去寒泉宫营地了。”   霭晴闻言,苦笑一声,说道:“你该跟他们一起去的。”   风冷低头蹭蹭她的脸颊,说道:“我们走罢!带着贺叔和念远他们,远走天涯。”语气中透出几丝泄气。   霭晴听他如此说,晓得他这段时间烦心,素手抚摸上他脸颊,柔声道:“我晓得你这段时间辛苦...”话语未尽,胸腔一阵疼痛,不住咳嗽起来。   风冷见她受伤至此还在操心王之帆与寒泉宫之事,心中又急又痛,轻声道:“别说话了,先养好伤是正经。”   霭晴精神疲乏,身子疼痛,不想让风冷再着急,便闭目休养,默默在心底盘算。   甫到唐家堡,阿紫与徐念远海棠早已心急如焚的候着了,风冷翻身下马,将霭晴抱下马来。   阿紫见她脸色苍白,一丝血色都无,眼泪立马就涌了出来,哭道:“小姐,你怎么了!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和老爷太太交待!”   霭晴勉强撑出笑来,说道:“没事儿,不过一点小伤。”见海棠与徐念远在此,自是意外之喜。   风冷将她抱进房里,海棠与阿紫俩人在房中照料,自己与徐念远先出房门等候。   海棠替她褪去那身衣服,见她背后一大块青紫,一边与她上药,忍不住问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霭晴痛的身子发抖,只是咬咬牙道:“没事儿,不过被踢了几脚。阿紫,你给我服颗九转丹,我五脏疼痛,怕是受了内伤。”   阿紫闻言,忙将九转丹与她服了。霭晴问道:“海棠,你怎么来这儿了?阿飞呢?”   海棠答道:“说来话长,我与念远在苗疆安顿好了阿飞,阴差阳错便往这边来了。还好,还好,你们都有惊无险。”她听得阿飞在苗疆安好无事,放下心来。   阿紫接口道:“贺大爷已服了药歇息了,小姐你放心。”   霭晴见事情虽然一波三折,但大家在这唐家堡中重聚,也算是意外之喜。只是今日金玉堂众人得以全身而退,实属万幸,一念及这武林之乱还未了结,不觉头脑发痛,一声长叹。   风冷心中同时记挂着贺叔与霭晴,心烦意乱,在门外踱来踱去。徐念远拍拍他肩,宽慰道:“你且放下三分心,贺叔不过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大夫开了药,将养半月,也就好了。”   风冷点点头,问道:“贺叔休息了么?”   徐念远点头,说道:“我晓得你心里有千般万般的事情想要问他,先压下来吧。这时候,我们可不能乱。”   风冷靠在廊柱上,轻声道:“念远,我们是不是应该一走了之。这几个月,我烦透了。”   徐念远坐在他旁边,叹道:“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逃不过的。”   风冷望了他一眼,默不作声,半晌低声说了一句:“我心疼。”   徐念远长叹一声,不说话了,两人并肩坐在门外。   不多时只听门嘎吱一声响,风冷立马站了起来,阿紫与海棠出来,阿紫说道:“还好,不是太重的伤。张公子,你进去吧。”   风冷松了一口气,跨步进了房门,只见霭晴靠在床沿边,脸色苍白,温柔的望着他。他心中一痛,握住她的手,心中有好多话要问要说,又不知从何说起。   霭晴柔声道:“你是不是想问我怎么知道贺叔的事情的,还想问我为什么私自做主跑到这边来,让你担心了?”   风冷低声说道:“你心里的心思多的不得了。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了,好不好?”   霭晴抿出笑来,说道:“风冷,你先前说我们一走了之,是真的假的?”   风冷心中当然想一走了之,但明白情势至此,哪能真的一走了之,握着她的手,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   霭晴心中通透,轻声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风冷明白她的意思,苦笑道:“我不想做英雄。”霭晴望着他道:“时势造英雄。”   他一时愣住,两人四目相对,霭晴柔声道:“不要怕,我们会好好的。”   风冷轻轻将她揽进怀中,霭晴比他想的更坚强,更有韧性。“她才不是只知风花雪月的深闺小姐呢!”他想着。   风冷轻吻着她头顶,说道:“好!既然避无可避,我就不避了。”   他感觉霭晴的呼吸略略急促,柔声道:“ 你好好休息吧,你如此折腾一夜,想必是累极了。”   不想霭晴一把环抱住他腰间,娇声道:“我不,我就想这样抱着你。”   两人一月未见,再见时又各自遭遇那么多的事情,意意缱绻。风冷笑道:“你呀!那我就跟你讲讲,我这一月来的见闻。”   霭晴点点头,只是身子虚弱,强撑着没一会儿便在他怀中沉沉睡去了。   风冷望着她的睡颜,想了许多事情。霭晴知道贺叔的事情,却没告诉他,远远不是一句不想让他担心那么简单。   王之帆知道贺叔的事情,瞒着他和霭晴,霭晴知道了贺叔的事情,也选择了瞒着他。她和王之帆一样,心里通透的很,知道在他心中金玉堂之人比什么武林大义要重要,都不愿他因为这事儿分心。   他不由泛起一丝苦笑,他当真就有他们想的那般脆弱么?   明月西沉,王之帆与唐淼才回来,他们趁乱剿清了寒泉宫的营地,李少君等人忙乱之下弃营而逃。虽然为抓获李少君他们,但是无疑给了寒泉宫一记重挫。   王之帆没有料到霭晴也会来此,霭晴是江南黄家的小姐,若真的出了什么事,只怕王家与黄家的联盟就要彻底玩完。霭晴如此做,一是为了救出贺叔,以免让他成为威胁风冷的筹码。也有敲打自己的意思,让他行事不要太自信。   他们一回到唐家堡,便来金玉堂众人歇息的院中探望。风冷知道他们回来了,已坐在院中等候他们。   王之帆见他在院中候着自己,不动声色的坐了下来,问道:“霭晴,还好么?”   风冷回道:“没什么大碍。”   王之帆点点头,心中放松了几分。听得风冷道:“幸好她没大碍,不然你怎么向黄家交待,是不是?”   王之帆见他心中理得清楚,勾唇笑道:“我若是一等一的算计,她便是一等的算计。”   风冷听他如此说,心中不明是个什么滋味儿。王之帆又道:“我瞒着你,是我不对。霭晴算计我,吓得我一身冷汗,算扯平了吧!”   风冷无奈道:“我算是晓得黄家为什么选了你当女婿。”   王之帆听他言语,知道他已想通了,不由大笑起来。   风冷屈指敲了敲桌面,问道:“你们接下来想怎样?”   王之帆正了颜色,朗声道:“那当然便是,剑指天山!” ☆、肃杀深秋   唐家堡一夜激战,寒泉宫溃败而逃,自是人心大振。金玉堂众人分离时是盛暑,如今重见已至深秋。短短数月,各人都有一番死生奇遇,念及金玉堂犹如梦中之事。   贺叔在唐家堡中休养两日,身体元气恢复,晓得阿飞由海棠母亲在苗疆好生照看,心中大石落下,又晓得了海棠与徐念云心意互通,倍感欣喜。   这日几人聚在贺叔房中,贺叔将遇袭一事与他们一五一十的说来:“你们走了之后,我一个人在金玉堂过日子,倒也逍遥自在。一日晚间,我吹了灯,正打算睡觉呢,没成想房顶突然噼噼啪啪的响了起来。我吓得不行,还没来得及躲,就见几个黑衣人冲进我房里,拉着我就走。又一伙人冲进来,打得不可开交,胳膊腿儿乱飞。我被一人拍中后脖子,就没了知觉。等我醒来,已经被寒泉宫给捉住了”   徐念远若有所思道:“看来王之帆与黄家确实是派了人保护贺叔,王之帆没向风冷说假,只是到底让寒泉宫的人得手了。”   海棠问道:“那黄家的人呢?为什么霭晴一点儿都不知道,那时节她可还是在黄家的呀?”   “因为黄家不想让霭晴再扯上这些事情,所以也瞒着她。如果当初在花谷一别,霭晴没想着去看望贺叔,只怕这件事儿就这么过去了。”风冷沉声道。   “而王之帆想要让你心无二致的帮着他,所以也不告诉你,是不是?”海棠悟了过来,风冷点点头。   “那寒泉宫人将你抓了去后,有没有同你说些什么?”徐念远向贺叔问道。   贺叔回道:“他们想要拿我做筹码威胁风冷,自是不会杀了我的。他们想让我交出《金玉满堂》,就严刑拷打于我,不过我这把老骨头还是挺硬的。”语罢得意一笑:“他们万万想不到,那本书,已经到了苗疆!”   徐念远和海棠大吃一惊,对视一眼,都吓出一身冷汗。海棠叫道:“贺叔!我们怎么都不知道的!”   贺叔抱歉笑道:“当时情况还未这么剑拔弩张嘛,我想着那书放在金玉堂未免太危险了,不如送去苗疆。你们一路都有黄家的人护送,也出不了什么岔子。我把那书换了封皮,包上《孟子》,要阿飞带了走了。”   徐念远合起折扇,无奈笑叹道:“你可晓得入了苗疆就出了黄家的势力?我和海棠在密林中遭袭,你那本书差那么一点而就被毁了。好在有惊无险,平安无事。要是这金玉堂的百年秘籍真的被毁了,我和海棠可是大罪人。”   众人在房中笑闹半晌,端的是好不热闹。一个唐门弟子推门而入,禀道:“张公子,寒泉宫送来了个箱子。堡主与王公子邀您前去厅中商议。”   众人一听到寒泉宫三字,登时寂静,热络的心也沉了下来。徐念远拍拍风冷肩膀,说道:“去吧。”风冷点点头便去了。   王之帆见风冷过来了,向那木箱一指,冷笑道:“风冷兄,你说那寒泉宫,是什么个意思?”   风冷看向那箱子,不由大惊失色,那箱子里装的,竟然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头!   他惊愕道:“这是?!”   唐焱冷冷道:“拈花门掌门沐术明与长鸣岛岛主汪长青。我已派人去告知那两派门人了。”唐焱是唐经天的第二子,也是唐家堡上下默认的下任掌门。他心思深沉,少年精敏,无不通达,近几年在江湖中声名斐然。   唐经天蔑笑道:“李少君是在我这儿吃了苦头,来给我们点儿颜色瞧瞧呢!真当我中原武林无人了么!我已广发英雄帖,邀中原武林众侠,一同攻上天山!”   风冷晓得箭已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拱手道:“晚辈自当竭尽全力。”   唐经天颇为赞许的点点头,众人在厅中商议了半晌,各自散去了。   风冷出来厅堂,虽说心中决心已下,但到底有几分无奈,便往霭晴房中去了。   深秋午后的青空总是爽朗的,霭晴休养的院中有一颗大银杏树,叶子落了满地,灿灿金黄煞是好看。   天气还不甚寒,霭晴穿着一彩兰蝶纹的湖绿缎裙,松松挽了个髻,薄施脂粉,在那银杏树下读书。美人美景,实乃人间绝色。风冷不由放松了心神,走了过去。   霭晴读的正入迷,不妨手中的书一把被人拿走,她抬起头来,见风冷笑着说:“才好没多一会儿,别费了精神。”   她才觉精神有些疲惫,笑着分辨道:“不妨事。”   阿紫微笑道:“我去做点点心,你们慢聊。”便走出院门。   四下无人,寂静无声,这院子十分清净,唯有风吹银杏的沙沙声。风冷握住霭晴的手,也不说话,两人就静静在这院中坐了半晌。霭晴见他眉宇间露出一点疲惫,便笑道:“你还记得我们当时一起看的那场牡丹亭么?”   风冷笑了起来:“记得,我听不惯戏,还睡着了。听的是‘惊梦’那出吧。”   霭晴点点头,柔声说道:“人人道牡丹亭讲杜丽娘一梦情深,死而复生。这戏里的家国天下,虽是过场,有几句戏词却是极好的。”   “是什么?”风冷问道。   霭晴幽幽念道:“问天何意:黯三光惨淡红旗,把烽烟吹满人间。猛冲冠怒起,是谁弄的,江山如是?生还无日,死守由天。潜坐敌楼之中,追想靖康之后。中原一望,万事伤心。”   风冷叹了一声:“怎能与靖康之耻相提并论?”   霭晴道:“现下之事,当然与国破山河碎不能相提并论。但是山河飘零,百姓受苦,江湖大乱,各门派人人性命堪忧,时时煎熬。你心存良善,却只是小仁小义。”   风冷苦笑一声:“大仁大义就要手沾鲜血,身负性命。”   霭晴敛起了笑意,无奈道:“李少君为一己私利,便搭上寒泉宫上下的性命。也不知道他手下的那些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肯为他卖命。”沉吟片刻,复道:“罢了罢了,人总有许多的不得已。各自为战,微弱的怜悯救得一命,却救不了其它性命。”   风冷握着她的手,举至自己颊边,温柔的蹭了蹭,说道:“你放心,我没有你想的那般优柔寡断。”   霭晴低头笑道:“我知道你心里明白清楚的很,我只是,不想你难受。你是很好,很好的人了。不要对自己太苛责。”   风冷听了她这般的温柔解语,心中柔情无限,忽儿的将她拉入自己怀中。   霭晴羞得双颊飞红,嗔道:“你干什么呀,要被人看到的。”   他笑道:“没人看到的。”语罢从怀中掏出那根白玉簪,说道:“上次花谷分别的时候说了,下次见面,我给你带上。”   霭晴不挣扎了,风冷将那簪子替她插上,故作一番打量,笑道:“好看。”霭晴好笑的捶了他一下。   拈花门与长鸣岛的人接到消息很快就来了,掌门尸首分离,两派人士倍感屈辱,恨不能踏平寒泉宫。   风冷等人上次见到沐移红,还是华山论剑的时节。不过短短半载,拈花门遭逢大变,掌门被俘杀害,她也失去了几名要好的师姐妹。她与风冷等人重见,连笑也难扯一个出来。半年前天真迷糊的少女,在见过刀剑性命后,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唐经天发出的英雄帖有了回音,数十个门派都派了好手前来。唐淼等人每天忙着招待众豪侠,忙得脚不沾地。   卓鸣带着华山派弟子不日也赶到了唐家堡。华山弟子知晓拈花与长门的掌门都已惨遭毒手,更是忧心忡忡。   王之帆与唐焱每日商议着大大小小的事情,面容严肃,最终订在半月后启程前往天山。他早已去信花谷,请孟落白术前来,三人却迟迟未至,他心中思量:“按着日程计算,孟落与白术燕清他们早该到了唐门。如今一十二日过去了,连音信也无。莫不是半路遭了袭?”无奈他为群侠之首,即使心忧燕清,也只能强打颜色,镇定心神,将儿女私情抛在一旁。   金玉堂众人在这山雨欲来的当口上,却十分清闲。这日聚在贺叔院中晚饭,贺叔笑道:“上次大家聚在一处吃饭,可还是夏天呢。”   他顿了顿,向风冷道:“我记得我们初次相逢,是在去年的秋夜,九月初八。”风冷笑着点点头。   贺叔自斟一杯,说道:“风冷,三日后,我要和你一起去天山。”   风冷愣住了,惊道:“贺叔,你这是?”   贺叔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朗声道:“华山派岳掌门对我有恩,这中原武林同仇敌忾的时节,我岂能做个缩头乌龟!”   徐念远笑道:“我与海棠也跟你们一起去。”海棠也连连点头。   风冷正想劝阻他们,不料霭晴暗地里捏了捏他的手,他思虑片刻,放下心中大石,坦然道:“好!那我们便一起上天山!”   金玉堂众人心念一致,即使前方荆棘密布,刀山火海,也不足为惧了。   这晚几人放下心中忧虑,红颜相伴,知己在旁,自是心中畅快,且谈且笑,一醉方休。   启程之日转瞬便至,这日青碧晴空,秋高气爽,正是出行的好天气。   唐经天打头阵,带着唐焱唐淼及唐家堡五十余高手策马在前。拈花门,长鸣岛,华山派,青城派等其余门派皆□□在后。   一路秋景如画,却没有人有那份心神去赏玩。   中原豪侠心内愤慨,自是做好了一去不还的准备。浩浩汤汤近两百人,一齐往天山行去。 ☆、万利赌坊   中原武林众侠一路西行,为避免太过招摇,出了玉门关,便化成四支商队分散而行,王之帆领一队,唐淼领一队,唐经天领一队,唐焱领一队,足足行了一月,终是行至天山脚下。   这寒泉宫坐落在天山北脉的博格达峰上,博格达峰陡峭雄伟,山势险奇,当地人将这峰敬为神山。唐淼与风冷他们行到了山底的一处名唤达木提拉的破落小镇,计划就在此落脚。   他们午后入这小镇,小镇里的人却对他们避之不及,分分掩门闭户,连眼神都不愿与他们相交。众人心下奇怪,不知镇中居民是为何如此。   众人行至早就买下的一处院落,那给他们守门的小厮开了门,见是他们,如遇鬼魅,慌忙便欲将门关上。   唐淼一把拦住他,问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小厮战战兢兢的说道:“我...我不要你们的钱!”说罢从从衣兜里抖抖索索的掏出银票,便抢门而出,连滚带爬的往前急奔。唐淼两步追上去,揪住那小厮的衣领,喝道:“作甚这么怕我们!”。   那小厮大哭道:“爷!爷!放过我!寒泉宫人下了令,谁帮了你们,就要被扔上天山喂鹰!求你!求你!求你放我一条生路!”   唐淼听他提及寒泉宫,还想细问,那小厮慌忙挣脱,夺路而逃,须臾便不见踪影。   众人在这宅中安顿,阿紫正在收拾时,唐淼气急败坏的冲了进来,给这房内卷进一阵冷风,他叫道:“真是气死我也!”   阿紫见他气急败坏,忙迎了上去,递给他一温好的帕子,笑道:“怎么就气急了?”   唐淼抱怨道:“我派人出去采买些日用东西,屁都买不着!这镇中的人都接了寒泉宫的令,看着我们就避着走!”   阿紫也有点着急了:“这可怎么好?你们多出点价钱,人为财死,我不信还有人不肯卖你们。”   唐淼坐了下来,用那帕子温手,听她如此说,更是气了:“呸!门都不肯开,我出十倍价钱都不理我!这寒泉宫真是岂有此理!”   霭晴劝道:“这寒泉宫乃天山一霸,做此行为也没甚好奇怪的,去黑市买吧。”   唐淼听她提到黑市,脸色突然变得忸怩,半晌吐出一句:“我不去。”   阿紫奇道:“为什么?还有你们唐家人混不开的黑市?”   唐淼垂头叹道:“这里的黑市,都被万利赌坊控制着。”   霭晴与阿紫听他如此说,都是一怔,同时笑将起来。阿紫笑的直不起腰来,说道:“该!该!该!活该你折人家这儿了。”   想当初唐淼大闹万利赌坊,被万利赌坊的大公子沙宗允一路从长安追至华山,最后还是霭晴出手,才将唐淼救了下来。   霭晴笑道:“是万利赌坊我还放了几分心呢,寒泉宫再怎么也指使不到沙坊主头上去。没人和钱过不去,你就服一次软吧!”   唐淼站了起来,在这房中走来走去,抱怨道:“哎呀,你们不知道!那沙东植前些日子与唐家闹翻了。”他吞吞吐吐的道:“我二哥...和沙东植的女儿不知怎么就搞到一块儿去了。爹爹嫌她家做的黑手生意,说什么都不同意。也不知道这话怎么就传入那沙老头耳中了,派人将二哥打了一顿,就闹翻了呗。”   霭晴恍然大悟:“所以你就跑去万利赌坊闹事,被沙公子千里追杀?!”   唐淼点点头,为难道:“所以这时候要我向他们低头,真是千难万难!”   霭晴思忖片刻,无奈笑道:“罢了罢了,我也只能狐假虎威,用黄家的面子帮你们说和说和。”   唐淼眼睛一亮,惊喜道:“你不说假?”   霭晴笑道:“自是不说假。”   他拍掌道:“好,那我马上派人去下拜帖,晚上我们就上万利赌坊去!”   酉时三刻,唐淼、风冷与霭晴三人乘着马车往这镇中名唤五道林的街上去了。   天色已全黑了,寒风呼啸,五道林却热闹非凡。达木提拉虽是一破败的边陲小镇,繁华市镇的有的勾栏与赌坊它也有,且与城镇的勾栏赌坊一般热闹。   到了街口,他们下了马车,往万利赌坊行去。青楼的灯笼高挂,飘来阵阵脂粉香,更有些青楼女子,脸色抹的惨白,在那街边卖笑揽客。   风冷从未来过这等烟花寻乐之地,唐淼一把勾住他脖子,纨绔笑道:“这里都是些什么胭脂俗粉,等日后我带你去秦淮河边的闻歌楼,容袖的琵琶,惜惜姑娘的曲儿,还有绿枝儿的点心,那才是绝顶风流。”   风冷皱眉道:“那都是些什么?”   唐淼色眯眯道:“是一等的温柔乡,一等的销金窟。”   霭晴为了方便,化了男装,听着唐淼的话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对风冷说道:“你别理他。唐淼,你再这样不正经,我可要和阿紫说道说道了。”   唐淼也无所谓,无赖笑道:“怎么?你不喜欢容袖的琵琶?”   风冷望着霭晴,惊道:“你也去过?”   霭晴想起当初与唐淼混闹的日子,掩口笑道:“都是不懂事时候的胡闹罢了,不过有一说一,容袖的琵琶的确是天下一绝。”   万利赌坊是这镇中最大的赌坊,在门口便听得里面人声盈沸,好不热闹。   赌坊中头攒动,乌烟瘴气,气味难闻。一些粗鄙汉子也不知在这赌坊中赌了几日,瘫倒在一旁昏睡,更多的人红了双眼,在那牌桌前大叫大嚷。   见他们进来,一荷官便迎了上来,唐淼从怀中掏出一大锭元宝,扔在那荷官手中,说道:“唐门唐淼。”   那荷官将那银子揣进怀里,忙躬身说:“唐公子往这边请。”   三人随着那荷官,绕过赌厅往二楼走去,那荷官将楼梯上的木门一关,底下的声响便都听不到了。   风冷见他关门,不由警觉,那荷官垂眉低眼道:“大爷往这边请。”   唐淼拍了拍他肩头,示意他放松,便随着那荷官进了一间颇为豪华的房间。   这房间正对门处摆着一紫檀木几,摆着一奇禽仙兽紫铜博山香炉,紫烟杳杳。四周的墙上都着书画,布置的十分精致,不似赌坊竟似书房。那房中端坐着一白衣公子,剑眉星目,身段风流,正是沙宗允。   唐淼见沙宗允已在房中,极不情愿的拱了拱手,不等他请,便坐了下来。   沙宗允见他如此失礼行径,也不以为恼,望着霭晴说:“黄小姐?”霭晴笑着点点头。   他又望向风冷:“这位是?”   唐淼夺口道:“我的哥们儿!追云剑传人张少侠!”   风冷对他行了一礼,沙宗允连忙还礼,说道:“久仰大名,请坐请坐!”   待三人坐定,沙宗允微笑道:“不知几位,是为何而来。”   唐淼见他明知故问,心头不由火起,只是情势所逼,不得不低头。霭晴笑道:“我们在此地遇到了些难处,少不得来麻烦你们。”   沙宗允忙回道:“好说好说。”   唐淼说道:“不过是些日常用品,柴米油盐。你不会那么小气吧?!”   沙宗允为难道:“这...真不是我小气,只是不巧,前几日赌坊清点,都运至敦煌了。”   唐淼冷笑一声:“这边陲小镇的盘点,还劳的动你大驾光临?”   沙宗允只是微笑,并不接话。   霭晴忙使眼风让唐淼闭嘴,笑道:“还请沙公子想个法儿,今日之恩,黄家忘不了,唐家也忘不了。”   沙宗允道:“说的哪儿的话,只是实在是不凑巧,我也爱莫能助啊!”   唐淼又欲发作,拼尽全力忍了下来。霭晴笑道:“今年江南时节好,出了批上好的丝,除开去了南洋的还剩了不少,还要请你们卖个面子。”   沙宗允心念一转,已明白了她的意思。今朝圣上看重海上贸易,这西域的丝绸生意近年来实在萧条。明路不通暗路通,黑市买卖反而昌盛起来。丝绸瓷器,是最赚钱的东西,若能接过黄家的这笔生意,闭着眼睛也能赚个盆钵满溢。   他笑道:“承蒙黄姑娘抬爱,只是此事事关重大,我也不敢妄下论断,要等禀过父亲才好。”   霭晴知道他已松口了,笑道:“不打紧,我们等着便是。”   又说了一通闲话,三人便出来了。   回宅子的路上,唐淼咬牙切齿的道:“好个沙宗允,倒挺会拿架子。”   霭晴无奈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且忍一忍吧。”   唐淼感激道:“只是又让你家破费了。”   霭晴说道:“这倒不打紧,给谁家出手都是一样的。只是你又欠了他家一个人情,以后见面少不得要气短三分。”   待回到宅里,沙宗允已送了些日用东西过来,阿紫正在盘点,唐淼了然的冷笑一声,便跟着她去打点了。   西域冬夜料峭,寒风似刀。霭晴回到房中,阿紫早已烧好了暖盆,熏好了眠被。风冷笑道:“看不出来你这么老道。”   霭晴调皮笑道:“没办法呀,家里世世代代做生意,从小便沾上了这身铜臭。”   她甫从寒冷的外间进入这房中,这室内空气温暖,脸上飞起两团红云,风冷见她狡黠娇俏的模样,甚是爱怜,往她鼻尖轻轻点了点,笑道:“你呀!”   两人正在说笑时,贺叔海棠与风冷带着一身寒气进来了。风冷见他们像出门的样子,便问道:“你们出去了么?”   海棠回道:“正是,晚饭后我们仨去这镇中转了一遭。”   霭晴奇道:“这儿的人不是如避豺狼一般避着我们么?”   徐念远笑道:“唐淼他们拿刀拿剑的,吓人的紧。我们仨看着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说两句好话,难道他们伸手还打笑脸人么?!”   “那你们可有问出什么来?”风冷问道。   贺叔点点头,说道:“还真问出不少东西。” ☆、暗夜遭袭   “那你们可有问出什么来?”风冷问道。贺叔点点头,说道:“还真问出不少东西。”   几人围着桌子坐下,徐念远从袖袋中掏出一纸卷,纸上交错纵横,还有些许标记。风冷迟疑道:“这是...达木提拉的地图?!”   徐念远笑道:“不错,正是达木提拉的地图。”语罢连在这纸上指点几下,说道:“我们在这儿,万利赌坊在这儿,那一片是官道驿站,出了这镇便全是和硕特部的地盘。应该说,这镇子也本应该是和硕特部的地方。”   海棠插嘴问道:“和硕特?是什么东西?”   徐念远回道:“和硕特部是成吉思汗弟弟的后代,一直在天山北面游牧。后受到准噶尔部的排挤,近年来便往天山南部来了。这达木提拉原本是丝绸之路上一个歇脚的城镇,我朝重海运轻丝路,这镇子就破落了下来。但从西汉积累至今,不是一朝一夕就禁的完的,还是有不少商旅来此贸易,只是都转入了地下。”   “那这跟和硕特有什么关系?”海棠还是不解。   徐念远尴尬的看了她一眼,硬着头皮说道:“达木提拉县志载过‘南蛮北鞑,廉耻道丧,烧杀掳掠,莫此为甚。’可是这十来年,达木提拉却再未受和硕特部的骚扰,颇为太平昌盛。”   海棠听了他前几句话,气急攻心,伸手便欲打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汉人就是这般!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徐念远忙扯住她手,躲道:“不是我说的!是书里写的!我可从没那么想过!”   贺叔连忙将海棠拦下,劝道:“唉呀唉呀,息怒息怒。”   海棠气鼓鼓的哼了一声,风冷插口道:“是寒泉宫帮了这镇里的人,抵抗这和硕特的攻袭?”   徐念远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寒泉宫在博格达峰上,当地本就奉此山为神山。‘骑者见之下马,行者见之叩首’足以显出这山的神圣了。宋时丘处机在山上开建铁瓦寺,这寺便是寒泉宫的前身。当他们水深火热的时候,圣山上下来一群武艺高强的人,解他们危难,守他们安宁。你说,这寒泉宫能不得人心么?这镇里的人,都已自己的孩子能被选入寒泉宫为荣呢!”   海棠忍不住道:“这样说,那寒泉宫做的是好事啊!”   霭晴摇摇头,接口道:“没那么单纯,寒泉宫图谋中原武林,自是要花费不少金银上下打点,这达木提拉便是他们最开始的聚宝盆。寒泉宫对唐家堡、王家动手,你们真的觉得是为报五十年前的仇么?”   徐念远思忖片刻,惊道:“是为了蜀身毒道?!好大胆子!”   风冷也悟过来了,一字一句说道:“西边陆上商路断了,但海上商路,南方商路近年来却兴盛了不少。蜀身毒道地发成都,一路蜿蜒至大理,身毒,缅甸。所以他们攻袭唐门,其实是想抢过唐门在西蜀的生意,在这南方路上也分一杯羹,五十年前的一切,只是个幌子罢了。”   “金、贝、玉石、琥珀,他们是看中了这些东西,也不怕把自己撑死!”贺叔也懂了。   徐念远拍案怒道:“狼子野心。”   门外寒风呼啸,这座静谧的小镇实则暗流涌动,几方势力都在此暗地角力,不知何时便会一声惊雷,打破这平静的表象。   第二日,唐淼便飞鸽传书给二哥唐焱,告知了他们已在达木提拉安顿下来的事情,只是隐瞒了万利赌坊一事,以免勾起他的旧念。   这日晚间,阿紫想着众人颠簸数日,好久都没吃顿好的,便亲自给他们开小灶,做了一桌好菜好饭。唐淼见她做饭甚是辛苦,想拉她入席一起吃,阿紫只是不肯。   海棠站了起来,将她一把拉到唐淼旁边坐下,说道:“大家都坐着,就你站着,像什么样子!”   阿紫还欲起身,不好意思道:“这才像什么样子呢!还是你们先吃吧,我给自己留了饭。”   唐淼一把拽住她,笑道:“说的可怜巴巴的样子,我今儿可是特特拿出了私藏的竹叶青,你别败我的兴头。”   霭晴也笑道:“出门在外,不讲那多。今天不需要你伺候,你就坐着一起吃吧。”   阿紫听她发话,只得安心坐了下来。正吃饭间,风冷突然放下筷子,示意众人噤声。大家变了脸色,不敢出声。   风冷武学精进,耳朵极灵,听得头顶瓦片传来极轻微的踩踏之声。海棠与唐淼也听了出来,三人拿起武器全神戒备。   风冷拦住海棠,说道:“你就在这房中,守好他们,千万别出去。”海棠点点头。   他与唐淼甫一出门,一枚剑镖挟风而来,风冷横剑一挡,将那剑镖弹开。唐门弟子听得声响,从各门内奔出,摆好架势准备迎敌。   这枚剑镖好似信号一般,漫天飞镖从天而落。唐门众人却不慌不忙,剑光盈盈,守的滴水不漏。几十个黑衣蒙面大汉从房顶飞身而下,杀气十足的与众人战做一团。   房内众人听得门外厮杀之声,心中都甚是慌乱。唐门弟子交手片刻,便觉体内真气阻滞,发招僵硬,不多时便有两名弟子被击倒,痛呼道:“晚饭有毒!”   唐淼见众人渐渐不敌,姿势僵硬,甚是痛惜,怒道:“你们进房去!”唐门子弟上下一心,哪肯在此时苟且偷生,只是勉力一战。   海棠见门外情势危急,着急的直跳脚,低声急道:“不好!不好!!那群唐小弟要打不过了!他们怎么会中毒呢!”   贺叔也疑惑道:“是呀!我们也吃了晚饭,还好好的呀!打不过这可怎么好!难道要死在这儿了么?!”   徐念远沉声道:“找沙宗允!这是唯一的指望了!”   霭晴强定了心神,答应道:“没错,我去找他!”海棠将长鞭横在胸前,说道:“我送你去。”   徐念远也忙道:“我和你们一起去,那儿怎么也是烟花之地,你们两个女子太不方便。贺叔阿紫,你们就在这儿等我们。”海棠点点头,三人便冲出了房门。   那群黑衣大汉见有人从房里出来,便有几人连忙围杀而来。   海棠见两人护在身后,长鞭舞的忽忽作响,让他们不得近身。唐淼与风冷万想不到他们会出门,风冷飞身挡在他们前面,帮他们缓住攻势,问道:“出来干嘛?!”   霭晴叫道:“去找沙宗允搬救兵,这样打下去迟早要死。”风冷点点头,护着他们往马厩行去。三人翻身上马,策马往前狂奔。   唐淼失了风冷这一大助力,顿感吃力。他既要拼命护着唐家子弟,又要对付黑衣大汉,难免漏出破绽。   一唐门弟子伤重倒地,一名黑衣大汉正欲一刀了结他,唐淼忙伸玉笛将他大刀挡开,发出袖中□□射向那汉子喉头,那大汉闷哼一声便倒地不起了。就在此时,两柄大刀齐齐拦腰砍来,他一个拧身避开,用“风花饮月”的步法躲闪腾挪,只是对方人多势众,他一个不妨,肩膀便被砍了一刀。   他冷笑一声,撒出一把手里剑,砍伤他那人便应声倒地,再无生息。   三人奔至街上,此时不过戌时三刻,街上却家家闭户,连个人气儿都没有。   几名大汉穷追不舍,海棠骑马在最后,扔出一把银针,那几名汉子腾挪躲闪,耽搁几下,便落得远了。   他们一路奔进五道林,五道林却还是如昨夜一般热闹。路边嫖客□□见他们策马而来,大呼小叫,躲闪不及。徐念远策马最前,大声嚷着:“让开!让开!”   三人奔至万利赌坊前,翻身下马冲了进去。   荷官见一个白净书生,两个如花少女,来势汹汹,不像善茬,忙迎上来道:“不知几位....?”   霭晴忙道:“我是江南黄家的人,找你家少主。”那荷官躬身道:“我家少主已离去了。”   霭晴冷笑道:“不可能!我昨日才见了他来!”   那荷官还欲分辨,海棠一把揪住他衣领,用银针抵住他咽喉,怒道:“叫他来!”   他们闹出这动静,赌坊里的人都慌了手脚,乱作一团,纷纷夺门而出。万利赌坊的一群打手见海棠动手搅局,一拥而上,出手甚不客气。   海棠将那荷官用力掷到地上,长鞭一挥,将那群打手逼开,叫道:“你们去找人!”   海棠在楼下与人缠斗,霭晴与徐念远向二楼跑去。不料在各房中寻了一圈,却真个没人影。   海棠渐渐左支右绌,霭晴心下绝望,只道天命如此。听得一阵脚步声响,一队人马踏进赌坊来,须臾便将海棠制住。一白衣公子走了进来,正是沙宗允。   他见霭晴等人在此大闹一场,不由心下恼怒,说道:“黄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语气冷静却不怒自威,在场的人都不禁打了个寒战。   霭晴见他先发制人,也毫不畏惧,冷笑道:“沙公子,你昨天送来的酒里有毒,是什么意思?寒泉宫无巧不巧今晚便偷袭来了,又是什么意思?!”   沙宗允面容微变,沉声道:“你说什么?!”   霭晴柳眉倒竖,喝道:“如果唐淼真的死在了这儿,你万利赌坊与唐门还会只是面上闹翻这么简单么?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掂量!”她以为沙宗允暗地与寒泉宫勾结,又惦念着风冷唐淼,也做不出好脸色了。   她顿了顿,冷冷道:“如果今日那宅中出了个好歹,不说唐门,我黄家也绝不会放过你!”   沙宗允见她面容冷峻,心头转了一转,说道:“这其中定有什么误会。”语罢颇为严厉的喝了一声:“来人!跟我一起去一遭!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西恩刀塔输了,很难过T^T ☆、拼死一战   与风冷和唐淼并肩作战的人越来越少,寒泉宫人虽然折损了不少,但仍然毫不畏惧的前仆后继冲杀上来。   唐淼杀红了眼,也顾不得什么攻守兼备了,大开大合皆是杀招。唐门弟子一个个倒下,最终只剩了他和风冷两人。两人背靠在一起,寒泉宫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手中的大刀闪着寒光,指向他们。   风冷低声向唐淼问道:“你还好么?”   唐淼吐出一口血沫,笑道:“没事,还能杀几个。”   风冷朗声笑道:“好!我们来比试比试,剩下的这些人,看谁解决的多。我若赢了,你将剩下的竹叶青都给我!”语罢抖擞追云剑,飞身攻了出去。   唐淼轻笑道:“你可赢不了我!”也跟着攻了出去,他横笛挡住一人的大刀,左手翻出袖中匕首,抢身往前攻去,一把抹了那人的脖子,说道:“一!”   风冷剑影翩飞,一招“云树遥隔”,身形莫测,在两人间倏忽飞跃,追云剑随身一绕,一剑刺中一人胸口,一剑划过一人膝弯,两人同时倒地,风冷念道:“二!”   那群黑衣人见他们大开杀招,出手凌厉狠辣,不敢再分散出击,三三两两一齐攻上。风冷一剑挡住两把大刀,腰间便有暗器攻来,他拼着肩头受伤,侧身避过,横剑劈过一人,念道:“三!”   唐淼步法鬼魅,一边游走一边发出梅花镖,两人躲闪不及,被梅花镖射中。这镖中淬有麻散,这两人手脚发软,登时倒地不起。唐淼正得意,不妨身后被人一刀砍中。他背后剧痛,一个踉跄向前扑去,他用玉笛支地,急速转身,发出一镖,狠狠钉入那人喉头。唐淼头冒冷汗,从牙缝里挤出:“四!”   风冷见他伤的不轻,飞掠到他身边,替他解围。寒泉宫人见唐淼重伤,攻势大涨,两人且守且退,最后还是被逼至墙角,退无可退。   唐淼苦笑道:“看来是我赢了,可竹叶青我也喝不到了。”   风冷执剑,气势不散,听他说这等丧气话,沉声道:“不!还是我赢了!”语罢长剑一划,使出“连云叠嶂”一招,剑光绵密,密不透风。寒泉宫人一拥而上,数十把刀齐齐向他身上捅去。   他沉心静气,避开要害之地,任由尖刀插入身体,凝神静气,一声大喝,剑光暴涨,将那群寒泉宫人振了开去,一个转身,追云剑剑尖颤颤巍巍如灵蛇吐信,往那群人喉间攻去。那群寒泉宫人只觉脖间一凉,不自觉伸手抹了抹脖子,喉间突然绽出一丝血痕,一丝鲜血从脖间伤口流出,脖间的血汩汩流出,甚是吓人。那几个人不及反应,双手徒劳在空中挥了几下,便气绝身亡。   风冷翻身落地,用追云剑撑地,身上插着三四把刀,腰背还是直挺,气势丝毫不散。他紧皱眉头,将那些刀剑拔出,掷至地上,身上的那身月蓝衣服早就被血污的不成样子。寒泉宫人被他杀气震慑,一时面面相觑,不敢提刀再上。   风冷冷笑一声,竟主动又向他们攻来。剩下的数十个寒泉宫人不敢正面强接,将他围在中心只是游斗。风冷失血过多,脸色惨白,只是强撑着一口气不肯倒地。最后到底是体力不支,被人一脚踹中胸口,闷声倒地,口吐鲜血。   一人举刀欲劈,不成想一枚梅花镖打中那人手腕,大刀脱了手,叮当落地。   唐淼瘫软在地上,亦是无力再斗,有气无力的道:“还有两枚梅花镖,送给谁呢?”   风冷勉强站起来,以剑支地,朗声笑道:“谁敢动手,就送给谁。”仍是不肯轻易认输。   寒泉宫人见这两人再无力反抗,却依旧不肯引颈就死,心中竟不自主的生出几分敬意。几人往前一步,欲一刀给他们个痛快。   手起刀却未能落下,一个长鞭裹住砍向风冷的大刀,正是海棠与万利赌坊的人赶了过来!   海棠手腕一挥,夺过那几把大刀,飞身上前护住他俩。沙宗允的人在此时破门而入,沙宗允沉声喝道:“这是万利赌坊的地盘,谁敢在此造次!”   那群黑衣人自幼长于达木提拉,晓得万利赌坊在这里的势力。眼见万利赌坊的人是自己的几倍,他们权衡利弊,同时飞身而起,转身便逃。   霭晴见沙宗允没有追他们的意思,晓得他还是不愿正面与寒泉宫为敌。只是她见风冷和唐淼满身是血,身受重伤,心中怒极,也顾不得那么多利害了,幽幽道:“我要他们死!”   沙宗允见她这副样子,晓得这个养在深闺的小姐虽然不通武艺,却是心思深沉。她是黄家当家黄士宽的独女,黄士宽向来是将她当男儿栽培的,年纪轻轻就暗地里参与了黄家的生意,在黄家地位不低。   他昨天送来的酒里有毒,已经将万利赌坊一只脚拖入了这浑水,如今若再不抓住机会自证清白,她有本事叫万利赌坊在黑道的生意吃大亏。   他也是明白人,举起手来,向那群人奔走的地方一挥,万利赌坊的人便追了过去。   海棠连忙点住风冷和唐淼的几处大穴,替他们止血。阿紫从房内奔出来,泪流满面往唐淼奔去。   她方才在门内心急如焚,几次欲冲出来,只是被贺叔拼命拦住。她见唐淼浑身是血的样子,心中恐惧害怕,眼泪流个不住。   霭晴见她这个样子,冷冷喝道:“不许哭!”阿紫从未见过她气成这样,再不敢哭出声,勉力忍着不让眼泪留下来。   霭晴从腰间拿出一个药瓶,掷给徐念远,说道:“给他们服一粒。”徐念远连忙给他们服下九转丹。   这九转丹果真是灵丹妙药,下肚不过半晌,唐淼便喘过气来,见霭晴欺霜赛雪的脸色,笑道:“你这脸色和那冰山一样了,作甚对阿紫撒气?”   霭晴的目光剑一般刺过来,冷冷道:“闭嘴!”唐淼被她这样一瞪,气势登时短了一截,将话头讪讪的咽了回去。   沙宗允见气氛尴尬,将手一挥,说道:“将他们送到赌坊去,好生救治。身亡的兄弟,我万利赌坊来厚葬。”   霭晴望向他,冷笑一声:“沙少爷,我还有好多话要问你呢!”   沙家众仆从见这女子对少主颇不客气,眼神便多了几分敌意,霭晴却丝毫不以为意。   沙宗允却丝毫不已为忤,说道:“自是有许多话要说的,还请你们来万利赌坊小住。这儿实在不是说话的地方。”   风冷身上被戳了四个窟窿,轻伤不计其数。霭晴在房内给他上药,手都在抖。   风冷却不以为意,笑道:“你刚刚那个样子,真是吓人。”   霭晴瞪了他一眼,故意在他伤口周围按了一下,说道:“吓到你了么?”   风冷痛的冷嘶一声,轻声道:“不过是些皮外伤,还死不了,你别太担心。”   霭晴一边细心的替他洒药粉,一边没好气的说道:“如果当时我们晚来一刻钟,只怕你们两已经凉了。”   替他上好药,又替他细细包扎。风冷一边随着她动作,一边说道:“你是怀疑沙宗允与寒泉宫勾结么?”   霭晴替他换上一身干净衣裳,思量着道:“我也不知道,现在没功夫想这些。你也别操心那么多了,好好养伤吧。还好没有伤到肺腑,养养就行了。”   风冷又问道:“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霭晴摇摇头,回道:“不晓得,你倒是提醒了我,要去信给王之帆他们,多加留意,别像我们被暗算了。”   风冷靠在床沿边上,见她神色有几分憔悴,握住她手,柔声宽慰道:“你也别太操心了。”   霭晴苦笑一声,揉揉太阳穴,说道:“打入了这天山,便是一步一杀招,怎么能不操心?”   阿紫在唐淼房中照料,唐淼开口便问道:“伤亡如何?”阿紫晓得他关心自家兄弟,想到晚间的惨状,黯了神色,说道:“十二人身亡,二十三人受伤。”   唐淼紧皱眉头,长叹一声,竟红了眼眶。阿紫见他这样,颇是心疼,便柔声劝道:“沙公子已经下令,将他们厚葬了。”   唐淼闭着眼睛,幽幽道:“死后厚葬,终究是虚梦一场。背井离乡,惨死在这荒凉之地,是我对不起他们。”   阿紫从未见过他这等正经模样,也只能劝道:“他们为了武林正义,身先士卒,想必也是无怨无悔的。我们能做的,也就是荡平寒泉宫,为他们报仇。”   唐淼晓得她在竭力开解自己,心意一动,一把将她搂入怀中。阿紫本欲挣扎,又怕牵动他伤口,只是乖乖的伏在他胸口不动。   唐淼抱着她,突然说道:“你等会儿将我那坛竹叶青,送到风冷房里去。”   阿紫奇道:“竹叶青?”   唐淼点点头,他这晚打斗受伤,已是累极,还不灯阿紫细问,便睡了过去。   这夜,沙宗允独立在房中,一暗卫从如鬼魅般闪至他房中,说道:“寒泉宫逃跑的那一十六人,已斩草除根了。”   他点点头,吩咐道:“去查清楚,那酒是什么回事。”暗卫点点头,又说道:“小姐晓得了消息,正往这边赶来。”   他只觉头上青筋一跳,说道:“晓得了,退下吧。”那暗卫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窗外飘飘扬扬落下了雪,沙宗允站在窗前,玩着手里的扳指,看着门外洋洋洒洒的大雪,轻声吟道:“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    ☆、水落石出   大雪纷纷扬扬的下了一整夜,第二天清晨,达木提拉被白雪覆盖,洁净而银白,街上回复了往日的平静热闹。前夜那场你死我活的厮杀,死寂沉默的幽暗小镇,都被这场雪盖住了。   万利赌坊的后宅内,霭晴穿着藕色妆花孔雀绒圆领衣,下着绿地花蝶、裙,套着一香色团花披风,拎着药箱,匆匆往风冷房中走去。   她推门而进,不由打了个寒噤,说道:“好冷呀!”   风冷此时已经起来了,正坐在桌前拭剑,见她带着一身风雪进来,忙起身将她把披风脱下,挂在衣架上,问道:“外面还在下雪么?”   霭晴点点头,说道:“还有些小雪。”见他不好生躺在床上养伤,便捉过他手腕给他把脉,好在脉相平和,已无大碍了。   风冷见她指尖冰凉,一把握住她手,笑道:“你的灵丹妙药好用的很,已经不妨事了。”霭晴点点头,说道:“还是要换药,好的快些。”   风冷道:“不着急,先帮你暖了手。唐淼还好么?”霭晴笑道:“好的很,他的伤比你轻的多,想必已经无碍了。”   两人正在闲谈间,阿紫端着两坛酒进来了,说道:“唐淼要我送来的,两坛竹叶青。”   风冷记起昨晚与唐淼的打赌一事,不由微笑。霭晴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笑什么呀!”   他只是说:“一个赌注而已。他在房中休息么?”   阿紫回道:“不在,昨夜阵亡的唐门子弟今日下葬,他一早就去送他们了。我也不好拦着他,便让徐先生和贺大爷陪着他去了。”   风冷的神色黯然下来,他长叹一声,向霭晴问道:“那些受伤的呢?都安置好了么?”   霭晴轻声道:“沙宗允都安置好了,唐淼已经让唐家堡派人来,将他们接回唐家堡救治。皮外伤不打紧,可他们中的毒,倒是蹊跷。”   “他们中的什么毒?”风冷问道。   霭晴皱眉道:“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毒,我也解不开。蹊跷就蹊跷在,这毒不会致命,却会在你运功时阻碍你真气运行,使你行动受阻。不会武功的人中了这毒,是完全察觉不出来的。”   风冷听她这样说,问道:“请你师父来呢?他能解开这毒么?”   霭晴摇摇头,说道:“不晓得,师父医术比我精进,或许能解开也是说不定的。只是我们与王之帆他们在雁门关分手的时候,他们还没赶到,也不知道是不是半途出了什么事。”   阿紫接口道:“唐淼想着,横竖这毒无关性命,先让他们回唐家堡好生休养,之后再慢慢寻觅名医来给他们解毒。横竖性命无碍,以后能不能用武,倒在其次。”   正在交谈间,贺叔猛地冲进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不好了!不好了!唐淼和沙公子,在院中打起来了!”   三人皆是大吃一惊,风冷拿起剑,不及多言便冲了出去。霭晴着急道:“小心你的伤口!”便跟着一起往院中奔去。   且说唐淼这日清晨给死去的兄弟在城外送葬,他到底不忍他们客死异乡,便决意火葬,将他们带回蜀中。   他与这些兄弟从小一起长大,情谊深厚自不必说。他看着他们伤痕累累的尸首,眼眶胀得通红,只是拼命忍住不让眼泪落下来。   火光冲天,纸钱漫天飞舞,白茫茫的雪原更添了几分凄怆悲凉。唐淼猛的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再是忍不住痛哭出声。贺叔与徐念远相视一眼,满眼悲戚。   他回到赌坊后宅,本想回自己房中休息,却瞥见沙宗允在院中独立赏雪,神情怡然。想到正是他送来的毒酒,才使得昨夜的伤亡如此惨重,红了眼睛,拔出玉笛便向沙宗允攻去。   沙宗允本是特意立在这院中等他,想要出言宽慰,解释清楚,不料想唐淼见了他却似见了仇敌一般,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向他打来。他一个转身掠过,还温言说道:“唐兄,还请听我分辩。”   唐淼恨声道:“谁是你兄弟,杀人凶手!”玉笛横打,向他胸口攻去。   沙宗允听他骂自己“杀人凶手”,出招又是如此狠绝。自己将他门人厚葬,又特意在这等他,已是给了他十分的面子,万般的忍耐。自己好歹是万利赌坊的少坊主,哪能真的容他这般轻辱!便也动了气,掏出袖间双剑,正面迎敌。   唐淼见他无丝毫悔意,更是恨绝,连绵往他胸前攻进。沙宗允手中持的双剑一长一短,长剑用于进攻,短剑用于防守偷袭。剑招精妙绝伦,招式诡奇狠辣,防不胜防。   他的剑身吐着闪烁的青光,在此雪地中,剑飞如凤,银光点点令人目眩神迷。   唐淼昨夜受伤,渐渐落了下风。沙宗允想要给他点利害瞧瞧,杀杀他的锐气,长剑刺出,身形翩如腾兔,往他鬓间攻去。   还未来得及攻至唐淼,就刺到了一把剑上。那件剑身颇窄,却淌着寒光,正是追云剑。沙宗允的长剑弯成半圆,风冷手腕用力,沙宗允只觉一股气力将他往后掀去,他一个翻身落地,收剑回身,发出一声冷哼。   风冷拦在两人中间,唐淼还欲动手,霭晴连忙拉住他,低声叱道:“别闹了!”   唐淼挣开霭晴,气道:“怎么是我胡闹!他送来的酒里有毒,是他与寒泉宫勾结,才害死了那么多兄弟!”说到后来,声音颤抖。   霭晴默然,望向沙宗允,说道:“沙公子,你该给我们个解释。”   沙宗允傲然道:“没什么好解释,清者自清。”   唐淼大喝一声,飞身而起,一掌向沙宗允攻去。霭晴惊叫出声,来不及将他拉住。风冷转身,两掌相交,将唐淼制住。唐淼怒道:“你这是干什么!”   风冷沉声道:“我相信不是他,你冷静一点!”   徐念远忙道:“没错!不是沙公子!阿紫姑娘,那酒是不是早就封好了,是半月前从敦煌运来的。”   阿紫沉思回忆片刻,点头道:“是!我肯定没记错。米、油、盐、酒,都是半月前才运到这里,盖了敦煌与达木提拉的章。”   徐念远道:“沙公子,如果我们的情报没有错,你是三日前才晓得我们要落脚这镇上,匆匆赶来的吧。”   沙宗允冷冷道:“没错。”   “你知道寒泉宫掌控着达木提拉,我们在这里买不到东西,只能去黑市。你因为与唐淼旧日的恩怨,想要让他吃点苦头,下令不许卖给我们,好让他向你低头,是不是?”   沙宗允冷声道:“如果不是黄小姐前来说情,我怎么会帮他?”   徐念远说道:“这便是了。而且那日我们冲入五道林,寒泉宫人不敢踏入这里一步。就说明了你们与寒泉宫是有过节的,我猜的对不对?”   沙宗允目光如剑,望向徐念远,缓缓道:“那你说,我们与寒泉宫有什么过节?”   徐念远毫不畏惧的望向他,说道:“寒泉宫近几年来帮着镇上百姓抵抗和硕特的骚扰,往日丝绸之路的生意,竟然兴盛了几分,难免抢了你们生意。”   沙宗允听他一语中的,不料想这个文弱书生眼光竟颇为毒辣,猜的分毫不差。   徐念远继续道:“沙公子,唐淼,这是寒泉宫的挑拨离间之计,他们便是希望我们刀剑相向!沙公子,只怕贵坊内,已经混入了寒泉宫的奸细。”   徐念远这一番话,如一桶冷水从唐淼头上淋下。   沙宗允唤道:“玄影。”一个黑衣人如鬼魅般不知从哪里出现,单膝跪在了沙宗允面前。   沙宗允冷冷道:“查出来了么?”玄影回道:“周掌柜昨日告假,实则潜逃,已被抓回来了,现在关在地牢中”   “将他带来。”沙宗允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不想沙宗允动作这么快,已将奸细揪了出来。   须臾便有几个沙家仆从,拖着一口麻袋过来。解开麻袋,一个颇为肥胖的中年男子手脚都被捆住,从袋中挣出来。   沙宗允一个眼神,便有人将他眼睛上蒙的黑布解开,取出塞在他口中的麻核。   那中年人一见是少主,忙不迭的跪下去磕头,说道:“公子!公子!”   沙宗允不动声色的道:“老周,你为我沙家在这万利赌坊勤勤恳恳,有二十多年了吧?”   周掌柜忙不迭的说道:“是!是!”   “那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被我抓起来了呢?”沙宗允淡淡的道。   周掌柜不说话了。   “半月前,你亲自去的敦煌,运来了达木提拉的粮草,是不是?”沙宗允问道。   还未等周掌柜说话,玄影突然冲了上去,往周掌柜面上狠狠一踢。   那周掌柜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玄影从他嘴里掏出一个药丸,说道:“寒泉宫的无息丸。”   沙宗允笑道:“老周,你若真的忠心耿耿,昨夜就该吃下这无息丸。来人,给我带上来!”   几个沙家仆又拖了两个麻袋上来,装的正是周掌柜的妻女。她们见周掌柜这个样子,吓得无可不可,痛哭起来。   玄影将周掌柜抓了起来,周掌柜的眼中皆是恶毒恨意。   沙宗允轻声说道:“还有谁?!”周掌柜只是咬紧牙根不说话。   沙宗允冷笑一声,左手一扬。只见刀光一闪,鲜血飞出,周掌柜妻子的右臂便被人斩了下来,登时晕了过去。他的女儿在旁一身惨叫,凄惨哭道:“爹!娘!!”   众人都未想沙宗允下手如此狠辣,海棠惊叫出声,投入徐念远怀中,徐念远捂住她眼睛,不要她再看。   周掌柜还是不言语,沙宗允又是一扬手,仆从将她的左臂也斩了下来。周掌柜双眼通红,叫道:“杀了我!杀了我!”   沙宗允一挥手,一仆从将她女儿踩在地上,周掌柜在玄影手下使劲挣扎,叫道:“她什么都不知道!畜生!放过她!!她才十五岁!”   “那你就说出来,还有谁?”沙宗允语气冰凉。 ☆、道不同   沙宗允一挥手,一仆从将她女儿踩在地上,周掌柜在玄影手下使劲挣扎,叫道:“她什么都不知道!畜生!放过她!!她才十五岁!”   “那你就说出来,还有谁?”沙宗允语气冰凉。   周掌柜猛然收声,只是蜷在地上哀声嚎叫。   听的“嗤”的一声裂帛声响,那少女的衣裳被撕开,露出雪白的肩头,她被吓得惨叫一声,大哭道:“不要!不要!”   徐念远连忙避过身去,心中颇为不忍。风冷欲上前劝阻,不料霭晴扯住了他的衣袖,他回头看她,她默默用口型示意道:“别插手。”   风冷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终是没挪步。   周掌柜见女儿受此大辱,心中痛极,泣不成声。沙宗允凉凉问道:“还不肯说么?”他话语声刚落,又是一声衣襟破碎之声,那少女的裙裾被撕了开去,露出两条光洁的腿。   风冷见他如此轻辱这个女子,手段颇为不堪,再是看不下去,开口道:“沙公子,朗朗乾坤,不大好吧。”   沙宗允轻笑了一声,说道:“是了,实在是不成体统,让诸位见笑了。来人!拖回地牢中审问!”   周掌柜在万利赌坊二十余载,如何不知这赌坊中都是些什么人?女儿这一去,必受万般□□。   他脸色灰白,惨然道:“有一本名册,在我家书柜后的密室中,将我床头的香炉连转三下,即可开门。”   沙宗允吩咐道:“你们去看看。”便有仆从领命去了。   “你下的是什么毒?”霭晴连忙问道。   “皆归散。”   “解药呢?!”   “我没有解药,只有公子有解药。”周掌柜颓然道。他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望着沙宗允,说道:“杀了她,杀了我吧。我们会化为厉鬼,一直诅咒你们。”语气中的阴冷恨意,令人毛骨悚然。   沙宗允轻笑出声,长剑一刺,正正刺中周掌柜的心口,说道:“你为我沙家勤勤恳恳二十多年,我亲手送你走。”   周掌柜的女儿见父亲被杀,发出阵阵哀嚎,刀光一闪,一柄白刃刺进她的胸口,了解了她的性命。   沙宗允冷冷道:“把他们的尸首挂在镇外,将这里收拾干净了。”他身后的仆从领命,将地上到的横七竖八的三人抬了出去。   雪地上点点血迹,甚是鲜艳夺目,金玉堂众人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沙宗允如此心狠手辣,心中不由有了几分惧意。   沙宗允温文道:“唐淼,等下我会派人把名单送到你房中。诸位,我先告辞了。”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众人一言不发,各自回房。风冷跟着霭晴到了她房中,对阿紫道:“阿紫,我有话要对霭晴说。”阿紫见风冷面色不豫,识趣的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霭晴脑中还是方才的血腥画面,心头突突跳个不住,甚为疲倦的撑在桌上,说道:“你有什么要跟我说?”   “你为什么不让我阻住沙宗允?”风冷问道。   霭晴心中甚是烦闷,说道:“为了拿到名单,为了拿到解药。”   “总有别的办法让他说出来!”风冷沉声道。   “什么办法?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么?你会不会太天真了一点。”霭晴的口气变了。   “你们这样做,和寒泉宫又有什么分别?”风冷道。   “我们?”霭晴猛地抬起头来,“谁是我们?我,唐淼,王之帆,沙宗允,我和他们是我们么?!”   风冷自知说错话,分辨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霭晴冷笑一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们行事太过狠绝,太过算计,根本就不是正义之士的作为,是不是?”   风冷听她语气严重,轻声说道:“你和他们不一样,我知道。”   “不,我和他们一样。”霭晴打断他的话,颇为不耐:“你以为为什么要攻上天山,为了让中原武林重归平静么?这是权力重新洗牌的一次机会,你想不明白么?你为什么要装傻,我已经和你说了很多次了!”   风冷抓住她的肩膀,望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明白!可我不还是选择和你们站在一起么?我不关心你们那些暗中的争斗,我只想要你们平安。我知道你也是被逼无奈,如果可以你也不愿意与他们明争暗斗,不是吗?”   霭晴想到给燕清下蚀筋散的事情,心中发虚,不敢与他对视。她避开他的目光,挣开他的手,颓然坐下,长叹了一口气,无力的说道:“是我失态了。”   风冷也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柔声宽慰道:“等事情结束了,我们就回寒亭镇去过我们的平常日子。这些时间的你死我活,都是过眼云烟。”   霭晴点点头,说道:“我倦了,让我歇息一下吧。”   风冷见她面容疲惫,便退了出去。   阿紫推门进来,看到霭晴闭着眼睛,撑在桌上颇为疲倦的样子,关心道:“小姐,你和张公子怎么了?”   霭晴闭目缓缓道:“阿紫,我是不是和王之帆一样,心肠冷硬,不择手段?”阿紫忙说道:“才不是呢!你怎么会这样想?”   她苦笑道:“我让师父给燕清下蚀筋散,也算不得什么君子行径。”阿紫分辩道:“这不一样。是三少爷算计你在先,你为了保护我们,才这样做的呀。”   霭晴将头埋进臂中,闷声道:“风冷知道了,会对我很失望吧?”阿紫低声道:“那就不要让张公子晓得嘛,蚀筋散也不是什么毙命的□□,到时候悄悄将解药给她服了,不什么事都没有么?”   霭晴长叹一声,不说话了。   周掌柜的名册很快就找到了,这部名册上载了寒泉宫在天山南片的势力,以及在各处安插的眼线。看来周掌柜在这里辛苦经营二十余载,借着万利赌坊的招牌在暗中替寒泉宫发展了不少。   王之帆及剩余人等分散而行,计划在天山脚下聚集。唐淼他们人数少,脚程快,早早到了这里。这一番变故后,王之帆与唐焱唐经天三人加紧赶路,终于在离达木提拉一百余里处的大草湖汇合。他们接到了唐淼飞鸽来的名册,共在帐中商议。   唐焱摊开地图,指着三处圈起来的地方说道:“我们现在的地方叫大草湖,还没有出和硕特部的地方。若是继续赶路,明日可赶到小草湖扎寨,过了小草湖,就是寒泉宫的地方了。”   帐内烛火昏昏,王之帆穿着一沉香色过肩蟒绒貂裘,端的是玉树临风,神采出众。他皱皱眉头,向唐经天道:“唐堡主,你怎么看?”   唐经天,略一沉吟,说道:“寒泉宫的人要动手,估计便是过了小草湖之后。我们人多势众,他们肯定是想杀杀我们威风的。唐淼送来的名册,有没有人混入我们帐中?”   唐焱回道:“我们进入北疆地界时,有被寒泉宫欺压的小门小派前来投靠,我们都借言推辞了。只是有十五人,原是这博格达峰上的采药人,后来被寒泉宫驱逐,流落出这地界。他们精通医理,且对这地形熟悉,又以天山南脉地图相赠,我就将他们留了下来。”   “那些人的名字可在名册上?”唐经天问道。   唐焱摇头,说道:“没有,但是不知有没有化名。我虽让他们跟我一起,却还是留了个心眼,一概饮食起居,都不让他们经手。”   王之帆听他如此说,沉声道:“我让人去查查他们。”唐焱点点头,问道:“那皆归散,白师父怎么说?”   王之帆回道:“这毒他听说过,皆归散只有和酒服用才能毒发。如何解毒,他却不知道。”   “只有和酒...才能毒发?”唐焱喃喃道,心思活络了几分。唐经天见他这副模样,问道:“焱儿,你在动什么心思?”   唐焱正色道:“王兄虽然手眼通天,想要将那几人的底细彻底摸清,却不在这两日期间。可我们等不了那么久了,在这儿拖得越是久,寒泉宫对我们的戒备就越是周全。我在想,就假设那几人中有寒泉宫的奸细,我们不如就将计就计。”   “你是说,给他们漏洞,让他们下毒?然后守株待兔?”王之帆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唐焱点点头,说道:“正是,明日晚一个时辰动身,过小草湖时肯定天都黑了。我们安营扎寨,露出慌乱来,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唐经天颇为赞许的点点头,说道:“不错,就这样办。”三人细细商议半晌,便各自散去。   唐焱正欲跨出帐篷,唐经天唤道:“焱儿,你留一下。”   唐焱愣了一下,住了脚步,说道:“父亲,还有什么吩咐?”   唐经天望着他,缓缓道:“你大哥身体不好,不能习武。唐鑫整日只知道风花雪月,唐淼也不成器。你是我最骄傲的儿子。”   唐焱万没料到唐经天会说出这种温情的话,从小至大,他一直是一个严厉的父亲。他无措道:“父亲...”   唐经天笑了笑,说道:“唐家堡百年基业,你要好好珍视,不能辱没了我唐家先人。”   唐焱庄严答道:“是!”   “你和万利赌坊的沙姑娘,真的一刀两断了么?”唐经天突然问道。   “我...”唐焱一时语塞。   “这般儿女情长,我怎么能放心将家业交给你呢?”唐经天的语气严厉:“我唐家堡是蜀中名门,万万不会与他们攀上亲家,你明不明白?!”   唐焱低下头,艰难说道:“父亲,梦冰她...”   “别说了!”唐经天将他的话喝断。“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出去吧。”   唐焱出了帐篷,抬头望天,一声长叹。    ☆、将计就计   王之帆回到帐中,燕清正坐在桌前看一本医书,见他来了,忙起身迎过来替他解下披风,又端来一杯热茶。   这茶是燕清从兰溪带来的武阳春雨,甘醇鲜爽,有一股兰花的香气,甚是静气凝神。茶气氤氲,王之帆不由放松心神,脸上露出一丝倦色。燕清只是立在他身边,并不说话。   王之帆一把揽过她,闻着她衣襟上沉静的衣香,感觉她清瘦了不少,心中腾起一丝怜惜,低声说道:“天山荒芜凋敝,寒天冻地,辛苦你了。”   燕清倚在他怀中,柔柔道:“不辛苦。”   王之帆搂紧了她,心中又是满足又是愧疚。燕清与孟落来迟了半月,是因为沿路都有人追杀。追杀他们的,既有寒泉宫的人,又有他父母派来的人。他送父母远游东瀛,以避祸乱,以为已彻底掌控王家大权,却到底为父母掣肘。   燕清与他重聚,对来路的艰辛绝口不提,每日只是安静侍候开解。若不是白术抱怨,他也只当是寒泉宫人阻了他们行程。这一路上有几次生死在须臾之间,多亏孟落武功高强,以命相护,他们才能平安到此。   燕清感受到他身子紧绷,知道他又在想些烦心事,便温言道:“又有什么棘手的事情么?”   王之帆敛起心神,笑道:“没事儿,明晚你和白术好好待在一起,不要乱跑,知道么?”燕清柔顺的点点头。   第二日他们按着计划晚出发一个时辰,到小草湖时天色已然全黑。因为天色已晚,众人忙着安营扎寨,难免显得忙乱。伙房急急生火做饭,忙的不可开交,有几名采药人自告奋勇的要去帮忙,白术见他们如此要求,心下一锤定音,微微一笑,便准许他们去了。   燕清晓得这唐焱对这几人颇不放心,特地叮嘱过白术看好他们,每日做些无关活计便是了。见白术今日答应让他们去伙房,心下已觉得蹊跷,又看他笑的古怪,忍不住问道:“白师父,有什么好笑的?”   白术捋捋自己的长须,故作玄虚道:“晚上你就知道了,耗子露尾巴咯。”   这日夜间,唐经天集结众侠,在帐前升起篝火。   只见他坐正中,唐焱与王之帆两人分座两侧,篝火两旁依次坐着华山派的孟落、卓鸣,拈花门的新掌门宁月眠,长鸣岛的新掌门楚征言。这两派掌门被寒泉宫斩首,心情最是激愤,跟着前来天山的弟子亦是最多。沐移红坐在师姐身后,面无表情。   她从小是个孤女,被沐术明收养。她是拈花门的小师妹,师父最是偏爱她,两人名为师徒,胜似母女。师父被寒泉宫掳去后惨遭毒手,她犹如天塌,只想手刃李少君为师父报仇。   唐经天举杯,朗声道:“诸位!老朽空长年岁,无德无能,唯愿中原武林太平。寒泉宫手段阴毒,行事乖张,对中原武林虎视眈眈,所作所为罄竹难书。老朽虽无大用,却愿血洒天山,肝脑涂地。幸得王贤侄相助,诏令群侠,只为匡扶正义。老朽先谢过诸位了!”语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座下群侠豪情激愤,唐经天又斟了一杯酒,沉痛道:“拈花门与长鸣岛掌门,是老夫的旧友,不幸被害,且容我祭他们一杯!”   众侠神色黯然,纷纷站起,已酒祭地。沐移红面容悲痛,终是忍不住流下泪来。   唐经天又说了些激励众人的话,众人群情激愤,恨不能就此冲上天山,荡平寒泉宫。   正在吃喝间,突见一枚烟花升天,马蹄踏踏之声从远处传来。王之帆心头一凛,拍案而起,拔剑朗声道:“寒泉宫来会我们了!”   在座众人皆是武艺傍身,登时清醒,纷纷抽出武器,全神戒备。听得马蹄声愈发响了,一众寒泉宫人身着黑衣,骑着彪悍大马,冲杀而来。   在座诸侠登时与他们乱战成一团。那为首一人使的是双锏,王之帆一眼便认出了白恒。他对瑞安嘱咐道:“去燕姑娘帐中,看好她!”瑞安遵命,点头便去了。   王之帆拔出剑来,飞身一剑便往白恒攻去。白恒倚着自己在马上,出招颇为蛮横。刀锏相击,火花四溅,王之帆纵然轻功了得,到底发挥受限,交手十余招并讨不得多少便宜。   他心念一转,一把按住马头,飞剑横砍,那青苍剑何等锋利,登时砍掉一条马腿,那马儿吃痛,翻身倒地,嘶鸣不已。   白恒及时飞身而起,甫落在地上,王之帆的青苍剑便刺了过来,两人战做一团。   白恒身后领着几个高手,直直的便冲着唐经天杀来。唐焱与孟落冲杀在前,教他们不得靠近不得唐经天。   沐移红对寒泉宫人恨之入骨,下手狠绝,飞花掌虚虚实实,掌风劲劲。这边她连连出掌往一黑衣人胸前攻去,那人见面前女子掌影翻飞,便横刀护胸,不料沐移红一把擒住他手腕,夺过他的刀来,翻手往他心口一刺,莫名其妙的便丧了命。   沐移红不及拔出刀来,便有一刀向她横刀砍来,她一个鹞子翻身,还未落地又是一刀,她到底年纪尚轻,没有太多对阵经验,心中慌乱,身体一阵发僵,不知如何面对。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那砍向她的刀被一阵掌风震偏,一人连击那黑衣人后背,一把扼住他咽喉,用力一拧,便了结那黑衣人。   沐移红强定心神,说道:“多谢。”那人正是与她在华山论剑比过武的杨典,杨典说道:“你跟着我,多加小心。”沐移红点点头,两人便一齐迎阵杀敌。   白恒虽然武功精进,但与王之帆相比,到底是差了几分。今夜他收了内线来报,说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下了□□。白恒想要在李少君面前讨个便宜,挫一挫王之帆等人的锐气,便自作主张,带着人攻来了。不料打了半晌,他们却没有半点的痕迹,不由心下纳罕。   王之帆一剑刺过来,他慌忙举起双锏。王之帆讥诮笑道:“蠢笨至此,竟还能当上寒泉宫的副使?!”   白恒心下大怒,暴喝一声,双臂猛展将王之帆的剑格了开去,双锏舞的虎虎生风,向他脑袋锤去。   王之帆毫不畏惧,飞身而起,踏在他的双锏上,借力腾飞,竟从他头上踩了一脚,翻身回转,攻向白恒后背。   习武之人哪能容忍的下这等其次大辱!白恒气的七窍生烟,一个转身若猛虎扑食一般攻向王之帆,却没想到自己早就被王之帆如猫戏老鼠那般戏耍的团团转了。   王之帆见唐焱那边久攻不下,不欲与他缠斗,使出一招“投石问路”,青苍剑挽了个剑花,向白恒面门攻去。白恒连连抵挡,他却突然将青苍剑掷了出去。王之帆身形急动,重新接过剑来,手腕急转,只见青苍剑快速的转了几圈,发出点点寒光。白恒只觉手上一凉,手腕一圈血痕,已被切断了手筋。他手上失了气力,再是握不住双锏。   他失了武器,晓得中了他们的暗算,便长啸一声,示意众人撤退。他还未来的及飞身而起,青苍剑已一剑刺入了他的胸口。   王之帆眼漏杀机,沉声道:“死不足惜!来了还想走!”   那群黑衣人见白恒竟一剑被王之帆毙命,首领被杀,群龙无首,登时慌了手脚,便欲四散奔逃。   就在这时,卓鸣率华山子弟,四散成阵,脚踏北斗七星,将那群黑衣人围了个滴水不漏。唐焱见胜局已定,喝道:“杀!”   众侠一鼓作气,将那群黑衣人打的连连败退。   燕清这夜一直与白术待在帐中,见那几个采药人一去不回,还颇为担心,说道:“他们怎么还不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白术悠闲的翻着医书,说道:“莫慌,万事皆在掌控之中。燕丫头,今日的药你喝了没?”   燕清点点头,说道:“喝了。白师父,我已大好了,那药材珍贵,还要喝多久啊?”   白术翻过一页,说道:“你身子虚弱,受过重伤,伤了元气。我们一路西行,又遭逢不少变故。你呀,要固本培元,才能好的透彻。药材珍贵,也算不得什么。”   燕清听他如此说,心下甚是感激。帐外突然传来马蹄之声,又是沙发之声,燕清心中猛然悬起,想要奔出去看看,却又记起昨日王之帆的叮嘱。   正迟疑间,见王之帆的小厮手中持剑,奔了过来,说道:“白师父,燕姑娘,公子让我守着你们。”   白术眼也不转一下,只是点点头。燕清忙问道:“怎么了?寒泉宫打过来了?”   瑞安答应道:“不错,只是公子已早有准备,姑娘放心。”   燕清哪能放心的下,约摸一个时辰后,声息渐弱,归于平静,她些微放下了心,说道:“让我出去吧!”   瑞安为难道:“外面一场混战,情形难免骇人,姑娘就安心在这帐中待着吧!”   燕清不愿为难他,便焦急的在帐中等待。   过了片刻,王之帆掀帐进来。燕清见他完好无损,心中大石总算是彻底落下。   王之帆见她一脸忧色,柔声道:“吓坏你了吧?”又转向对白术道:“白师父,多谢你了!”   白术收起医书,站了起来,说道:“不敢当不敢当,那几人呢?”   王之帆得意道:“已派了人追去,寒泉宫今日可算是吃了大亏了。” ☆、情丝缠绕   这晚小草湖一战,寒泉宫来袭者几乎全军覆没,是中原众豪侠进入天山后最畅快淋漓的一战。正当他们收拾残局时,忽然又听得马蹄声声,来者正是唐淼和风冷一行人!   他们见这营地一片狼藉,颇是惊讶。唐焱见唐淼精神颇足,想必身上的伤并无大碍,兄弟两好久未见,甚是高兴。   霭晴与贺叔他们不精武艺,这赶了一日的路,颇是疲倦,便欲前去帐篷休息,唐焱却将她拦下来,说道:“黄姑娘,张公子,还要劳烦你们一起商讨一下。”   风冷与霭晴对视一眼,霭晴心念一转,晓得了唐焱的意思,点点头答应,吩咐阿紫道:“你先去吧,将贺叔他们照顾好。”语罢便与他们一起进了唐经天帐中。   王之帆正与唐经天一起看地图,见他们来了,微微一笑。唐经天见唐淼无损,略放下心,脸上还是严厉神色,问道:“那些伤重和阵亡的弟子,你怎么处理了?”   唐淼脸上一下灰白,沉声道:“阵亡弟子,在达木提拉火化,让他们带回唐门好生安葬。伤重者都中了皆归散的毒,暂时在万利赌坊养伤,沙宗允会将他们护送回唐门。”   唐焱听他提到万利赌坊,心头不由猛地一跳,只是勉强镇定面容,不露出半点异样。   唐经天冷哼一声,说道:“与沙家纠纠缠缠,像什么样子!”   唐淼不说话了,他晓得父亲这话是说给二哥听的,他暗暗暼向唐焱,见二哥面不改色,心下也好生佩服。   霭晴见局面尴尬,便插口道:“唐伯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您也不要太责怪他了。”   王之帆也忙打圆场道:“正是,不是他们告知我们□□与内细的事情,今夜我们也不能将重挫寒泉宫,斩了白恒。”   风冷问道:“你们杀了白恒?!”   唐经天点点头,说道:“算是一点回礼。方才我正与之帆商议,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这地图到博格达峰便戛然而止。这里天寒地冻,我们总不可能一直在这里耗下去。”   众人在商议间,一阵笛声响起,幽幽传入这营地。唐焱浑身一震,心砰砰跳几欲跳出喉头。   唐经天见他这副神情,皱眉道:“焱儿,你怎么了?”唐焱慌道:“父亲,我去去就回。”便欲转身走出帐篷,才掀起帐篷,身后传来一声颇为严厉的“站住!”。   唐经天脸色冷若冰霜,质问道:“是不是沙家的那个丫头?!”唐焱没有回转身,默默点点头。   唐淼见二哥左右为难,心生不忍,弱弱说道:“父亲,二哥心中有数的。”笛声袅袅,响个不住,似在催促着唐焱。   唐经天直接将唐淼的话喝断:“闭嘴!他要是真有数,就不会和那女子纠缠不休了!”   风冷,王之帆与霭晴立在当场,颇为尴尬,这是人家的家事,实在不好插口。   唐焱的心已完全被那笛声勾走,见那笛声急促起来,生怕沙梦冰离去,下定决心,咬牙道:“父亲,我去去就回!”飞身向前掠去,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唐经天气急拍案,好大一声声响,唐淼被吓得一激灵,帐中几人寂静无声。唐焱连连向霭晴甩眼风,让她想办法解围。霭晴硬着头皮说道:“唐伯伯,今日不早了,还是早点歇息吧,我们先退下了。”   唐经天无力的点点头,说道:“让你们见笑了。”几个年轻人忙说道:“不敢,不敢。”   几人正要走出帐中,唐淼一只脚已跨出了帐篷,唐经天突然说到:“淼儿,你留一下。”唐淼心内一声哀叹,也只能回转身来。   霭晴、风冷与王之帆走出帐来,走了几步,王之帆笑道:“唐堡主真是几十年如一日。你们慢聊,我先走了。”说罢便往自己帐中走去。   霭晴与风冷并行,笑道:“小时我们去唐家堡玩,小孩子个个都怕唐堡主,我幼时一直以为他都不会笑。”   风冷也笑道:“一家之主,自是要有威严的。”   霭晴狡黠笑道:“你就不怕我爹和唐堡主一样么?我从家里跑出来,他肯定给不了好脸你看。”   风冷却将这话当了正经,叹道:“这倒真是个麻烦,我少不得负荆请罪,求他把你嫁给我了。”   霭晴红了脸,啐道:“真不害臊!”两人刚好行至帐前,霭晴不理他自己掀了帐走了进去,风冷也笑着跟了进去。   阿紫已把帐篷收拾的舒服妥帖,见她俩进来,笑着迎上来给霭晴解斗篷,说道:“贺大爷他们都收拾好了,已经安歇下来了。”语罢顿了顿,不好意思道:“唐淼呢?回帐中了么?”   霭晴正用温水洗手,见她这个样子,揶揄笑道:“他应该已回自己帐中了,你去吧。”   阿紫见霭晴松口,心头一喜,仍是装模作样的说道:“我先伺候好你们,再去看他。”   霭晴和风冷一齐笑了出来,她将阿紫推着往外走,说道:“去吧去吧,我们不用你伺候。”阿紫便半推半就的出了帐篷。   帐中只余风冷与霭晴两人,风冷故意说道:“那谁来替我解披风,替我温手呢?”   霭晴走了近来,替他将斗篷解下挂好,故作乖巧道:“不知道小女子伺候的周不周到,还请爷不要怪罪。”   风冷得寸进尺,摊开手来,目不斜视,朗声道:“帕子。”霭晴憋住笑,给他温了帕子,细细的擦手。   他赶了一天路甚是疲惫,账内烛火昏昏,明黄的光显得颇为温馨。阿紫已将炭盆烧着,点好了熏香,帐外冰冷刺骨,寒风呼啸,账内却温暖芳香。   他看着霭晴温柔的眉眼,替他擦手时认真的神态,心中最柔的那根弦被撩动了。他缓缓将她拉入怀中,柔声道:“等从天山回去,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霭晴在他怀中怔住,心中砰砰跳个不停,分辨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她环住他的腰,轻轻道:“怎么突然说这个?”   风冷将她搂紧,摩挲着她的头发,闻着她发上馥郁的香气,觉得心中颇为安定,低声在她耳边说道:“你在我身边,我就很安心。剩下的日子,我们一起过,好不好?”   他轻柔又坚定的声音飘进霭晴的耳朵里,她觉得眼睛一阵发涩,她抬起头来,痴痴的望着他。   风冷望着她盛满泪水的双眸,突然就忆起他救出她的那个夜晚。她星星闪闪的眸子,那夜他就觉得她的眼睛美的动人心弦,澄澈而纯粹。他情不自禁,低头吻了下去。霭晴身子一颤,却没有将他推开,樱唇婉转相就。他心中柔情无限,唯恐唐突佳人,浅尝辄止,将她紧紧抱住。霭晴埋首在他怀中,眉梢眼底皆是羞意。   且说唐焱循着那笛声追去,那笛声忽远忽近,似是故意与他在戏耍。这小草湖是博格达峰底下的一片绿地,山脉连绵自此,有些高高低低的草丘,一汪清泉卧在其中。清泉旁长着一颗高大的野杏树,枝叶已落尽了,只剩下清寂枯枝。   唐焱循声而来,只见一红衣女子倚在那野杏树上,缓缓吹奏笛音,明月高悬,在她身上洒下一身月华。她见唐焱走进,收起笛子,冷哼一声,掩起脸上面纱,飞身而去。   唐焱好不容易见到了她,怎会轻易放她离去,他急掠出去,蹿到她身后,欲伸手抓她肩头,柔声唤道:“冰儿。”   不料那女子身手迅疾,肩头一摆,从他手中滑出,冷哼一声:“谁许你这么叫的?”   语罢竟从袖中翻出长剑,向他连连攻去。唐焱晓得上次他不告而别,她心中生气,也不还手,只是左躲右闪。沙梦冰怒道:“躲躲闪闪,像什么样子!”   唐焱心下一横,见她长剑往他喉间刺来,干脆也不躲了,就那么直直站着。沙梦冰长剑急急停住,作势要刺,唐淼只是不为所动。她一个翻身转到唐焱身后,手腕翻转,将长剑横在唐焱脖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和我走吧。”   唐焱颇是无奈,长叹一口气,说道:“冰儿,你知道我不能就这么走掉。”   沙梦冰手腕一紧,长剑往他喉头贴紧了几分,怒道:“那我就杀了你!”   唐焱轻声道:“那你就杀了我吧。”沙梦冰被他噎住,无可奈何,将剑撤下,嘟囔道:“真不要脸!”   他轻笑一声,揭下她脸上面纱,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唐焱将她揽进怀中,问道:“这些日子,你还好么?”   沙梦冰从他怀中挣出来,斜眼看着他,说道:“好的很呀,不然怎么办,哭哭啼啼,寻死觅活么?”   唐焱爱极她的娇俏模样,恨不能跟了她去,只是父命难违,大敌在前,只能暂时将儿女私情抛在一边,他说道:“冰儿,我会说服父亲的,你要信我。”   沙梦冰眼波流转,无所谓道:“随便你呀,反正你父亲怎么说,我都不在乎。”   唐焱见她这副口气,心下颇为难受,无奈道:“冰儿,别这样。”   沙梦冰冷哼一声,说道:“不过我可是给你带了个好东西,就怕你父亲再不喜欢我,见了这玩意儿,也要将我奉为上座,恭恭敬敬的叫我一声大恩人。”   唐焱奇道:“什么东西?” ☆、邪魔外道   沙梦冰得意一笑,从腰间拿出一羊皮纸卷,在唐焱面前晃来晃去,拉长语调说道:“寒泉宫的地图,怎么样,是个好东西吧?”   唐焱喜出望外,他们现在正为这事儿发愁,沙梦冰送来了地图,正如雪中送炭一般。他伸手欲将地图拿过来,不料沙梦冰“诶~”的一声,却将手缩了回去,挑眉道:“你就要这样拿走啊?我家辛辛苦苦弄到了这玩意儿,就白给啊?!还是给你们唐家堡?!那我爹真是要被气死!”   唐焱无奈笑道:“沙大小姐,你有条件,还请说来。”   沙梦冰以手支颐,做出思量的样子来,眼波流转,嫣然一笑,说道:“那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第一,这事儿完了后陪我游荡江湖五载,一步也不许离开。第二,不许叫你爹爹吼我。第三,恩..第三嘛...”   她咬唇想了想,皱眉道:“第三嘛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她顿了顿,摊手道:“我不指望你抛下唐家的家业,陪我一生一世,五年总可以吧?”   唐焱听她如此说,心中一痛,说道:“我却愿陪你一生一世。”沙梦冰一愣,低下头去,语调中多了几丝落寞:“那倒是再好不过了。”   唐焱知道她面上时时做出无所谓的样子,所有的苦楚却是全都咽在了心里。唐经天不喜欢她,沙东植又何尝喜欢他?两人间的重重阻碍,不是轻易就能跨过的。   沙梦冰见他眉头紧锁,晓得他心中也有万般的难处,将手中的地图递了过去,说道:“给你咯。”   唐焱接过地图,对她说:“冰儿,和我一起去营地吧。”   沙梦冰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你脑子坏掉啦?!你们这些名门正派,能给我们这些邪魔外道好脸色看?我才不去自讨没趣呢!”   唐焱握住她的手,坚定的望着她,说道:“有我在呢。我要让他们知道,你是很好很好的人。我的那些朋友,也不是那般肤浅的人,他们会接受你,会喜欢你的。”   沙梦冰眯眼打量了他一番,两人分离大半年,自己也不愿就此别过,便笑道:“那好吧。”   第二日清晨,唐经天甫梳洗完毕,唐焱便进了他帐中。唐经天冷哼一声,沉声道:“你还晓得回来?!”   他从怀中拿出地图,呈给唐经天,说道:“父亲,这是寒泉宫的地图,是梦冰给我的。”   唐经天怒道:“这是什么意思,想要用这个来收买我么?!我告诉你,我是不会接受她的!”   唐焱听父亲口气决绝,心下甚是难过,忍不住为沙梦冰分辩道:“父亲,梦冰绝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唐经天心头火起,高声斥道:“那你告诉我,从小在赌坊黑道中长大的是哪种人?!他们沙家手段多毒辣你不知道么!”唐焱哑口无言,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唐经天又问道:“沙梦冰呢?”唐焱低首道:“在我帐中。”   唐经天气急攻心,往前一步,一巴掌狠狠往唐焱脸色掴去,怒道:“没出息的东西!”   却有一人将他的手拦了下来,不是沙梦冰又是谁!   唐焱本想寻着机会要沙梦冰与父亲平心静气的谈谈,便要她在立在帐外。沙梦冰在帐外偷看,见唐经天要打唐焱,哪里还能忍住,顿时便冲了进去。   她拦着唐经天的手,高声道:“你儿子都多大了!你还打他!”   唐经天狠狠盯着她,气的胡子一抖一抖,说道:“轮的到你这个黄毛丫头说三道四!”运力一震,沙梦冰登时飞了出去,眼看便要栽倒在地。   唐焱连忙飞身过去,一把接住她。沙梦冰自小在万利赌坊说一不二,谁敢对她高声说话,即使是沙东植,也是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百般宠爱,哪里受过这等气?她欲上前理论,唐焱低声急道:“那是我父亲!”   沙梦冰委屈的向他望了一眼,眼眶通红,跺了跺脚,往帐外冲去了。   这边唐焱正与众人其乐融融的吃早饭,有唐门弟子前来报说唐焱昨夜带着一女子回营,现在去了老爷帐中。   唐淼心思活络,将手中馒头一扔,笑道:“想必是沙姑娘,让我去会会她。”便向帐外跑去了。   当初沙梦冰与唐焱的事情被两家人知道后,都是竭力反对。唐焱还被沙宗允找人给打了一顿。唐焱为了养伤,连华山论剑都没去成。他为了帮二哥出气,跑到万利赌坊闹事,结果被沙宗允派人千里追杀,还是霭晴将他救了下来。   他听闻沙梦冰竟然跟着唐焱来了这营中,便想去奚落奚落她,瞧瞧热闹。   他走到半路,就见到沙梦冰气冲冲的走了过来。他向来顽劣,看见沙梦冰生气,他便开心。主动凑了上去,犯贱笑道:“沙姑娘,好久不见啊!”   沙梦冰怒视他一眼,想着父债子偿,二话不说,翻出袖中长剑便向唐淼连连攻去。   唐淼被他打的措手不急,一个拧身躲过,掏出腰间玉笛抵挡,说道:“你发疯了么!”   沙梦冰冷笑一声,也不说话,只是剑招如风,向他逼来,两人缠斗成一团。   帐中众人听得门外兵戈之声,纷纷走出帐来,见唐淼与一美貌女子你来我往,打的好不热闹,都在那里议论纷纷。   唐焱从父亲那里出来,见众人围在一处,心下一沉,忙奔了过去,见沙梦冰和唐淼打了起来,只觉脑袋“嗡”的一声,心乱如麻。他赶紧冲上去拦在两人中间,说道:“四弟!快收手!”   唐淼见二哥来了,心不甘情不愿的住了手,终是管不住嘴巴,对沙梦冰不出声的说了一句:“泼妇!”   沙梦冰气的涨红了脸,扬手一挥便是一把银针。唐焱连忙将那阵银针挡开,对沙梦冰说道:“冰儿,你也适可而止。”   这时有人认出了沙梦冰的长剑,在人群中说道:“她是万利赌坊的人!”   一语既出,众人如炸锅一般,对着她指指点点。有一人高声问道:“姑娘,你是沙家的人么?!”   沙梦冰长剑一振,说道:“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万利赌坊沙梦冰是也!”   她这话一出,众豪侠更是议论纷纷“唐家怎么和万利赌坊混在一块儿了?”“可听闻万利赌坊人人心狠手辣....”“那可不是,不然怎么能在黑道混的开!”   沙梦冰气极,高声道:“诸位有何见教,站出来正大光明的说便是!”   一人跨步而出,对唐焱正色道:“唐公子,我向来敬重你,也相信你的为人。可是这个女子,实在是不合适待在这里。”众人纷纷附和。   唐焱拱手朗声道:“诸位,沙姑娘前来,所为的都是铲除寒泉宫,还中原武林一个太平。还请诸位抛开成见,共同谋事。”   孟落与卓鸣站了出来,替他打圆场,说道:“正是,唐家堡速来光明磊落,行事正义。我华山派愿暂与万利赌坊共谋。”   王之帆笑道:“昨夜那一战,若不是万利赌坊暗中相助,也不能将寒泉宫人一举歼灭。沙姑娘前来相助,我王某万般欢迎。”   众侠见这几位青年才俊口径统一,也不好多多纠缠,只是看向沙梦冰的眼神中,难免还是有几分猜疑和鄙夷。   霭晴走到她身边,柔声说道:“沙姑娘,你远道而来,想必是累坏了,还请来我帐中歇息吧。”语罢便将她拉入自己帐中,远离是非之地,免叫她尴尬。   唐焱等人跟着进了帐中,阿紫给沙梦冰斟了杯热茶。霭晴将金玉堂众人介绍给她。   不多时,有个唐门弟子进帐来,请道:“二公子,四公子,老爷请你们过去。”   兄弟两个对视一眼,唐焱对沙梦冰叮嘱道:“你就在这儿等我,不要到处乱跑。知道了么?”便和唐淼二人去了。   海棠凑了过来,问道:“外面的那些人,为什么都不喜欢你呀?”她心思单纯,向来是想什么便说什么。   “因为,我是邪魔外道咯?”沙梦冰也不着恼,把玩着茶杯道。   “那你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么?”海棠继续问道。   沙梦冰摇摇头,说道:“我觉得是没有的。他们一定要说我是心狠手辣的妖女,我也无话可说。”   海棠不由笑出声来,:“怎么都是心狠手辣的妖女?他们是不是不喜欢谁,便叫谁邪魔外道的妖女?”   沙梦冰听她口吻,好像她也被当做过妖女似得,便好奇问道:“怎样,你也是邪魔外道的妖女啊?”   海棠点点头,说道:“我是五毒教的人。我跟着他们一路从成都到这儿,本来和几个自称女侠的人,都混熟了。既然混熟啦,我就告诉了她们我是五毒教的人,没想到她们一听我不仅是苗人,还是五毒教的人,就说我是邪魔外道的妖女。你说岂有此理?”   金玉堂众人听过海棠抱怨过这个事情,都笑起来。徐念远摇摇头,颇为无奈的笑笑。海棠便是这样,太过轻易便吐出真心话,这话若是传到外人耳中,又是一阵流言蜚语。   “她们还怕我用毒蛇咬她们,给她们下蛊,好让她们听命于我。离我恨不得三丈远,更别说和我说话了。你说我干嘛就要让她们听我话啊!”海棠继续抱怨道。   沙梦冰也吃吃笑了起来,说道:“他们这些自诩武林正道的就是这般,你不用理会他们。他们不喜欢我,我就偏在他们面前趾高气扬,气死他们!”两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女,心思透明,话语投机,不一会儿便聊得热火朝天。   且说在唐经天帐中,王之帆等人都在仔细看着那份地图。唐经天问道:“如今地图也有了,你们觉着下一步该怎么做?”   三个年轻人心中都有了打算,且打算的颇为一致,那便是——夜探寒泉宫。 ☆、釜底抽薪   这夜霭晴正在房中读书,不想王之帆掀帐进了来。霭晴放下手中书卷,微笑道:“你又有何事?”   王之帆走了近来,对阿紫说道:“阿紫姑娘,让我和你家小姐单独谈一谈。”阿紫笑着答应了一声,便走出了帐子。   霭晴笑道:“什么事情,说吧?”   王之帆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道:“沙梦冰送来了寒泉宫的地图,你已知道了吧?”霭晴点点头。   他又说道:“我们想,明夜,夜探寒泉宫。”   霭晴望了他一眼,眼中笑意减了三分,说道:“应该如此,再等下去,天气愈发冷了,实在不宜拖延太久。可你也不必特地来跟我说啊?”   王之帆把玩着手里的瓷杯,说道:“明日我想要风冷和孟落,卓鸣一起去。”   霭晴的眼睛欺霜赛雪,一点笑意都没有了,冷冷道:“为什么?”   王之帆深深望了她一眼,不动声色,回道:“有什么不妥么?”   霭晴冷笑一声,站了起来,背过身去,叹道:“算盘打得真是好,让孟落和卓鸣去,不可以么?”   “他们俩武功还是差一口气,太凶险了。”王之帆说道。   “你的武功也差口气么?!唐焱也差口气么?!唐经天自己也差口气么?!我劝你们不要太过分了!!”霭晴声色陡厉,连珠炮似的问道。   王之帆也站了起来,还是一副温文尔雅的表情,说道:“你不要想太多,风冷身手放眼武林,无人可敌,肯定能平安回来。”   霭晴讥诮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王之帆,你以为我糊涂么?你明明可以将白恒制住,从他口里撬出东西来,偏偏要一剑杀了他,为什么呀?”   不等王之帆回答,自己答道:“为了让这个消息传入中原武林,让他们晓得你的利害,前来助阵。寒泉宫副使被斩,他们如果再不赶来,岂不是这荡平寒泉宫的所有好处,都让你和唐家占了大头,自己还要落的缩头乌龟的污名。”   王之帆挑眉道:“这样不好么?武当峨眉愿意来了,也是我们的一大助力。”   霭晴回过身来,看他这副筹谋在握的样子,点点头,说道:“不错,的确是一大助力。只是他们星夜兼程的赶过来,也要半月了。要是落了潇潇大雪,耽搁了行程,只怕明天开春才能到了。”   王之帆眼中闪过一丝暗芒,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霭晴拿起桌上的书,掷了过去,冷冷道:“你看看我读的是什么书?!”   她读的正是鄯善县历年的县志!王之帆见她心中已如明镜儿似的,也不多言语了。   霭晴讥诮笑道:“每年这儿九十月便会大雪封山,来年四五月才雪融冰消。算来算去,封山就是这十几日了吧?你既想将武当峨眉他们都拦在这雪原外。又想趁着还未寸步难行的时候,攻下寒泉宫,扬名江湖,壮大你王家的声威。算盘未免打的也太精了些!”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沙梦冰送来了地图,真是无巧不巧的帮了你一个大忙。了解了寒泉宫的地形,原来的五分把握变成了七分,若是有人能去勘测一下,将他们守备情形告诉你,不免要再多几分。又要能去,又要能活着回来,又不会触及你们的利益,那人能是谁呢?”   王之帆拍拍掌,哈哈笑道:“若我真能娶了你,我便现在撤走,也是不亏的。”突然话锋一转,说道:“可是风冷不得不去,他要是不去,就是不以大局为重,贪生怕死。”   霭晴心中毫无波澜,如此这般筹谋算计,她厌烦透了。她坐了下来,倒了杯清茶,疲惫的道:“风冷若是去了,燕清就要感染风寒,一病不起,香消玉殒。”   王之帆心头猛地一跳,回身拍桌,怒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霭晴抬头瞧了他一眼,毫不相让,说道:“就是字面意思!”   王之帆心头火起,只恨自己太过大意。他一直以为霭晴纵然心思深沉,却到底只是一个姑娘,做不出什么铁腕实事,没想到她竟然给燕清下毒,好一个釜底抽薪!   他一把将她拽起,霭晴顺势将那茶杯扫到地上,发出咣啷一声声响。王之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狠狠问道:“是什么毒!”   霭晴冷笑道:“蚀筋散。”王之帆晓得,这是黄家独门的□□,除了黄家人,谁也解不开。   他气急攻心,喝道:“解药给我!”   霭晴摇摇头,幽幽道:“我怎会把解药带在身边。想给她解毒,不如明年春天来杭州找我。”   王之帆见她这副口吻,心中怒急,事关燕清,他再顾不得什么君子风度,一把将她推倒地上。就在这时,风冷冲进帐来,闪身到霭晴前面,追云剑横身,脸色铁青,戒备的望着他。   王之帆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风冷将她扶起来,沉声问道:“你给燕清下毒了?”霭晴见他脸色难看,不晓得他听到了多少,只是不做声。   他又问了一次:“你是不是给燕清下毒了?!”语气中已有了几丝隐忍的怒意。   霭晴默默点点头,风冷怒道:“你算计王之帆,为什么拿燕清下手?!”   霭晴听他这副口气,心中颇是委屈,抬头说道:“不然呢?燕清是他的软肋,打蛇还要打七寸呢!”   风冷满眼痛心,偏过头去:“你这样与他们有什么分别!燕清是无辜的!”   霭晴红了眼眶,含泪道:“我与他没分别?燕清是无辜的,你就不无辜?贺叔当时就不无辜?!他是为了什么,我是为了什么,你说我和他没分别?!”   风冷克制道:“你不该伤害无辜的人。”   霭晴见他面色冷色冷峻,只觉一腔真心如堕冰窟,强忍眼泪,哀声道:“你觉得我狠毒。”语罢自嘲一笑:“当然了,我和金玉堂不是一路人。我和王之帆,才是殊途同归的一路人。”   风冷听她这副口气,心头猛然痛的一紧,想要将她抱进怀里,不料霭晴猛然推开他,沉声道:“别碰我。”   风冷痛心的看着她,说道:“你不要这样!”   两行清泪从她眼眶滑落,她背过身去,使劲压抑哭声,说道:“你出去吧,我现在....不想面对你。”   风冷呆愣半晌,终是长叹一声,走了出去。   王之帆一路冲到白术帐中,燕清正与白术一起研药,见他急冲冲来了,嫣然笑道:“什么事情,急成这样?”   他冷静下来,强做笑脸,柔声说道:“没什么事儿,我有点事情跟白师父说,你去我帐中等我,好么?”燕清笑着点点头,掀帐出去了。   王之帆一个箭步冲到白术面前,质问道:“霭晴给她下蚀筋散的事,你知不知道?!”   白术愣道:“你晓得了?”王之帆眼露杀机,恨声道:“给她解毒!”   白术拈了拈自己的长须,摇头无奈道:“解不了,我纵是天下第一的神医,也不是样样毒都能解开的。而且这蚀筋散药性奇特,天天服用,对身体还无太大伤害。可是一旦停药,便会筋脉寸断。所以燕清这毒,解不得,也不能解。”   白术的这一番话,字字句句都如针扎一般刺到王之帆心里。他一掌拍到木桌上,咬牙切齿道:“好狠的心!”   白术长叹一口气,劝道:“三少爷,我不晓得你和霭晴之间是有怎样的纠葛,她会向燕清下这个毒。只是我从小看着她长大,晓得她不是心肠歹毒的人,不会故意想害死燕清。按我说,你们好好谈谈,她把这毒解了,也就相安无事了。”   王之帆只是沉默不语,半晌说道:“白师父,中蚀筋散的事儿,你不要跟燕清漏了口风,知道了么?”   他回道帐中,燕清已趴在他书桌前睡着了,他走了过去,想要将她抱到床上。不料燕清睡得颇轻,在他怀中醒了过来。他轻声说道:“吵醒你了?”   燕清困倦的摇摇头,环住他的腰,随口问道:“你和白师父,都说什么了?”   王之帆身子一僵,只是不在意的回道:“没什么,只是过几日就要攻上寒泉宫了,少不得要劳烦他。对了,白师父给你开的药,你有没有好好喝?”   燕清点点头,无奈道:“我觉得我的身子早已大好了,只是白师父老是说我虚弱,天天都要我喝药。”   王之帆故作笑意,说道:“白师父是当世神医,他愿意帮你调理身体,是你的福气。你要听话,好好喝药。”燕清默默点头,呢喃道:“困得很。”   王之帆柔声道:“睡吧。”燕清在他怀中没一会儿便睡熟了,他望着她沉静的睡眼,心中百味杂成,百般思量。   且说风冷出了霭晴帐中,颇是心烦意乱,便走进了徐念远帐中。徐念远正在教海棠练字,见他脸色颇为难看,不由笑道:“怎么了?和霭晴吵架了?”   风冷嘴角勉强勾起了一丝笑,说道:“没有。”海棠笑道:“这还叫没有?说罢!你们到底怎么了?”   风冷长叹一口气,便将来龙去脉说了清楚。徐念远和海棠相视一眼,劝道:“她这么做,我倒是觉得无可厚非。这毒她能下,她也能解。所为的,只是掣肘王之帆,要他别算计到我们身上而已。”   海棠也附和道:“正是如此,你为这事儿责怪她,难怪她会伤心。”   风冷垂头说道:“我只是没想到,她会做出这种事。我知道她是为了我们,可老是觉得心里有个坎儿。”   徐念远开解道:“她不是平常人家的女孩儿,平常人家的女孩儿也不能有她这般心性儿。她的心是好的,这一点你要牢牢记着。”   正在说话时,阿紫慌慌张张的掀帐而入,见霭晴也不在这帐中,忍不住向风冷急道:“张公子,小姐....小姐她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你们还在吗~快完结了快出来看呀~!! ☆、翦水秋瞳   阿紫忍不住向风冷急道:“张公子,小姐....小姐她不见了!”眼泪忍不住簌簌滚落。风冷心头猛然一沉,慌忙问道:“怎么回事!”   阿紫绞着手帕,哭道:“小姐说她想出去透口气,把我支了开。我在帐中左等右等,她还没回来,我就慌了,在这营中找了一通,都没见着人!”   风冷身子摇晃,心中一片空白,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儿。徐念远忙扶住他,沉声道:“不要慌!说不定只是错过了没找着。阿紫,你把唐淼叫过来,不要告诉别人。”阿紫哭着点点头,便欲前去。   海棠叫到:“等一等!霭晴随身的东西,帕子之类的,没沾过别人气味的,有没有??”   阿紫想了想,忙道:“有!小姐出门前在给张公子打络子,那东西我从没沾过手。”   风冷心中一阵抽痛,更是追悔莫及。海棠连忙说道:“快带我们去她帐中,把那络子指给我。”阿紫抹抹泪,带他们去了霭晴帐中。   只见帐中烛光昏黄,似乎还留着霭晴身上的香气。打了一半的络子放在桌上,海棠让众人在帐外,自己走了进去,拿出一小木盒,打了开来,那盒中正是一只硕大的蜜蜂!   只见那蜂子摇摇晃晃,嗡嗡的飞了起来,海棠指指那络子,蜂子竟然像听懂了话似的,盘旋落在了那络子上。过了半晌,海棠说道:“去找吧!”   那峰子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往帐外去了。海棠招招手,示意他们可以进来了。风冷忙问道:“怎么说?”   海棠摇摇头,说道:“那是蜂王,等它飞了出去,别的蜂子会围着它,把信息给散出去,你且耐心等等。”   他绝望道:“这里冰天雪地,哪来的蜜蜂!”徐念远拍拍他肩头,说道:“有的!天山雪蜜名扬天下,你放心吧!”   这时唐淼掀帐进了来,一脸严肃,说道:“我已派人悄悄去找了。你们怎么想?”   风冷低着头不说话,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徐念远望了他一眼,沉吟道:“是...寒泉宫吧?”   唐淼心中也是这样想,叹了一口气,说道:“她是江南黄家的小姐,这事儿非同小可,得告诉我爹。”   徐念远皱眉道:“那是自然,但我觉得,无关的人还是不要让他们晓得比较好,就说霭晴染了风寒,瞒得几日是几日。”   唐淼点点头,说道:“走吧。”风冷突然说了一句:“派人去告诉王之帆。”三人惊讶的望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心中如何做想。   霭晴因为今夜与风冷争执,心绪烦闷,便独自在帐外散心,没承想脑后猛然一痛,便失去了知觉。   待她幽幽醒转,入眼的却是一颇为精美的帘帐。她坐起身来,脑袋还是隐隐作痛。她一边摸着后脑,一边打量这个房间。   这房中香炉冉冉升起紫烟,房中充满淡雅的幽香。墙上挂着好几副书画,全是江南题材,笔力深厚,意境深远。书桌上还摊着幅未完成的书画。一旁的书柜中码了整整齐齐,满满的书。这房间布置的颇为斯文,若不是地上那一块织着寒泉宫徽章的地毯,霭晴几乎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读书人家了。   她心中颇为无助恐惧,缩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没过多久,只听的门嘎吱一声响,一个白衣公子推门进了来。   霭晴一眼就认出了他,正是在蜀中见过的,寒泉宫上下都唤做公子的年轻人!她惊叫出声:“是你!”   那人向她望去,她连忙往床角躲去,心中砰砰直响。不想那人却径直走到了书桌前,拿起了笔墨,挑眉一笑道:“你醒了?”   霭晴战战兢兢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抓来?”   那人扔下毛笔,向她走了来,霭晴慌忙向后缩去,那人一把抓住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是李少君的儿子,名唤李绍景。”   霭晴心中恐惧,不想与他对视,慌忙撇过头去,不料那人手一用力,将她的脸掰正,笑道:“就是这个眼神,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   她挣扎道:“你想要什么?”   李绍景笑道:“你是黄士宽的女儿,江南黄家的小姐,我说的对不对?”   霭晴见他将自己的身份来路都摸清了,心中反而安定了不少。她强自镇定心神,也不挣扎了,沉声道:“没错,你想怎样?”   李绍景放开了她,直起了身子,笑道:“你我门当户对,我要娶你。”   霭晴心头一震,电光火石之间万千思绪,脱口道:“你做梦!我黄家怎可能于寒泉宫结亲!”   李绍景欺身近来,邪笑道:“怎么不可能!”霭晴侧身闪过,说道:“我劝你别做梦了,黄家宁可不要我这个女儿,也绝不会与你寒泉宫有一丝一毫的纠葛!”   李绍景扑了上来,将她压在身下。霭晴万料不到他突然如此行动,惊叫起来,李绍景一把摸向她腰间,扯下她的腰带,说道:“我可管不了那么多!”   银光一闪,一柄匕首将他逼退,霭晴泪光点点,将那匕首横在自己脖间,颤声道:“我杀不了你!还不能自己死么!”   李绍景听她如此说话,竟然如遭雷劈,后退几步,跌坐在凳上,颓然说道:“真是可笑,罢了!罢了!你就好好在这儿待着吧!”语罢站起身来,向门边走去,望了她一眼,说道:“不要想着跑,出了这院子,你会没命的。”便走了出去。   霭晴惊魂未定,李绍景走了好久,才放下手中匕首,抖抖索索的将衣裳整理好。蜷在床角,泣不成声。   李少君独自一人立在昏暗的大殿中,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寒泉宫人禀报,副时沈泉求见。他敛了心神,让沈泉进来。   沈泉走了近来,递上两个本子,说道:“海蛇帮与白水宫的掌门撑不住了,这是秘籍,人已处理干净了。”   李少君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笑,说道:“还剩几人?”   沈泉回道:“不过七八个小门小派,我估摸着有三四个人要熬不住了。只是岳山清,和拈花门的大弟子秦月,还是骨头硬的很。”   李少君点点头,轻描淡写说道:“再给五日时间,说不说都杀了,除了岳山清。”沈泉点头称是。   李少君看他事情说完了还没有要走的样子,说道:“还有什么事么?”   沈泉心下盘旋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少爷从山下抢来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是江南黄家黄士宽的独生女儿。”   李少君心头火起,将手中的本子猛地掷到桌上,说道:“我看他是昏了头!黄家是朝廷的人,他哪来的胆子招惹!”   沈泉马上屏住呼吸,不敢再说,等李少君怒火稍熄,轻声道:“主公有所不知,那黄家女儿,倒有七分神似嫂子。”   李少君长叹一声,如泄了气一般,叹道:“罢了罢了,你找个机会,把那姑娘毒死便是了。”   晚间王之帆正在沉睡,瑞安却小声的叫醒了他。他晓得没有极严重的事情,瑞安是不会如此的。燕清在他身旁睡得兀自香甜,他小心起身,穿戴整齐,走出帐来,问道:“怎么了?”   瑞安凑到他耳边耳语两句,他心头一震,快步向唐经天帐中走去。天边乌云蔽月,满天一色的乌云,一场大雪要到了。   半夜三更,唐经天的帐中却颇是热闹。唐焱、唐淼、王之帆、风冷,都在帐中。   唐经天沉吟道:“还是要派人去告知黄家一声的。黄丫头被抓,看来我们得抓紧动作了。”   只有霭晴才能解开燕清的毒,王之帆自然也是心急如焚,他说道:“明夜我就去夜探寒泉宫。”   风冷扬手道:“不,你不要去,我去。明夜若是真有个意外,还得靠你统领全局,你不能去。”   王之帆点点头,说道:“我让孟落和卓鸣陪你一起去。”风冷拒绝道:“不用了,凭他们的身手,我解决不了的他们一样解决不了,人多反而引人注目。何况这件事情,还是不要让他们知道的好。”   唐焱接口道:“我和你一起去!寒泉宫的机关暗招,肯定少不了,你没经验容易吃亏。我们两个人,也好互相照应。”   风冷沉吟片刻,终是点点头,说道:“多谢了。”   可是他们第二日却未能成行,因为漫天的大雪阻住了上山的路。风冷纵然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好在蜂王在第二日下午就已平安飞了回来,海棠将那木盒交给他,说道:“你把这木盒打开,它会告诉你方向,跟着它就可以了。”   鹅毛似的雪下的昼夜不歇,仿佛永远也不会停。霭晴独自待在李绍景的房中,一夜未曾合眼,李绍景却没再来。   每日都有下人按时送来精美的饭菜,李绍景时不时会进来,却只是作画,再不理她。   这一日在他作画时,她鼓足了勇气,问道:“你想把我关到什么时候?”   李绍景头也不抬,轻描淡写的道:“我想关到什么时候,就关到什么时候。”   霭晴的眼中,不由得透出一股绝望。   李绍景扔了笔,直直的望着眼睛,说道:“你是杭州人,人都说杭州美景天下无双,你跟我讲一讲。”   霭晴盯着他,只是不说话。李绍景被她看的偏过头去,说道:“你的眼睛,真的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大雪连绵   李绍景被她看的偏过头去,说道:“你的眼睛,真的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霭晴忙将目光挪开,不再看他。李绍景勾唇一笑,在画篓中翻找出一卷画,将画放在桌上展开,说道:“你过来。”   她胆战心惊的挪了过去,瞧了一眼那画。这画是副仕女图,一美貌妇人持扇独立,身段风流纤细,如弱柳扶风。手如柔荑,纤纤玉指把玩着一幅团扇。乌鬓如云,柳眉尾垂,双眼含愁,似有无尽落寞。这画上女子的眉眼,竟与她有几分相似。   她不禁疑问道:“这....是?”李绍景说道:“这是我母亲。”顿了顿,复又黯然道:“她已故去多年了。”   霭晴心头一跳,不由看向李绍景。李绍景一声苦笑,将那幅仔细卷起,说道:“我母亲也是余杭人,巧是不巧?”   霭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立在一旁不说话。李绍景却自顾自的说道:“她死前说过的话,与你说过的也一模一样,巧是不巧?”   他坐了下来,头靠在椅背上,眉头微皱,似在回忆以前的事情,缓缓说道:“那年我八岁,她带我去天池玩,跟我说了好多话,眼泪不住的淌下来。我那时奇怪,天池那么美,她为什么要哭呢?母亲说着说着,嘴角淌下黑血,也站不住了。我吓坏了,飞奔过去找父亲,等我和父亲赶回天池的时候,她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吐出一团团黑血,身子不住的抽搐。父亲想要救她,她却将他一把推开,哭道‘我杀不了你,还不能自己死么!’说完这话,就伏倒在地,再也没有醒过来。你说你和我母亲,是不是很有缘?”   霭晴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叹了一口气,不知如何接话。李绍景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你知不知道狮峰山上的茶园?”   霭晴愣了愣,点点头,说道:“狮峰山上产龙井,山上有大片的茶园,许多茶农也住在山上。”   李绍景说道:“我母亲原来就是狮峰山上的一个采茶女。她来到这天山后,常常怀念当初在杭州的日子。我虽然没有到过江南,却从她口中,对江南风物熟稔的很了。”   霭晴有点明白挂在这房中的画为何都是江南景物了,想必皆是他怀念母亲所作。   李绍景缓缓道:“你会不会弹琵琶?”霭晴不知他在想些什么,低头道:“只是不精通。”   李绍景拍了拍掌,她吓得身子一抖,却是两个小厮走了进来,李绍景吩咐道:“把琵琶取来。”那两个小厮答应了一声便去了。   霭晴接过琵琶,李绍景随口道:“唱首《叠断桥》。”   她是大家小姐,哪里给人唱过曲儿?!李绍景这分明是将她当成寻欢歌女戏弄调笑,她心中委屈至极,只觉羞愧难当。无奈情势所逼,只能抱了琵琶,幽幽唱着。   一曲歌完,李绍景闭眼笑道:“果然比天山的歌女来的有情致,再唱一遍。”   霭晴只能再唱一遍,最后竟反反复复的唱了七八遍。《叠断桥》这是江南的民间小曲儿,上至商贾巨富,下至贩夫走卒,人人都会唱。她唱着唱着不由思念起了家人,两行清泪滚滚滑落。   李绍景听她声音颤抖,睁开眼看到她这副模样,说道:“你也想家了么?”   霭晴住了琵琶,说道:“什么叫‘也’?”   李绍景怔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苦笑,说道:“母亲也常常如此,唱着唱着便流下泪来。”   霭晴问道:“那为什么不回杭州去?”话甫一出口,便觉失言。抱紧了琵琶,别过脸去。   “为什么不回杭州去?”李绍景重复了一遍,缓缓道:“因为家破人亡,与所爱之人天人永隔,又何必回去?”   霭晴心中一震,直觉这其中必有一段非同小可的故事,她孤身在此,不知何时才能逃脱,这李绍景古怪的很,实在是不想多与他攀谈,只是暗暗盼着风冷能早日将她救出去。   李绍景见她眸子低垂,冷笑一声:“你不想知道,我偏要告诉你。我父亲杀了我母亲的爱人,将我母亲掳回天山,生下了我。我母亲不堪受辱,在天山过了十年,到底是自尽了。”   目光如箭似的直视霭晴,冷冷道:“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   霭晴只是抱紧了琵琶,偏过头去。李绍景冲过来,一把将琵琶打开,抓着她说道:“我母亲回不了家,你也别想跑,就陪我一直待在这天山!”   她不妨他突然冲了过来抓住自己,前日晚上的场景浮现在她脑海,她吓的惊叫起来,喊道:“放开!放开!”   李绍景一把将她推倒地上,霭晴恨恨的盯着他,他望着她眼睛,说道:“就是这个眼神!我母亲看我父亲,就是这个眼神!他们救不了你的!”   说完竟然哈哈大笑,径直走出了房去,反手关门,发出哐当一声巨响。霭晴瘫坐在地上,心中满满都是绝望。窗外的雪还没停,好似永远也不会停。   大雪纷纷扬扬,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   三天了,霭晴被掳去寒泉宫已经整整三天了。这三天里风冷一言不发,只是攥着霭晴打到一半的络子。   金玉堂众人看他这副样子,自是担心的很,却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唯有盼着这雪早点停,可以早点去寒泉宫将霭晴救出来。   这天夜里,帐外乌云盖顶,夜色沉沉压的人透不过气来,大雪还没有要停的意思。   徐念远担心风冷,这几日一直和他同住一帐。这时已是三更时分,风冷默默躺在床上,他几乎三夜没合眼了,他实在是睡不着。他甫一闭眼,便是那晚霭晴背过身去,默默抽搐饮泪的身影。他手中握着那络子,心中割肉剜骨似的痛。   徐念远也没睡着,今日海棠偷偷跟他说这雪下的太大,再下几日,那蜂王只怕也找不到霭晴的气味,寻不了路了。   他不知道要如何对风冷说这件事,风冷这几日不声不响,却让他更是担心。他晓得风冷的性子,越是难过,越是压在心里不肯示人。   他想着想着,不由长叹一口气,风冷在黑暗中低声说道:“念远,你说她还好么?”   徐念远强打精神,宽慰道:“你放心,没人敢动她的。寒泉宫也不想与黄家为敌。”   风冷兀自点点头,心中的不安却没有压下分毫。他翻身过去,只听叮当一声,一个东西掉在了地上。   徐念远一边起身点灯,一边问道:“这是什么?”   待得烛光昏昏亮起,他照向地上,却是一支摔成两端的白玉簪,徐念远认得,这是霭晴的东西。   风冷将那簪子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突然攫住了他,心头砰砰跳的厉害。徐念远看他脸色突变,忙说道:“不要乱想!”   风冷点点头,却觉得心里一阵冰凉。   这夜还是照常由小厮送进了饭菜来,这日因为白天的事情,霭晴一点胃口也没有,饭菜原封不动的被收了回去。   戌时三刻,竟又送来了些江南点心。她见这些点心做的十分精美,甚是地道,便吃了一块小栗糕。   不料才吃下没多久,她只觉腹内一阵绞痛,再忍不住,吐出一口黑血。   她道李绍景将她戏耍够了,终是要取她性命。她眼前一阵发黑,额头尽是冷汗,跌跌撞撞的往门外奔去。   甫一开门,一阵寒风将她吹得一阵激灵,漫天的大雪还在纷纷扬扬的落下。她脚下无力,一个踉跄扑倒在了门口,止不住的咯血。   霭晴只觉四肢百骸痛不可当,大口大口的吐出黑血。她想到了风冷,想到了父母,想到了阿紫,唐淼....眼泪忍不住滚滚落下来。   就在这时,李绍景急急忙忙的奔进了这院中,看见她这副样子,连忙跑过来扶住她。他急急点住她的几处大穴,沉声道:“我不会让你死!”   她嘴角勾出一丝苦笑,想着他母亲临死前的样子,应该也与自己一模一样,不由对他有了一丝怜悯。她的眼皮越来越重,往前一栽,便没了知觉。   待她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四肢沉重如灌铅一般,不能使唤。她望着眼前的帘帷,如大梦一场。   一名穿着寒泉宫服的女子见她醒了,连忙退了出去,没过一会儿李绍景便走了进来,颇为疲惫的说:“你可算没死。”   霭晴张嘴欲言,却说不出话来。李绍景冷笑一声,说道:“你现在说不了话,也动不了,好生待着吧。”   她眼睛一眨,两行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李绍景皱眉道:“哭什么?!你知道我花了多大功夫才将你救回来么!”语罢拍拍手,方才在霭晴床前的那个少女马上进了房间。   李绍景简短的交待道:“看好她。”便走了出去。   那少女重又走到她床前,替她拭掉眼泪,柔声劝道:“姑娘,快别哭了。你中的毒厉害的很,要躺几天才能好,但是到底是能好的,别伤心了。”   霭晴勉强做出口型道:“扶我起来。”那少女也颇为伶俐,没一会儿就弄懂了她的意思,将她扶了起来。   霭晴又说道:“将窗打开。”那少女答应了一声,推开了窗子。   窗外的雪还在下。   她看着窗外飞扬的大雪,勉强道:“我睡了多久?”少女回道:“三天了。”   那么这雪,已经纷纷扬扬下了足足七天。   她在这寒泉宫,已经足足七天了。 ☆、知己难寻   那少女看着霭晴对着窗外发愣,怕她现在身子虚弱,受凉生病,便走了过去,将窗子关上了。   回头说道:“姑娘小心吹病了。这雪不过明后就要停,我从小在这天山长大,看看天便知道何时会下雨,何时会转晴。”   霭晴将目光移向她,才注意到这少女不过十四五岁,一幅异域脸庞,神态天真。她觉得眼皮发沉,颇为困倦,便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等她醒了过来,天色已黑透了,房间里烛火昏昏,暗的看不清人影,那个少女伏在她床头,已睡得熟了。   霭晴觉得精神了许多,四肢也恢复了不少气力。她勉强支撑了起来,靠在床边。那少女听到了动静,也幽幽醒转来,见她精神头好些了,笑道:“姑娘醒啦!”起身去剪了剪烛花,房中登时亮堂了起来。   霭晴轻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说话还有些带喘。   少女看了看漏壶,说道:“二更天了。姑娘是时候吃药了,我给你端药去。”便走出了房门。没过一会儿,便托着一托盘走了进来,给霭晴喂药。   药汁澄澈,气味甘醇,霭晴是医药的行家,一闻便知道用的都是上好的药材。入口甘中微酸,带有一股异香,她细细品味,说道:“这药中有雪莲?”   那少女惊道:“你怎么知道?这可不是一般的雪莲,是博格达峰峰顶上的雪莲,十年也不一定能开得这碗大的一朵。”   霭晴晓得这雪莲的珍贵,一朵上好的天山雪莲向来是有价无市,更不论是这这么大的一朵。   她见这少女言语天真,不似心思深沉,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女微笑答道:“我叫玛依□□,但公子不喜欢我的名字,一直叫我绣风。刺绣的绣,风景的风。”   “绣风?”霭晴奇道,立马悟了过来:“江南燕,轻扬帘绣风。”这少女身形苗条,行动机敏,当真如江南燕一般玲珑可爱,这名字恰当的很。   绣风一边喂药,一边说道:“晚饭时公子来瞧了一次姑娘,见姑娘睡着,便出去了。姑娘不知道,公子两天两夜没合眼,才将姑娘身上的毒给清了。”   “我中的是什么毒?”霭晴不禁问道。绣风迟疑了会儿,还是说了出来:“是断肠散。”   霭晴知道断肠散这味毒,服下后腹痛难忍,觉得肝肠寸断,其实这味药厉害的是药性发散之后,麻痹各经脉,直至手脚僵硬,心脏骤停,让人毙命。也不知李绍景是用了什么法子,才将她从这么厉害的药手下救了下来。   她正在暗地思量,没想到绣风自顾自说道:“公子看起来不近人情,但是我知道他是很重情义的人。小时我伺候他,他也从不把我当下人,一直把我当妹妹一般对待。是在夫人去世后,他才完全变了一个样子。”   霭晴心中已将李绍景的身世猜的七七八八,想必他和李少君之间,父子之情也颇为淡薄。   她服了药,没过一会儿便觉得头脑昏沉,又想睡去。她强撑着困意问道:“外面的雪停了么?”绣风答应道:“风雪已弱了不少,明日就该停了。”   霭晴点点头,须臾便堕入了黑暗中。   山下的营地里,海棠和阿紫在贺叔房中,三人都坐在桌前,气氛沉闷,默不作声。徐念远和唐淼两人掀帐进来,海棠眼前一亮,连忙站了起来,问道:“怎么样?”   唐淼点点头,苦笑一声:“总算是睡着了。”   风冷这七日来都未曾合眼,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金玉堂众人实在是看不过去,找白术要了安神散,下在了风冷的饭食中。   徐念远面露难色,说道:“我们这样,会不会不大好?”   海棠连忙说道:“你看他这副样子,铁打的人也再熬不住了。他不好好休息,寒泉宫那么凶险,出了岔子怎么办?”   阿紫也附和道:“小姐看到张公子这个样子,一定也会心痛的。徐公子,你不必内疚。”   唐淼走上前去,颇为担忧的对她说道:“我看也该给你下碗药,你看你乌青的眼眶。”   阿紫不置可否,黯然道:“是我的失职,才会让寒泉宫的人有可趁之机。如若小姐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怎么跟老爷太太交待。”   众人听得她话语中的决绝之意,都暗自心惊。   这几日连绵的大雪,将营中众人几日前刚刚炽烈一点的声威,又灭了下去。他们都来自中原,哪里见识过这漫天蔽日的风雪?王之帆和唐经天心中也只是暗暗着急,惟愿盼着这雪早日停歇,好让众人一鼓作气攻上寒泉宫,得以早日返回中原。   风冷在梦中又见到了霭晴那晚背过去抽泣的身影,一时不知是真是幻。他走了过去,扶住她的肩膀,想要劝慰她。不料霭晴突然消失,场景变化,变成了他俩在华山上看星的那个夜。   他梦见自己站在岩上,霭晴笑着对他说这夜的星很美,他正欲说话,突然又变成了两人在落星湖旁,霭晴的面容一片朦胧,叫他看不真切。   只见霭晴站在湖边,回头看了看他,也不言语,便纵身跳入了湖中。他欲飞身抓住她,却根本来不及,那湖水泛起阵阵涟漪,已不见佳人踪影。   风冷惊出一身冷汗,睁开了双眼,一时不知身在何处。他马上掀开被子,奔出帐来。   此时已天光大亮,青空万里。   雪终于停了。   霭晴这日又恢复了几分精神,只是脚下无力,并不能行动。李绍景派人送来副轮椅来,见她在这房中关了十日,竟破天荒的允许绣风陪她在院中透气。   时值日暮,院中的雪已被扫清,绣风将她裹得严严实实,推出了门外。   霭晴觉得空气清透,心中的憋闷不由散了几分。大雪后的天空格外的澄澈,酡红的夕阳染透了半边天,橙紫交杂,煞是好看。她不由得叹道:“好美。”   绣风笑道:“这里虽然艰苦荒凉,但真的很美。天池旁的景色,比这里更要美上十倍。”   霭晴望向她,不禁好奇问道:“你是怎么入这寒泉宫的?”   绣风脸上的笑意凝住了,黯然回道:“我是遗腹子,母亲一届女子,家境困苦,在这山下活不下去。邻里乡亲都说这峰上有大善人,一直欺辱我们的和硕特部的人就是被山上的大善人收拾了,再不敢来犯。我母亲走投无路,便上了这峰想要碰碰运气。夫人好心,收留下了我母亲。只是我母亲福薄,生我的时候难产去世,夫人就将我抚养长大了。”   语罢忍不住说道:“姑娘,你长得真的很像夫人,特别是眉眼,简直跟夫人一模一样。你就留在这天山吧,我会好好服侍你的。”   霭晴听了她这话,不知如何作答,只能勉强笑笑,她又问道:“你们都觉得这寒泉宫里的人,是大善人?”   绣风点点头,正欲说话,李绍景却进了这院中,讥诮笑道:“我们不是大善人,你们才是大善人。你们从不杀人,即使杀人也是杀的是该杀之人。”   霭晴听他讥讽的话,脸上不由飞红。她晓得所谓的名门正派,暗地里做过多少不为人知的肮脏事情。   李绍景坐在院中的石桌上,轻蔑说道:“不过是各自谋划,谁又比的谁高洁?”   霭晴道:“对,不过是各自谋划。可有的是正当角逐,以实力相较的法子。若人人都用歪门邪道来勾心斗角,那真是可叹可悲。”   李绍景嗤笑一身,说道:“好个一身正气的大家小姐。可惜人心欲壑难填,总想走捷径。如果不是那些所谓正义之士自己做下孽来,又怎么会被我们抓到马脚?”   霭晴反驳道:“我从来都不是一身正气的大小姐。只是人若敬我,我便愿让她三分。只知道恪守规矩道义的人,我当他是蠢。可只知道苟且钻营的人,我当他是恶。至于我自己到底是要做一个不蠢不恶的人,还是要做一个既蠢又恶的人,我自己也不知道。”   李绍景听了她这话,不由一怔,拍掌大笑起来:“好好好!就凭你这番话,也不枉我花那么多精神救你了。你聪明,知道那些文章经史是哄粗笨的人,好让他们可以乖乖听话,受人驱使。但你又不够聪明,跟着世人装蠢,你自己都受不了。可是若随心所动,随欲而行,自己又与野兽有什么分别?所以你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霭晴眼中亮光一闪,不禁问道:“你是聪明人,那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办?”   李绍景笑道:“我只是一半的聪明人,我也想不清楚。如果我是你,我就远离这滚滚红尘,眼不见为净。”   霭晴不由笑道:“这话我也会说,可是你我都放不下这滚滚红尘。即使知道这红尘困苦,也愿意在其中受尽折磨。‘其生若浮兮,其死为休’,晓得不止我一人在受此煎熬,我便也安心了。”   李绍景斟了两杯酒,端起一杯,笑道:“‘达生之情者,不务生之所无以为;达命之情者,不务知之所无奈何。’如若我们不是非要你死我活,也许是朋友。”   霭晴也端起了一杯酒,坦然笑道:“即使我们非要你死我活,势不两立。可世间仇人大把,知己难寻,我已经把你当成了朋友。不管你死,还是我死,清明时都别忘了祭奠对方三杯桃花酒。”   “好!”李绍景潇洒答道。   两人相视一笑,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黄雀在后   风冷几乎是盯着天空,看着天光一点点暗了下去,唐焱晓得他心中焦急,可也只能等到夜深人静再动身。两人反反复复的在帐中研究地图,几乎将寒泉宫的地形熟背在心。   待到夜色浓的化不开的时候,他俩穿上夜行衣,向寒泉宫出发了。   寒泉宫在博格达峰的半山腰上,博格达峰山势奇险,颇难攀岩。换成寻常人要登个把时辰才能登上半山,只是他俩武功高绝,轻功精进,教程极快,半个时辰便已到了寒泉宫的后门。   寒泉宫的宫墙足有三人高,但翻过这墙对两人来说不过轻而易举之事。唐焱蹬着块石头,轻巧的翻身而上,伏在宫墙上,见四下无人,寂静无声,对风冷招手示意安全。   风冷点点头,两人悄无声息的落地。唐焱向左指指,两人便轻手轻脚的向左边走去。他们落地的地方是仆从起居之处,此时夜色浓重,偶尔听得房内传来呼吸之声。   他们行动轻敏迅捷,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后山处,守卫陡然多了起来。四个卫兵守着一天然的山洞,两只巡逻队伍一直在这附近来回走动,半盏茶的时间便走了一圈。   他们躲在僻静地方,唐焱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他们抓来的人,应该就是关在这儿。”风冷点点头,他也是如此做想。   沙梦冰给他们的地图只有前半部分,后面靠近天池的地方并没有绘制。两人掠过前殿,已将这儿摸清楚了个大概。   等到正事儿做完,唐焱说道:“走吧,去找霭晴。”风冷点点头,从怀中摸出海棠给他的那个小木盒,打了开来。只见那盒中的蜂王,摇摇晃晃的起身,向天池边飞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屏住呼吸,脚步轻微,跟着追了过去。   他们没想到天池边竟有一座小院,亭台楼阁都是江南样式,精巧灵秀,与大殿的沉稳巍峨截然不同。   那院中闪着点点烛火,显是有人居住在此。虽是严冬,那院中草木却颇为繁盛,也不知是如何做到的。   那蜂王在院中盘旋了一会儿,最后停在窗前不动了。唐焱伏身在院墙之上,轻声对风冷说道:“我在这儿守着,你去吧。”   风冷点点头,飞身而下,落地声几不可闻。他轻轻戳破窗纸,房里却是漆黑,看不真切。   那蜂王又摇摇晃晃的起来,竟从破洞处飞了进去。风冷心中一凛,将那窗子推开些许,微微一跃跃便了进去,甫一落地,反手轻轻将窗关好。   他的眼睛很快就适应了黑暗,窗边正斜对着一张绣床,他悄悄走了过去,床上躺着的人,不正是霭晴又是谁!   霭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皱在一起,他忍不住伸手将她的眉心展开。他才碰到她,霭晴猛地睁眼,见面前是一黑衣人,吓得几欲惊叫出声!她忙掩口,向床角缩去,眼中透出惊恐。   风冷连忙将脸上的黑布扯下来,轻声道:“是我!”霭晴愣了一会儿,眼中泛泪,纵身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风冷心中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轻轻拍拍她后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带你走。”   霭晴摇摇头,说道:“我的腿动不了。”   正在这时,房间另一边传来绣风迷迷糊糊的声音:“姑娘,你在和谁说话么?”   两人皆是一惊,霭晴慌忙说道:“没有,我只是做梦惊醒了。”绣风迷迷糊糊的答应了一声,翻身睡去了。   风冷欲走过去了结绣风,霭晴忙拉住他,轻声道:“别杀她。”风冷点点头,轻步走到绣风旁边,一指点中她风池穴,绣风闷哼一声,人事不醒。   风冷回到她身边,关切问道:“你腿怎么了。”   霭晴说道:“说来话长,我不小心中了毒,现在毒虽解了,身子还是太弱,手脚都用不上力气。不过你别担心,将养两日便好了。”   唐焱在院外守着,没过一会儿便觉着不对劲,这儿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的过分。   他心中不安,吹响哨子,示意风冷快出来。不料哨声未落,一支冷箭就直直向他射了过来!   果然有诈!   他侧身躲过,翻身落地到院中。只见火光晃晃,数十人从天而降,伏在高处,手持剑弩,一群身穿寒泉宫衣服的人奔进这院中,将他团团包围。   一人背手施施然的走了进来,正是寒泉宫的副使,沈泉。沈泉微笑道:“唐二公子,沈某已久候多时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唐焱心中闪过千万个念头,脸上还是不露声色,说道:“你请我走我便走,你有那么大脸么?!”   沈泉面色一沉,手一挥,沉声道:“抓活的!”   那伏在院顶的人纷纷放箭,向唐焱射来。唐焱挥动手中长剑,一路向后急退至门边,那门突然打开,风冷将他拉进房中,砰的一声将门关上。   沈泉身旁一人为难道:“应该怎么办?公子三令五申过,不许我们靠近这院子。”   沈泉面露恨色,说道:“还真把自己当痴情种了!”话虽如此,也不敢轻举妄动。   三人待在室内,相顾无语。等过一炷香的时间,唐焱有些待不住了,站起身来说道:“不如出去一战!也好过龟缩在此!”   风冷忙拦住他,说道:“别冲动!外面都是人,出去也是白白送死。”   唐焱垂头叹气,说道:“他们早就布好了局,就等着我们往里钻。我们也真傻,竟然真的往里钻。”   霭晴摇摇头,低声道:“王之帆可不是傻子,只怕事情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   唐焱心中一惊,问道:“什么意思?”   话音未落,便听得一声剧烈声响,从西边传来。霭晴勾唇笑道:“他们来了。”   院外之人在这里守了半晌,这屋里都没半分动静,突然一声巨响,将他们吓了一跳。   沈泉心念一转,暗叫不好。正在这时,一浑身是血的寒泉宫人踉踉跄跄的奔了过来,禀报道:“山下的人攻上来了!西边和正门!都是他们的人!我们来不及赶过去,他们已攻上正门了!”   沈泉料想雪停之日,山下一定会派人前来探查,而且想着寒泉宫守卫森严,来的一定是举重若轻的人。便向李少君建言,不如来个瓮中捉鳖之计,还可以用作威胁山下之人的筹码。   李绍景却说他思虑不足,如此故意露出破绽,难免会被王之帆等人暗算,打个措手不及。   两人争执不下,李少君终是听了李绍景的话,命他不得放松全宫守卫。他心有不满,只当是毒杀霭晴一事,李绍景对他心怀芥蒂,处处与他做对。   李绍景因为母亲的缘故,与李少君向来有嫌隙,对宫中的事务并不多上心。李少君也不敢将宫中事物全权交于他,因此李绍景在这宫中可调动的人手并没有多少,大多数人手都握在沈泉白恒手中。   白恒得了沈泉默许,自作主张,命丧山下。李少君震怒之下迁怒沈泉,将他狠狠责骂他一顿,更是命他将白恒手下的人分一半给李绍景。沈泉哪能平心静气的愿意放权?   他一直当李绍景是个花架子,只是冲着他是李少君的儿子给他三分脸面。   他想平了白恒的过错,在李少君面前将功补过。这夜顾不得李少君的命令,私自散了巡防,带了人守在这院中。   他晓得今日闯下的祸非同小可,气急败坏的说道:“院中的人留下,把他们都给我杀了!剩下的人,跟我走!”便带着人一路赶往正殿。   院中的人得令,两个胆大的一把踹开门,唐焱和风冷已执剑相候了。   门刚打开,只见两道寒光闪过,鲜血从那两人脖间飞出,那两人还来不及反应,便已闷声倒地。   后面的人见他俩杀气十足,来势汹汹,引弦拉弓,漫天箭雨向两人射来。   风冷毫不畏惧,追云剑舞的滴水不漏,将身边箭矢挡开。飞身直起,向那排弓箭手攻去,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远处的轰鸣声还在响个不停,唐焱听得出来那是唐家堡的霹雳弹,掷到地上能炸出烟雾,叫人靠近不得。   寒泉宫的人见宫门已破,少不得心下慌张。人总是惜命的,有胆小的已经仓皇而逃,剩下的人更是不足为惧。   风冷一边与他们缠斗,一边与唐焱说:“你去找他们!带他们去地牢!”   唐焱见风冷收拾掉这些残众游刃有余,当下点点头,往轰鸣声响的地方去了。   他从院中出来,时时有仆人面如土色,抱着东西仓皇逃窜,见到他更是如丢了魂一般瑟瑟发抖。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觉得自己才是十恶不赦的入侵者。   不远处唐淼与一众门人正与寒泉宫人厮杀成一团。唐淼看见他,颇为惊喜的喊道:“二哥!”将他的心思打断。唐淼飞身来他身旁,说道:“快把面巾蒙上,霹雳弹里有毒!”   唐焱大吃一惊,说道:“你们在霹雳弹中下了毒?!”唐淼也颇为无奈的道:“我也是刚刚才知道!是父亲下的令!”   唐焱脱口而出:“不可能!父亲怎么可能做这等事!”江湖门派比武寻仇,为的是道义二字,而绝不是为了滥杀无辜。这时候在武器中下毒,实在是上不了台面的动作。   “他们的刀也喂了毒!你要小心!”唐淼不懂他的心思,还在大声的提醒他。   唐焱心中突然就烧起了一团火,喊道:“不!不是这样!我们不应该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  要结局啦! ☆、黄粱一梦   唐焱心中突然就烧起了一团火,喊道:“不!不是这样!我们不应该这样!”   只是现下情形也容不得他思虑那多,寒泉宫人正源源不断的涌上来,想要将他们击退。正在酣斗间,两抹红衣丽影突然飞到他身边,正是沙梦冰和海棠!   唐焱急道:“你们怎么也跟来了!”   沙梦冰双剑在手,劈拨挑刺动作干净利落,海棠舞动长鞭,将周围的寒泉宫人一一逼退。沙梦冰嫣然一笑,说道:“怎么就不许来了,我们来瞧瞧热闹,不可以么?”   海棠一边迎敌,一边问道:“唐二哥,风冷呢?你们找到霭晴了没有?”   唐焱一剑劈开一个寒泉宫人,答道:“他们在天池旁的别苑里!”海棠闻言点点头,脚尖一点,一跃而起,向天池边掠去了。   唐焱记挂着后山的山洞,对唐淼说道:“他们将掳来的人都关在后山了,我去救他们出来!”沙梦冰忙道:“我跟你一起去!”   唐焱想着她在自己身边,自己也放心些,便点头应允了。他吹响哨子,和沙梦冰一起赶往后山。   一路行来,血流成河,有人仓皇逃窜,有人倒地痛哼,有人命丧黄泉。他不由得幽幽叹了一口气,沙梦冰在他耳畔沉声道:“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早已回不了头了。”唐焱一怔,恍然大悟。   他们赶到山洞口的时候,沐移红和杨典已经带人在山洞前战成一团。   守卫这山洞的都是寒泉宫的精英好手,沐移红他们久攻不下,不由着急,见唐焱他们赶来,精神一振,攻势又涨了三分。刀光剑影,血花飞溅,人人都杀红了眼。   沐移红在拈花门习武十余年,所求的一直是武学精进,至于为何要武学精进,她从来未细想过。她视如母亲的掌门被寒泉宫残忍杀害,敬重的大师姐关在山洞内不知是死是活,她对这寒泉宫的恨意已入骨髓。掌风狠厉,掌掌欲催人肺腑,双手翩飞,指指点人死穴。等周围的人纷纷倒下,她才注意到,她的双手已被鲜血浸润透了。   她向来是个爱干净的姑娘,下意识的觉得脏。可举目望去,满地死尸,即使活着的人也是一身是血。不管是死是活,都如她一样脏,哪里还有干净的人?一阵巨大的空虚突然袭上了她的心,她恍惚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宁月眠看她神情恍惚,拍拍她的肩膀,勉强笑道:“去接大师姐了。”沐移红猛然回过神来,众人已炸开了山洞口,正鱼贯而入。   且说海棠行到天池边的别苑时,风冷已将寒泉宫人收拾的差不多了。海棠即刻飞身到他身边与他一起迎战,一边问道:“霭晴呢?”   风冷追云剑毫不松懈,一剑连刺身边两个寒泉宫人的手腕和膝盖,说道:“在房中,你先进去。”海棠点点头,飞身入了房内。   只见霭晴倚在床边,颇为担心的望向窗外,突然见到海棠,惊喜交加。海棠见她躺在床上,忙赶过来,关心问道:“你怎么了?”   霭晴握住她的手,笑道:“没什么,不过是中了点小毒,现在四肢无力罢了。你怎么来了?念远和贺叔呢?”   海棠无奈道:“他们在山下,我是跟着沙姑娘一起偷偷跟上来的。风冷和唐二哥他们走了不过半个时辰,王之帆就将众人集合一起,攻上山来了。”   “你们之前一点消息都没有的么?”霭晴惊道。   海棠摇摇头,说道:“一点消息都没有!夜半三更的,突然间就灯火通明,说要上山。”   “好一个出其不意!”霭晴不由喃喃叹道。   这七天大雪,王之帆做的事情可不仅仅只是对天长叹,盼望雪停。他暗地里不知和中原众豪侠筹谋规划了多少,将风冷他们瞒了个严实。也亏得海棠和沙梦冰的缘故,其余人都不愿与他们都来往,这几日才未瞧出蹊跷。   寒泉宫的人可不傻,山下的人再不攻上来,可就要大雪封山了。天山的天气变幻莫测,不知什么时候又会下起雪来,因此雪停之时一定会有人来刺探地形巡防。寒泉宫想以逸待劳,抓到人还可用作谈判的筹码,沈泉方才的话就应证了这一点。   霭晴不信沈泉想的到这一层,王之帆想不到。   风冷和唐焱只是他抛出去的一个诱饵,一个将计就计。   她面容冷峻,心中不由泛起冷笑。难怪王之帆跟她说要孟落和卓鸣与风冷一起上山,这三人都是可以做弃子的存在,真有个三长两短,可无人替他们伸冤。   只是不知为何,竟是唐焱跟了风冷一起来,人都说虎毒不食子,唐经天竟然舍得用唐焱来作饵?   她没想到的是,李绍景也猜到了王之帆的计划,想用“拖”字诀拖到封山,拖垮山下的人,可是沈泉擅作主张,将寒泉宫陷入了极大的被动。   海棠见她想的出神,不由问道:“你在想些什么?”霭晴回过神来,只是摇摇头。事已发生,多说无益,何必让众人心生嫌隙呢?   风冷解决掉外边的人,走到她身边,向海棠问道:“你见着唐焱了没有?”   海棠说道:“见着了,他们去山洞救人,我没跟着掺和。”风冷想要去帮唐焱他们,只是记挂着霭晴,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霭晴看他神色为难,当机立断道:“你去吧,不用担心,他们顾不上这儿的。还有海棠在这儿呢。”   风冷对海棠郑重道:“你们放机灵点儿,在这儿等我。”   唐焱和众人一起进了山洞,那山洞天然形成,经过蜿蜒的一段后豁然开朗。里面被凿成一间间牢房,阴冷潮湿,霉味和血腥味扑鼻而来,熏得人欲呕。   牢房里关着的,正是那些在中原武林体面正义的掌门堂主,只是如今奄奄一息,衣衫破烂,浑身伤痕,没有半点的威严持重。众人纷纷寻得自己门派中人,有人或聋或瞎,有人或哑或疯,早已受尽折磨状若癫狂。   沙梦冰颇为嫌恶的撇撇嘴,压低声音道:“果真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唐焱皱皱眉,觉得她这话太过刻薄,好在众人现在都顾不上他们。他心中还记挂着岳山清,他走到山洞尽头,见那里有盏油灯,觉得颇是古怪,伸手一握,那油灯竟是活动的。   他心念一动,转动那油灯,只听轰隆作响,尽头处竟翻转出一道石门,缓缓打开,尽头处还有一处石屋。   唐焱戒备精神,横剑当胸,走了进去。只见那石屋四壁光滑,中间一座大囚笼,岳山清端坐其中,两条硕大的铁链穿透他的琵琶骨,叫他动弹不得。   华山论剑之时,岳山清风度翩翩,宽肩厚臂。现在双颊都凹了下去,肌肉萎缩,骨瘦如柴。唐焱心中一跳,不知他是死是活。   沙梦冰看到岳山清形似骷髅,吓了一跳,不由脱口道:“他死了?”   不料岳山清却缓缓睁开了眼,眼神还是颇为清亮。唐焱走上前去,说道:“岳伯伯,你受苦了。”   岳山清微微一笑,坦然道:“这是历练。”   唐焱不知如何接话,却见岳山清大喝一声,凝气于神,将肩上的两条铁链挣了开来!双肩登时血流如注,他却像感受不到痛苦一般,握住囚笼的两只铁条,用力一拧,那铁条“叮”的一声,断做两截。   唐焱看的心惊肉跳,他知道这不是一般的铁,而是寒冰玄铁,再是锋利的刀剑也不能砍断。没想到岳山清只凭着双手之力,就将这寒冰玄铁掰断。   他见岳山清肩头鲜血还在不停涌出,不由劝道:“岳伯伯,你先包扎一下吧。”不料岳山清微微一笑,说道:“不必了。”便径自向山洞外走了去。   他觉得岳山清颇为古怪,却不敢多嘴。众人扶了自己门派中人,一齐往山洞外走去。   沈泉已在山洞口等着他们了,□□刀枪都对着洞口,就等着他们出来。   岳山清却是一幅毫不在意的样子,施施然向山洞外走去。唐焱唤之不及,数不清的剑弩已向岳山清射去。岳山清双掌一挥,好似磁铁一般,那些剑弩在他手掌三尺处聚集成一团,他大喝一声,双掌向前推出,只听得一阵金帛碎玉之声,那些剑弩竟全都断成了好几截,纷纷钉在地上。   沈泉也没有见过如此骇人的功夫,面如土色,心中恐惧万分。岳山清走上一步,说道:“要这些人走吧,生而不易。”语调平和沉稳。   沈泉盯着岳山清看,不知道他是发了什么疯。半晌横下心来,发出手中金钹,向岳山清的三路削去。   岳山清摇摇头,似是微微叹息一声,衣袖招展,便将那金钹囊入了袖中。轻声道:“你又何必求死呢。”   沈泉犹如见鬼一般,飞身后退,须臾便没了踪影。岳山清身后众侠哈哈大笑,他却面含悲色。   那些寒泉宫人见沈泉夺路而逃,也慌了手脚,四下做鸟兽散。唐焱身边一人喊道:“他们做了这么多恶事,怎么就能这么轻易的让他们跑了!追!”   一众人连忙附和,拔出刀剑,前去围捉那些残兵游勇。   风冷赶到这儿的时候,正看到岳山清立在洞外,看着郎朗青天出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形销骨立,双肩上的血将他衣服污了一大片。   风冷看到他这个样子,震惊非常。他走到岳山清身边,轻声说道:“岳掌门,你在想什么?”   岳山清回过神来,见是风冷,莞尔笑道:“原来是你,你果然上了天山,我没看错人。”   不等风冷说话,他说道:“你为什么要走这一条路呢?”   风冷说道:“不为什么,既不为争名逐利,也不为天下苍生,只是为了问心无愧。”   岳山清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名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苍生苟苟,一如蜉蝣。可你又何尝不是朝生暮死呢?”   风冷愣了一下,垂头道:“晚辈想不清楚。可能等我想清楚的时候,已失去了所珍视的人,一切都来不及了。”   岳山清喃喃道:“‘人生之适,亦如是矣’我想明白了,却也要死了。”   风冷惊愕道:“岳掌门,你在说什么?”   岳山清却不回答,向大殿指了指,说道:“终是要了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要完结啦!【突然不舍 ☆、不如归去   王之帆和唐经天带着唐门弟子与王家精锐,一路从正门攻至大殿。他们武功高绝,一般的寒泉宫人自是拦不住他们。   大殿门窗紧闭,十二个寒泉宫人从天而降,手中兵刃发出凌凌寒光,将他们拦在大殿外。   王之帆手持青苍剑,勾唇一笑,朗声道:“杀!”王家精锐一拥而上,与那十二个人战做一团。   他提步上阶,脚步坚定,杀意如剑。那十二人是李少君的暗卫,武功也颇为精进,不过折损了两三人,就将王家精锐尽数拦在了殿前。   王之帆抖擞青苍剑,说道:“你们习武多年,由此修为实属不易。可惜,可惜。”他口中说着可惜,手上的剑招却又快又狠。   风冷等人在此时赶了过来,唐经天见唐焱安然无事,心中大石砰然落地。又见岳山清立在一旁,忙拱手道:“岳掌门。”   岳山清却不理会他,抬起手向王之帆那边指去,对风冷和唐焱说道:“去吧。”   风冷和唐焱两人对视一眼,飞身入阵。   这三人可算是当代武林年轻一辈中的翘楚,合力对敌,自是威力无穷。   这三人风格各异,王之帆出招沉稳老练,若石若松,不动如山,雷霆万钧。风冷使的追云剑剑法轻灵,如云随月走,机巧非常。唐焱剑意秉承唐门精粹,若青竹滴翠,坚韧阔达,充满君子之风。   只是王之帆下手狠辣,招招都是杀机。风冷所求只是制敌,并不想杀人,出手留有三分余裕,不免给人可趁之机。   唐经天摇头叹道:“张公子心太软了,跟这些恶人,讲什么仁义道德!”   风冷手下留情,出招都往手腕脚踝去,却不料那些人丝毫不将性命放在心上,只是猛扑上来,不让他们进入殿中。   王之帆轻笑道:“这些都是死士,在你手下活下来才是屈辱。你还不如成全他们,让他们死得其所。”   风冷一愣,对这些人不由生出了几丝敬畏,只是到底不到退无可退,不愿下死手。   且说霭晴和海棠两人躲在院中,这院中颇是清净,除开院中的一地尸首,一点都看不出来外面是何等惨烈的情形。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只见李绍景砰的一声推门而入,海棠横鞭一甩,喝问道:“你是谁?”   李绍景冷笑一声,说道:“竟然还有人来陪你。”说完径直走上前来。海棠欲挥鞭将他逼开,不料李绍景丝毫不以为意,走上前来一把抓住鞭尾,用力一扯,海棠只觉一股大力从鞭前传来,站立不稳向前扑去。   他走到霭晴身边,一把捏住她脖子,逼着她吞下一个药丸。就在这时,门外又是脚步急响,竟是沈泉拎着一把大刀赶了来。看到李绍景二话不说便是一刀砍来。   李绍景侧身闪过,掏出腰间玉扇与沈泉斗做一团,他冷笑道:“你想杀了我,换一条命?”   沈泉只是闷声不语,刀刀皆是杀机。李绍景一边抵挡,一边说道:“你刚愎自用,陷我寒泉宫于如此被动局面。现下还想谋害少主,如此不忠不义,你以为他们会放过你?别做梦了!”   沈泉红了眼,一刀皆是一刀向李绍景攻去,最后竟然将刀横转,一刀抹向脖间,当下血溅三尺,颓然倒地,双目圆睁,已然死去!霭晴和海棠皆未料到沈泉竟然会自尽,同时发出一声惊呼。   李绍景却不以为意,整整衣袖,回身对霭晴道:“方才是最后一次解药,你的毒已彻底解了。”顿了顿又说道:“你死我活的时候到了。”   他说完转身就走,霭晴一把抓住他衣角,说道:“你现在走还来的及。”   李绍景顿住脚步,说道:“他再怎么样也是我父亲。我是寒泉宫的少主,怎能苟且偷生。”   他突然转过头来,解下腰间的一个玉佩,递给她,说道:“这是我母亲心上人的玉佩,你带回杭州,埋在狮峰山的茶树旁,算是帮我一个忙。”霭晴接过玉佩,脸色黯然。   李绍景笑道:“别傻了,你我立场不同,到这一步仁至义尽。”霭晴垂下眼眸,叹道:“保重。”   李绍景忍不住抬起她的脸,留恋的再看了一遍她的眉眼,终是放手远去。   霭晴觉得四肢有了几分气力,勉强挣扎起来,向前走了几步。海棠对刚才发生的事情一片茫然,忙奔过来扶住她,说道:“我们还在这儿等风冷么?”   霭晴摇摇头,沉声道:“我们去大殿。”   王之帆等人进入大殿的时候,李少君正端坐在正中央,一脸倨傲。   众人群情激奋,涌入大殿,对着他痛呼:“狗贼!”“纳命来!”“受死!”他却丝毫不为所动。   唐经天缓步上前,沉声道:“李少君!你可还有话要说?”   李少君拿起手边的一个册子,扔到地上,说道:“竹芝堂的《竹笛剑法》,不过值得美色三人。”   又扔下数本,说道:“震海帮的《震海刀法》,价值黄金万两。威远镖局的《夺命镖法》,就值天山的三年镖路...”   一人高声道:“休要妖言惑众!他们被你严刑拷打,威逼利诱,才不得已交出秘籍。”   “威、逼、利、诱,”李少君慢慢念道这几个字,转而向王之帆说道:“王家少爷,你告诉我,我要如何威逼利诱你,你才会将王家剑谱交给我?”   王之帆只是盯着他,并不说话。   李少君冷笑一声道:“我为寒泉宫筹谋算计,有何不对?你们双手清白,一身正义,可你们的上一辈呢?上上一辈呢?!各个都清白无私,胸怀大义么!”说道最后声色俱厉。   殿中人自己做过多少亏心事自己心里清楚,涉及到门派秘辛更不必提,皆垂头不语。   王之帆冷笑一声,说道:“成王败寇,李宫主现在说的话好没意思。”   李少君目光陡厉,王之帆毫不畏惧,与他直视。李少君玩味道:“好,好,好,让王公子教老夫什么是成王败寇。”语罢拍案而起,飞身向王之帆攻来。   王之帆将青苍剑挽了剑花,护住胸前,全神戒备。李少君掌风劲劲,夹杂着一股极为冰凉的寒意。王之帆晓得他寒泉掌的威力,不敢逞强,只是与他游斗。   他觉得周身皆是冰刀雪刃,十余招过后动作略略迟缓,他到底年纪尚轻,比不得李少君几十年的深厚功力。   众人见王之帆连连后退,不由为他捏一把汗。就在这时,岳山清一跃而出,与李少君两掌相交,两人各自往后跌退一步。   王之帆的眉毛眼睫上都凝成霜雪,觉得甚为寒冷,不由吐出一口黑血。   岳山清挡在他身前,对李少君说道:“李宫主,他们是小辈。不如让我会会你。”   李少君冷哼一声,也不多说,凝神静气,一掌攻来。这两人所练武功一至阳,一至阴。殿中众人只觉忽而如寒风呼啸,忽而如旭日东升,心中竟不自觉心烦意乱起来。   风冷晓得绝世高手过招,纵是旁观,也容易动摇心神,走火入魔。好在他心思单纯,心下守一,并不多难熬。   两人在这殿中缠斗半晌,额头皆露出汗珠来。李少君在华山时擒住了岳山清,本来对这一战颇有信心。只是不知为何,岳山清从那牢里出来后,功力竟然大涨。   他不知道岳山清自幼修习道教武功,内功讲求的是心无二致,阴阳双生。可岳山清年纪轻轻便接过华山掌门之位,俗世缠身,终是导致武功不能至化境。   李少君将他囚于石室中,岳山清不辩时辰,不见天日,不明日月,如身处混沌之中,反倒令他超脱外物,已至圆满。   岳山清与他两掌相接,微微一笑,叹道:“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李少君只觉双掌似被他牢牢吸住,挣脱不得。他怒道:“你也会死,你疯了么?!”   岳山清摇摇头,并不回答他。只见两人双掌相抵,一边掌力极为炽烈,一边掌力极为寒凉。殿中众人颇为难受,纷纷奔了出去。   孟落心系师父,想要往前去。唐经天一把拦住他,说道:“去不得!你若靠近,必会被他们内力所伤!”   过了半盏茶时间,那极冷极热之气渐渐消融,最后竟忽的散去。孟落连忙冲了进去,只见岳山清与李少君垂头相对,须发皆白,双手委顿在地,已双双死去了。   孟落见岳山清面含微笑,泪水不由涌上眼眶,华山弟子皆跪倒在地,满脸哀恸。   殿中众人见李少君竟如此轻易便毙命于此,心中乐极,只是岳山清为了中原武林牺牲自己,终是可敬可叹。   众人皆松了一口气,岂料就在这时,一阵箭矢如雨点般向殿中射来。众人大惊,速速将门窗合上。   没过一会儿,门外竟传来交战之声,唐经天心头一凛,惊呼道:“唐淼!”便与唐焱带着唐门弟子冲了出去。   门外果然是唐淼,他带着一众人前去抓捕四散而逃的寒泉宫人,押着众人前来,却正巧遇上李绍景,立马打做一团。被俘虏的寒泉宫人立马加入战局,唐淼情势危急。   唐焱和唐经天带人冲了出来,他的压力减轻了不少。唐焱一边杀敌,一边喊道:“李少君已毙命,你们不要再负隅顽抗了!”   李绍景心头一凛,掠过众人直直往殿中奔去,看见父亲与岳山清相对而坐,孟落守在岳山清身旁,不住落泪。他走了过去,摸了摸父亲的手,已是冰凉。   因为母亲的事情,他与李少君的情感向来淡漠,一年也说不了几句话。可是看他父亲垂头在此,再也没有往日的威严,心头暗涌翻滚,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长啸一声,语意既悲又恨,飞身出殿,手中玉扇翻飞凌厉,皆是杀招,往唐经天攻去。   唐淼和唐焱连忙抢在唐经天身前,他看到唐家父子情深,更是悲痛万分。   唐门弟子纷纷围了上来,他心中早无求生之意,只是一味猛冲猛杀。唐淼一个躲闪不及,肩头被他玉扇划中,手中玉笛掉落在地。李绍景得了机会,连连向唐淼攻了过去,要叫唐经天也尝尝丧子之痛。   唐淼见他来势汹汹,又兼手中玉笛落地,慌乱之下连连后退,眼看就要被李绍景一扇刺中胸口,只听“叮”的一声,追云剑已将那扇子的来路挡住了。   李绍景也不管那多,对风冷一阵急抢急攻,风冷沉着应战,不多一会儿便在李绍景膝上划了一剑。   李绍景膝头一软,不由单膝着地,数件兵刃已架在了他脖间。   霭晴与海棠正在这时赶了过来,见李绍景命悬一线,不由脱口叫道:“不要杀他!”   众人闻言皆向她这这边望来,唐淼奇道:“为什么不要杀他?”   霭晴张口欲言,不料李绍景仰天长笑,打断她未出口的话,说道:“留着我这条命给你们轻贱侮辱么?!”   语罢竟从袖中翻出一个匕首,直直的朝着自己心口刺了下去。霭晴跌跌撞撞的奔到他身边,拼命捂着他的伤口,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众人看到她这副样子都颇感奇怪,不知为何她竟然对寒泉宫的少主这般上心。   霭晴捂着他伤口,抖抖索索的说道:“还能救,还能救。”   李绍景看着她的泪眼,笑着摇摇头,说道:“明年清明,别忘了我的桃花酒,也不枉我交了你这么个朋友。”   霭晴哭着点点头,已是泣不成声。李绍景意识模糊,霭晴的容貌突然变成了他母亲的样子,他喃喃道:“母亲,母亲。”气息越来越弱,终是命丧黄泉。   在场的寒泉宫中人,已是无力再斗,也无心再斗。李少君父子身亡,这一战大获全胜,不少人颇觉快意,发出快意笑声。   风冷将霭晴扶起,见她面容悲痛,也并不多问。唐淼指着那一群寒泉宫人,向唐经天问道:“父亲,这些该怎么处理?”   唐经天还未说话,便有人抢道:“当然是杀了,以绝后患!这些邪魔外道,不能留根!”   霭晴不由冷笑道:“你斩草除根,视人命如草芥,你就走的是光明正道,问心无愧么?!”   那人怒道:“你是谁!好大的口气!”   “你若要与我黄家做对,便杀了他们。”霭晴幽幽道。   那人自是不敢得罪江南黄家的,只是到底咽不下这口气,竟阴测测说道:“黄小姐,你怎么会说出这种话来?莫不是你黄家与寒泉宫暗地里勾结在一起了吧?”   “血口喷人!”霭晴万料不到这人如此下作,气急反驳。   不想那人却继续说道:“你方才为寒泉宫少主求情,两个人好不亲密,我是不是血口喷......”话语未毕,已被海棠一鞭抽到嘴上。   海棠沉声道:“你要是再说一句,我就叫你肠穿肚烂,全身溃烂而死。你若是不信,尽可以试试我五毒教的蛊。”   那人再不敢作声,众人默默了从她们身边退了几步。唐淼与霭晴从小一起玩耍,自是清楚她的为人秉性。他与海棠相处这么久,当然也知道海棠是个什么样的人。见众人对他们心生嫌隙,心中好不着急,只是不敢开口替他们分辩,怕把唐家堡给拉下水。   这时沙梦冰轻笑一声,说道:“真是一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唐焱,我要走了,你还记得你答应我的事么?”   唐焱正在出神,见沙梦冰如此说道,愣了半晌,如释重负的一笑,说道:“走吧!”   唐经天惊道:“焱儿!你答应了她什么?!”唐焱却不回答他,与沙梦冰相视一笑,飞身而起,须臾便不见踪影,任唐经天疾声呼喊,再不回头。   风冷见霭晴精神不济,也不想在待在这儿,便向霭晴说道:“我们也走吧。”霭晴疲乏的点点头。   山下的营地中,贺叔和徐念远正焦急的等着,见他们平安归来,不由大喜过望。不料风冷却说即刻动身回程,他俩虽然有千般万般的疑问,却也按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金玉堂众人已离开了山下的营地。   至于这山上的后事如何,他们一点儿也不想知道,无非是些蝇营狗苟的勾当,有人一腔真心,有人半分真心,有人全是算计。   贺叔驾着马车,不由叹道:“说是为了报岳山清的恩情,愿为他赴汤蹈火,不料连山都上不了。”   风冷不由苦笑一声,他一直被各种权利裹挟着,或主动或被动的陷入这个漩涡中。他明白自己始终只是一个重要的棋子,而不是那执棋的手。不过好在,阴霾总算是散去了,金玉堂人人平安,他所求的已得到了。   他握住霭晴的手,柔声向她道:“都过去了。”霭晴勉强笑了一下,望着眼前的人,眼中的阴翳散了三分。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这一场权力的斗争总算是过去了,她可以做她想做的事情了,当一个小镇大夫,与爱的人朝夕相处。   海棠笑嘻嘻的望着徐念远,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徐念远望着她笑道:“我们去——苗疆!”   贺叔也朗声大笑起来,挥动马鞭,向苗疆奔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还有很多江湖年少,快意恩仇的故事想要讲给你们听,我们后会有期!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